应笑貌不经心般,手指轻轻搭在白玉般光滑的箭杆上,箭尖虚虚对着人群,白弓白衣,少女青葱挺拔的身形笼罩在炎炎强光下,折射出一种奇特的美感。
有种奇异的氛围在人群中涌动。
她如岳峙渊渟般立在那里,脚下气流涌动,黄土激扬,如无声风起,搅动众人衣角。
“咳咳——”有人因为嘴张开得太大被灰尘呛到。
“咻——”
咳声未落,箭似光电掠影般向人群中笔直飞去。
站在寨主身前的几名山匪是山寨中功夫最好的,尤其是打头那个,练的是硬气功夫,箭发之前已运气,准备将一箭击落空后将她一举格杀。在他看来,轻飘飘的箭能有多大分量,他出马定手到擒来。
看到箭尖离弦,他全身的肌肉绷到极紧,大喝一声,震得周围山壁土块四溅。
而然土块还未落地,他便觉心口一凉又一空。
临死前,他甚至感到了风吹过胸腔的那种奇异的感觉。
血腥飞溅,像杀气激发的血腥之花。
一箭,三人。
这一箭穿透第一人后,那人死时仍是立着的,以至于身后之人猝不及防,在它穿透第二个人的身体后,依然去势不减,紧接着射穿了第三个人的脖子。
所有人惊呆,根本没人看清怎么回事。
众山匪警惕地盯着她,眼神中有有迷茫,有惊惧,还有崇敬,仿佛她是从天而降的伏魔者,俯瞰众生。
执箭在手的她,与方才迥然两人。
她再次拔箭、搭箭、拉弓——
“第二箭,四人。”待她话音不徐不疾地落下,才有人回过来神。
“杀——”不甘殒命的强匪们嘶吼着,扬刀扑来。
微不可闻的尖峰入肉的声过后,喊杀声戛然而止。
死者还保持着挥刀的姿势,箭尖由下往上,斜射,箭穿过第一人的胸腔、穿过第二个人的心脏、穿透第三人的脖子,最后射入第四人的眼睛。
四人一同倒下。
神啊,真的是一箭四人!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第三箭,五人。”
就在众人心神大乱的时候,她的声音稳稳传来,在山匪的耳中,无异于催命的丧钟。
众匪倒抽一口凉气。
尤其是站在寨主身前的几人,完全面无人色,只是勉强握刀。
“咻。”
五人倒下。
毫无悬念。
士气大挫。
山贼心中万分焦灼恐惧,因为商旅行人总是绕道,他们做不成买卖,只好跑偏到别的山头打草谷,这地界本不是他们的地盘,可是这乱世,他们也不信能与之争上一争,本来想等他们两败俱伤,谁知道,会遇上这等事。
“包围她!”忽然寨主大声道。
山匪们如梦初醒,立即散成一个圈,将她围困。
“第四箭,六人。”应笑语气平平地叙述道。
“咻。”
飞箭穿过两人身体射中岩石,反弹射穿两人,再反弹,又射穿两人,手法之巧妙竟然跟之前车厢中人射出的机簧有异曲同工之处。
这点被车厢旁边的重明等人敏感地捕捉道,有人甚至发出“咦”的一声。
察觉到他们的反应,应笑有些得意,她在百忙中回望了眼车厢。
凭这手箭术也能认出她了吧,是不是大有长进?是不是超出他想象?
她仿佛已经看到大师兄甩开车帘冲出车厢,像从前那样抱着她高高举起。
她要哭她要笑她要喊她要骂,她心中翻滚着激烈的情绪,那些不吐不快的,日日夜夜在心头独自出现又悄悄躲藏过的无数的话语,她多么想告诉他,告诉他自己的愤怒,她的担忧,她的埋怨,她的思念······
她咧嘴笑,深呼吸几口。
在她分神的间隙,终于有人发出尖叫,人心动摇,仿佛不等这箭射出,就要奔逃,这时寨主的声音传来:“弃战而逃者,格杀勿论。”
一派混乱中,应笑的嘴角勾起一丝笑。
“第五箭,七人。”她道,“当然这其中包括你哦寨主大人,我会射慢一点,请您仔细参详。”
“慢着!”
惊魂未定的山匪门让出一条道,人群后缓步走出一名男子。
他年岁不大,甚至还未至而立之年。长身净面,面容肃穆,长得颇有几分书卷气。
应笑垂下箭尖,讥道:“你总算肯露面了,寨主大人。架子可真不小,非要兄弟的尸首垫路才肯露头?”
“不敢,在下韩石。”仿佛没听懂她的挑拨离间,韩石沉声道,“侠女好俊的箭术。”
“凑合吧,一弓在手,天下我有。”她笑嘻嘻的,说着打量他两眼:“看你这样,不像个山贼,倒象是吃衙门饭的。”这些日子她每每送山贼去衙门贱卖,衙役个个笑得和蔼可亲,正如他这般。
韩石居然回了句:“过奖。”脸皮真厚。
韩石道:“在下不明白,侠女出手究竟是何目的,果真只是路见不平?”
应笑摇头:“非也非也。”你看我傻么我傻么?
“那么还请女侠为区区解惑。”韩石道。
应笑笑得就像一只慵懒的猫,在撕碎猎物前总要先戏耍一番。
“这不是显而易见?我在打劫。”她亲切地解释,“打劫你们。”
拉满弓,应笑凶恶道:“打劫!给老娘老实点,把银子、金子、珠子、美男子统统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