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车厢最近的一名少年把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了些,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这辆驴的车厢是临时拼凑,事先根本没有安装太过复杂的机簧,再来两轮攻击,他们便会如羔羊任人宰杀。自己死不足惜,可是公子天人之姿,怎能在此埋骨。
双方陷入胶着。
应笑却没耐性等下去了,她蠢蠢欲动,像闻蛰而惊起的蚕急于劈破眼前一片漆黑的屏障,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证实车厢内之人的真实身份。
“让你们头目出来说话!”一名相貌斯文的少年大声道,他是仆从中少数受伤最轻的那个。
“我们老大且是你等相见就能见的?有什么就在这儿说,大伙都听听。”站出个体格彪悍的山贼粗声粗气地应了嗓子。
斯文少年不紧不慢:“我劝诸位壮士最好让开路让我们过去,如此万事不究,否则,我们公子会让你们再让你们尝尝方才的滋味。”
山贼中已经有人悄然撤退,他们杀人只为求财,没人愿意搭上性命。
“他们在虚张声势。”人群遮掩中有人轻蔑地哼了声,声音不高,却隐含威严,“今日以人头算功绩,弟兄们,杀!”
悍匪们得令。
应笑对着那说话的人影勾了勾嘴角。终于开口了,就怕找不到你!
喊杀声中,那个声音清楚地传出:“一颗脑袋,赏银百两,今日斩头最多的,从今以后便是二寨主。”
此话一出,众山匪大喜过望。
奖金还是其次,寨主多享有徒众享受不到的特权。比如三罪不罚,可主生杀,更能享用寨中最好的装配,享用掳来的最娇美的女子,是人人眼红的位置,只是这些年大寨主手段硬,致使无人敢肖想。
赏金竟如此丰厚,人人红了眼。顿时山谷中喊杀震天,更多的悍匪从山谷各处涌出,想来是早就藏匿埋伏在此,重赏之下不甘蛰伏,纷纷冒出了头。
敌人来势汹汹,不多时便将驴车周围一干人团团围住,人人跃跃欲试,想要抢得头功。
人多势众,再难抵挡。
形势如此危急,应笑当下再不犹豫,纵身跃出,直扑下去!
当有人发现她的时候,打头的那个已被她像木桶般翻滚着踢了回去,撞倒一片冲在最前面的山匪。山匪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摔得七荤八素,地上趴倒的人数不算太多,却阻挡了其他人冲锋的步调。
趁着这个间隙,应笑反身蹿上驴车。
她外放的气息冲击地车门大敞,原本垂垂而荡的纱帘四面激扬,如盛放在空中的白莲,美得惊心。
她的脚尖轻轻点上白莲之畔,她的长发纠缠飞扬,一如此刻心情。
她上半身刚探入车中,一截白纱猛然拍来,正面相击,势如铁板,她下意识仰头避开。就在此时,耳畔轻轻一声爆响,对面勾卷的竹帘豁然激散,根根竹篾有如利钉,在她双眼一睁一闭的间袭上门面。
应笑立退。
她退的同时将袭致门面的白纱撕纸似的撕下,左右翻扯,将面前舞得密不透风,杀气在她的舞动中消弭无形,仿佛从未有过。
身后的山匪们哪见过这般如同舞蹈般好看的的打斗,一时之间又分不清这人到底站在哪边,都愣在原地。
应笑披着白纱,面对驴车落回地上。
方才有多少期待,此刻就有几万分扼腕。
在她的想象中,应该是她飞箭射出,贼首俯首,然后一片飞沙滚石,她天兵神将般从天而降。多么威武,多么具有震慑性,多么有感觉!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实际上是,她一跃而出,各方就已警惕,说话的山匪头目相当懂得如何自保,瞬间便没入人群,她弯弓搭箭的造型都摆好了却找不到目标,真叫人呕心又沥血,出场射个无关紧要的喽啰,瞬间便掉了价,不行不行。
她转身,面对山匪,笑道:“列位好汉们好,好汉们辛苦了。今日天气甚好,清风拂面,紫气东来,诸位运道甚佳,做下这一票,起码两年吃穿不愁。如今你们人手也不够,不如雇我把东西拉回去如何,只收这个数。”
她伸出五根手指,指尖在阳光下白得几近透明,仿若吹弹得破。然后她又向山匪们亲人般灿烂一笑,如同忽然爆出的大捧爆米花,四溢的香甜暖腻又惊喜的蹦跶翻滚,愉悦的情绪瞬间四处乱跳,瞬间便感染了在场所有人。
不知不觉,他们肩膀放松下来,仿佛忘记手上还在滴血的刀,满腔只剩欢喜。
就有山匪忍不住打趣她:“就你这个小身板?能拉多少货?”
“这位壮士,别急着下结论。不要看在下生的小,力气可大呢,在家乡人人都认识在下,人称‘拉祸的小姑娘’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