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我梳洗完毕,带着丝丝未清的睡意,盘腿坐在餐桌前。侍女送来早膳——一碗马奶与一盘蒙古馅饼。我看了看那碗马奶酒,份量显然比往日少了一些。我奇道:“怎么这马奶酒比平日略少了些?”
侍女惊慌失措地跪下,道:“奴才并无刻意减量。近日里西边的草原闹鼠患,草原上的马、牛、羊都无足够的草吃,导致营养不足。马奶的份量也明显下降,诸位主子都只有大半碗的马奶,而奴才们已经没福分品尝了。”
原来,我眼前这碗不充满的马奶还是从他们嘴里省下来的。看着眼前这侍女因营养不足,脸上已不见气色,手脚微微颤抖,内心泛起一丝丝恻隐之意。我用温和的语气道:“好了,你去干活吧。”
侍女弱弱地起身,道:“谢格格,奴婢告退。”便缓缓地出了帐。
我和雨晴坐下一起享用早膳,分了一大半杯马奶给她。我的内心总觉得亏欠了她。在前世,我们两是姐妹,分庭抗礼。来到这个年代后,却成了身份悬殊的主仆,让我怎么过意得去?我只能偷偷地把我享有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分她一大半,企图弥补上天她的不公。
她却也没有理所当然地喝下那大半碗的马奶,势要倒回小半碗到我的碗里,维持彼此一人一半的份量才心安,我们一直都秉承着“有福同享”的信念善待彼此,和乐融融。
我们满足地喝着那半碗马奶,心里暖融融的。这马奶依然纯白清澈,却已不再像往日那般鲜美,大约是马儿营养不足之故吧。
我掀开帐帘,看向我的“木牛流”马,它日渐消瘦,眼睛里已被饥饿磨灭了光彩和斗志,整个身子已无力地卧在地面上。我忍不住走到它身旁,轻抚着它的鬃毛,心中默默道:“放心,我会救你的,我不会让你再继续受苦了。”
用完早膳后,我和雨晴立即出帐视察情况,正巧,吴克善也在。
呈现在我们眼前一幕是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这一带的草色逐渐枯黄。有几片地的草稀疏得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几十个恶心的鼠洞,令人毛骨悚然。
我正担忧地四处张望着这密集的鼠洞,突然一个微小的身影从我脚下飞快闪过。我一看,本能地跳上吴克善的上身,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惊喊:“老鼠。”
即使,我已忘了在我身旁的雨晴多么希望能跳上他身上的是她;即使,她对老鼠的恐惧程度不下于我。而此刻,我却忽略了她,残忍地任由她站在原地,痛苦的闭上双眼来承受着这份巨大的恐惧。
待老鼠飞快地进了洞后,吴克善轻轻地放下了我,宠溺地捏着我的鼻子,道:“想不到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竟会怕老鼠。”
我噘着嘴,委屈地辩解道:“那当然,是个女人都会怕它的嘛。尤其是到了晚上,看见有黑色胶带在晃动,或者听到纸被风吹得窸窸窣窣的响,我们便以为是老鼠来了,吓得一惊一乍的,都已‘草木皆兵’了。如果上天给我一个愿望成真的机会,我一定会许下:愿天下所有老鼠都在一夜间灭绝。”
吴克善闻言大笑道:“哈哈!既然你对老鼠又怕又恨,那它们便遇到克星了。你一定会想出办法杜绝鼠患在我们草原上继续衍生的,对不对?不然长此下去,我们博尔济吉特氏的草原将会变成老鼠的天下。”吴克善果然有贝勒之风,一心都以博尔济吉特氏的天下为重。
我看了看吴克善手里拿着的弓箭,回想起族民们常尊称他为“射狼英雄。”当时我还笑称他为“色狼英雄。”霎时恍然大悟,“哥哥,你经常捕杀狼群吗?”
“是的。狼是凶残之辈,是我们憎恨而害怕的动物。它们的存在会威胁我们的性命。况且,我们族人对那些射杀狼群的英雄,会很尊崇地赐予‘萨哈达(最勇敢的猎人)’的荣誉,以示对他们的敬意和感激。”哥哥自豪地解释着,仿佛消除了刚才对老鼠的怒意了。
听完他絮絮的阐述,我总算找出了问题所在,振振有词道:“问题的症结出来了,这里的牧牲泛滥,远远看去,就像牛、羊、马大聚会一样,超出生态系统调节能力的行为;再者,狼群虽然凶残狠辣,但它存在于这个生物链上是有其作用的,我们不能对它赶尽杀绝。否则鼠类会缺乏天敌来克制就会肆无忌惮地出来祸害草原了。”
我忽然感到无比自豪。跟你们这些古人论“之乎者也”,我肯定外行;但若论科学知识,你们可就是外行了,
“生态系统调节能力?生物链?什么意思?”吴克善一副求知若渴的眼神看着我。他一时竟忘记了我说出这些抽象少闻的词是源于我是未来人的身份。侍卫们也很诧异地看着我,不知道自己的二主子怎么突然间冒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词儿来。但碍于身份悬殊,不敢多问。
为防止那些精明的侍卫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我干咳了两声,搪塞道:“这个日后再向哥哥慢慢解释,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应该消除鼠患吗?”说着向吴克善使了个眼神。
“噢!对!你有何高见?”吴克善如梦初醒,进入正题道。
我正色道:“要解决鼠患,首先要在鼠洞投入大量的马钱子。而且要停止射杀鹰、狐狸、狼等老鼠的天敌,才能依靠它们来控制害鼠的数量……”
吴克善立刻雷厉风行地颁令道:“传令下去,所有士兵、族民等不得滥杀狼群,否则受军法处置。”
一句掷地有声地军令散发出了一个科尔沁旗接班人的气概,
在确定自己这番深谈高论并非对牛弹琴后,我更有信心地继续讲解:“第三,命人多种植牧草,鼠类是一种需要开阔视野的生物种,只要有茂密的牧草生长,它们就无法生存了。”我转过脸,心疼地看着这一片伤痕累累的草原,马上又重燃出希望的色彩。“如此一来,多管齐下,我们很快又能重见绿草如茵的美丽草原了。”
“你们快照着格格说的去做。”吴克善转头向侍卫们吩咐一声。
“是。贝勒爷。”侍卫恭谨地应道。
我欣慰地笑了,蒙古族胞们如此从善如流,恢复我们绿草如茵、葱葱郁郁的家园便指日可待了,草原无需再受到老鼠的荼毒了,我的“木牛流”马也不会再食不果腹了,族民们也无需再提心吊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