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黯淡的客厅在两支摇曳闪烁的蜡烛照耀下显得半明半暗,但客厅里的谈笑声却洋溢着和谐家庭里的那种其乐融融的氛围。屋子里此起彼伏的笑声一直伴随着拿侬毫无止息的纺织声。虽然大家都在尽情说笑,但这些笑声里也就只有欧也妮和她母亲的笑声是发自内心的,真诚而坦率的,其他人虚伪的笑声里掩藏着卑鄙自私的贪婪欲望。可怜的年轻姑娘还不知自己在别人眼里就和一只被标上昂贵价格的小鸟一样无法摆脱自己的命运。她还天真地以为眼前这些人的赞美、夸奖以及所表现出来的友好都是真诚的呢。这个夜晚的种种情形真是让人觉得滑稽可笑并让人心生慨叹。不过这也不足为奇,从古至今,世界各地发生的这样的事情还少吗?只不过在葛朗台家上演的这一幕更直截了当罢了。而在这场各尽其职的表演中,葛朗台先生真可谓不费一丝一毫的力气而坐收渔人之利。他正是利用这两家人的你争我斗、虚情假意而占尽了便宜。他就仿佛是这场表演的策划者和主宰者。他的所作所为简直就像是人们唯一相信的上帝那样能够预知一切、掌控一切。此时此刻,人类情感中的温馨与和谐都显得不再那么重要,只是这样的情感仍感动着在场的三颗善良纯洁的心灵,她们是葛朗台太太、欧也妮小姐和女佣拿侬。她们这种人思想单纯质朴,但又显得愚昧无知。对于欧也妮母女来说,自己的家庭到底拥有多少财富,她们根本是一无所知。她们对于金钱几乎没什么特殊的想法,既不觉得它是生活的一切,也不觉得它一无是处,对生活里发生的任何事都只凭借自己单纯有时甚至是幼稚的思想去判断,去认识。她们甚至还没有培养出花钱的习惯。她们内心纯洁的情感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伤害,但仍然燃烧不熄,她们总是被生活欺骗,但对生活仍有着执著的渴望。这一切都让她们显得那么与众不同,与这群满身铜臭、欲壑难填的人是那么格格不入。人的命运就这么难以捉摸,天底下似乎没有哪一桩幸福不是这么糊里糊涂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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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欧也妮母女的笑声和其他人的笑声进行鲜明的对比,体现出欧也妮母女的单纯善良,其他人的虚伪狡诈。【对比修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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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也妮母女和拿侬的性格是单纯质朴的,是应该赞扬的,但作者又说是愚昧无知的,深刻体现了她们与那个社会的格格不入,也注定了她们是被压榨、被侮辱的一群弱者。【意蕴深刻】
牌局还在进行中,这次葛朗台太太中了彩,数量大概有十六个苏,这可是全场赢得最多的一次。女主人的中彩让在一旁的拿侬心里乐开了花,就如同是自己中了彩一样兴奋。就在此时,外面大门上的槌子当当地响了起来,洪亮的声音把沉浸在牌局中的女人们吓了一大跳,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这个敲门声很不一样呀,来人肯定不是本地人。”思维敏捷、心思缜密的公证人说道。
“这是谁呀?怎么能用这么大的力气敲门呢,”拿侬一边嘀咕着一边站起身说道,“想要把门敲碎吗?”
“外面是谁呀?”在正厅里的葛朗台朝着大门大吼了一声。
葛朗台说着往外走去,拿侬赶紧拿起一支蜡烛在前面照路并去开门。
“葛朗台,葛朗台,”葡萄园主刚迈出正厅,他的太太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也紧随其后准备跑出正厅。
正在兴致勃勃玩牌的人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咱们要不要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德·格拉桑先生说道,“我怎么听着槌声像是来者不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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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格拉桑先生的话引出大家心中的疑问,“来者不善”更是让人心情紧张,让读者有急切想知道答案的欲望。【设置悬念】
这时一张年轻人的脸映入了他的眼,年轻人身后还跟着驿站的搬运工,有的扛着大箱子,有的拖着铺盖卷,看起来这个年轻人的行李不少。葛朗台看了之后突然转过头对妻子说:“葛朗台太太,你先呆在屋里和他们继续玩牌吧,我会好好安排来客的。”话音刚落就把正厅的大门使劲地拉上了,发出砰地一声响。屋子里正在面面相觑的人们于是各自坐下来但是已经没有兴致玩下去了。
“是本地人吗?”德·格拉桑太太转头问自己的丈夫。
“不像,应该是外地来的。”
