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呀,葛朗台。”他说着见面的简单问候,然后向着这位老箍桶匠伸出手来,他的这种端着架子的气势总是让克罗旭一家显得毫无颜面,甚至是自惭形秽。和葛朗台握过手后又向其夫人行了礼,转身对欧也妮说:“亲爱的小姐,您真是越来越美丽优雅,越来越聪慧贤良了,我都不知道用什么来给您祝贺寿辰了。”说完他让仆人递上来一个小巧玲珑的箱子,很绅士地献给欧也妮,里面装的是一株欧石南,这可是刚从南非的好望角带回来的,这种植物非常少见,所以这个礼物就显得罕有而珍贵。
接着德·格拉桑太太走过去拥抱了欧也妮,显得非常亲热,高兴地握着欧也妮的手,亲切而神秘地对她说:“阿道尔夫也要亲自送上我的一件纪念品给你。”
这位年轻的阿道尔夫,个子高高瘦瘦的,头发金黄,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些许的腼腆红晕,举止中带着君子之风。他正在巴黎读法律,每年的花费除了住宿和饮食费用之外,还要花掉八千到一万法郎的额外费用。他的母亲说完后,他就轻轻走上前去,很温柔地亲吻了欧也妮的脸颊,并且动作优雅地献上了一个漂亮的针线匣,匣子的翻盖上用古典的花体字雕刻着欧也妮·葛朗台姓名的缩写字母。匣子的外身有着精美而细致的雕花图案,不过匣子里面的东西就不怎么样了,全都是镀金的,是地地道道的假货。虽然如此,欧也妮打开匣子的时候还是异常兴奋的,毕竟她还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精致的礼物呢。由于激动,她的脸上泛着红光,心跳不由得加速,甚至全身有些发抖,这是一种来自少女内心真实快乐的表现。压抑着内心的兴奋情绪,欧也妮转头看了看父亲,想要从父亲那里获得是否可以收下的建议。葛朗台看着她说:“我亲爱的女儿,喜欢的话就收下吧!”说话时那浑厚有力的声调是那么干脆响亮,如果他是一名演员的话这一定能够让他一举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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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脸色、心跳甚至是身体的反应等角度细致地描写出了欧也妮内心激动的程度,体现出她少女单纯可爱的性格。【细节描写】
欧也妮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更没有收到过这么贵重的礼物呢。单纯的欧也妮情不自禁地向阿道尔夫·德·格拉桑投去了欣喜和感激的目光,三位克罗旭先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缕非同寻常的目光,心里立时有些泄气,但马上又重新振奋起来。这时德·格拉桑先生把鼻烟递给葛朗台先生,他自己也顺便取了一小撮。他低头的时候看见自己的荣誉勋位绶带上沾了一点烟末,他就用手指很优雅地掸了掸,他的这条绶带就很显眼地别在蓝上衣的扣眼上。他边掸着烟灰,边很随意地抬起头看着三位克罗旭先生,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在挑衅似的说:“我的这一招怎么样,你们能接得了吗?”德·格拉桑太太则在另一旁满脸带着不屑和嘲讽的神态去找寻三位克罗旭带来的礼物,似乎是把屋子里找了个遍,她才发现那几束已经插在蓝色瓶子里的鲜花。就在这样非常微妙而又关键的时刻,克罗旭神甫从围坐在壁炉旁取暖的众人身边站起身来,招呼着葛朗台先生走到屋子的那头去了。他们就在离德·格拉桑一家最远的窗口位置站了下来,虽然已经相隔很远,但克罗旭神甫还是放低声音,语调充满鄙视地凑在葛朗台耳朵上说:“这家人生活不知节俭,简直是挥霍无度,这和把钱往外扔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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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罗旭的话暗示了他对格拉桑一家的鄙视以及内心对对手赢得欧也妮欢心的愤恨之情。【语言描写】
“不过如果是把钱扔进我的地窖,那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呢?”葡萄园主带着神秘的微笑反问了一句。
“当然,您就是想给女儿一把纯金的剪刀也是完全给得起的。”神甫神情讪讪地说道。
“金剪刀不算什么,我给她的东西可要比什么金剪刀贵重几万倍呢。”葛朗台神气十足地回答。
年轻的克罗旭庭长现在的样子实在让人看了有些难以夸赞,本来那种紫色的脸膛就不怎么好看,如今又加上头发乱蓬蓬的,整个形象看起来就更是让人难以忍受了。神甫很是生气地瞥了他一眼,心里暗暗骂这个不争气的侄子:“这真是个蠢货,连件糊弄人的却又能讨得女人欢心像样点的小东西都想不出。”
克罗旭的生气和对侄子的咒骂体现出他恨铁不成钢的心态,以及在和格拉桑一家的这一轮交手中败下阵来的气愤。【心理描写】
“我们来玩牌吧,也好陪您解解闷,葛朗台太太您意下如何?”德·格拉桑太太很热切地看着葛朗台