“那一定是从巴黎远道而来的。”公证人说这话的时候掏出自己的老怀表看了看时间,那块怀表大约有两指厚,外形有点像荷兰的船只,“看来我的判断没错,九点整,真是难得,大站的驿车就是准点,从不误时。”
“来的人是个年轻小伙?”克罗旭神甫问道。
“不错。”德·格拉桑先生应道,“他的行李看起来有三百公斤重呢。”
“拿侬怎么也还没回来?”欧也妮也忍不住好奇问道。
“来人可能是府上的什么亲戚吧。”坐在一边的庭长说。
“咱们还是玩牌吧,大家继续下注,”葛朗台太太似乎对来人一点也不好奇,柔声说了一句,“从葛朗台先生的语调判断,他好像有点不高兴似的,是否是因为咱们在谈论他的事让他生气了。”
“小姐,据我猜测,”坐在欧也妮旁边的阿道尔夫转过头来说,“一定是您那个在巴黎的堂兄弟,我认识他,他可是个帅小伙,我是在德·纽沁根先生家的舞会上见到他的……”话还没说完,他的母亲就悄悄用脚踩了他一下,阻止他说下去。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她故意大声向儿子要两个苏来下注,并趁机在儿子耳边小声说:“你这个蠢货,看你都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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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欧也妮的堂兄弟是个帅小伙,体现出阿道尔夫的直率和单纯,也为下文母亲对他的不满作铺垫。【语言描写】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拿侬和那个搬运工往楼上搬东西的声音,接着葛朗台先生和来客走了进来。本来大家就对来客充满了好奇心,此时客人进了屋,更是把大家的好奇心给引发到了最高点,当时的情形就像是一只长腿鹤误入了鸡棚,或者像是一只蜗牛掉进了马蜂窝,大家的心似乎都要沸腾了。
“坐到壁炉边上来吧。”葛朗台对他说。
在落座之前,年轻的小伙子很潇洒大方地一一向大家行过礼,男客们连忙起身回礼,女眷们则矜持地深深道了万福。
“先生,您一定在外面冻坏了吧。”葛朗台太太盯着年轻人关切地问道,“您是否是从……”
老箍桶匠手里拿着一封信正在阅读,听见太太的问话忙插了一句:“让这位先生先喘口气吧,女人们就知道问这问那的。”
“可是父亲,这位先生可能会有什么需要呢。”欧也妮也忍不住说道。
“他自己长了嘴,有什么事他自己会说的。”葛朗台先生语气严厉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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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朗台的话语刻薄无情,体现出他内心对欧也妮多管闲事的愤怒。【语言描写】
这种对女儿说话的语气让来客大吃一惊,不过其他人都毫无反应,他们早已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了。听了那几句话,陌生的来客站起身,背对着壁炉抬起冻僵的脚烤起靴子底儿来,然后又转向欧也妮亲切地说:“谢谢了,亲爱的堂姐,我没什么需要了,晚饭我已经在图尔吃过了,”说完又转向葛朗台接着说道,“我没什么需要,而且一点儿也不累。”
“年轻的先生是从巴黎远道而来的吧。”德·格拉桑太太温柔地问道。
夏尔慢声慢语地让大家继续玩牌,体现出他的良好教养和绅士风度。【语言描写】
这个年轻人叫夏尔,是巴黎葛朗台先生的儿子。他听见问话,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拿起长柄眼镜戴在右眼上,这眼镜用小链子系着就挂在他的脖子上。戴上眼镜后,他仔细打量了周围坐着的这些人,又好好研究了桌子上的东西,把一切都看完之后才慢慢回答说:“您说得很对,夫人,我是从巴黎来的。你们这是在玩摸彩呀,大家接着玩吧,别因为我的到来扰了大家的兴致,摸彩这么有趣,怎么能中途停止呢……”
“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我一想就觉得应该是这位堂弟来了。”洋洋自得的同时,德·格拉桑太太还抛过去几个媚眼。
“快点儿记分呀,干什么呢?”老神甫喊道,“四十七,这是您的号码吧,德·格拉桑太太?”
德·格拉桑先生顺手在他妻子的纸板上放了一个玻璃筹码。这时他妻子的内心涌起一股不祥的暗流,她左瞧瞧这个从巴黎来的年轻人,右瞅瞅单纯的欧也妮小姐,脑子根本就没在牌局上。欧也妮偶尔抬眼羞怯地打量这位堂弟,这样的举动都没有逃过银行家太太的眼睛,她已经发现欧也妮对这位堂弟所怀有的兴趣和惊喜了。
品读与赏析
外省的风貌在作者细腻的笔触下缓缓展开,景象阴暗破败,整个气氛沉闷压抑,这样的环境就是文章人物活动的主要场所。在欧也妮的生日会上,主要人物一一登场,各自的性格也初显端倪。
学习与借鉴
语言生动细腻:对外省建筑风貌的描写十分细腻,大到建筑的结构外形、沿街商铺的样貌,小到门上的族徽和浮雕的颜色等,作者都生动地展现在读者眼前,给人一种真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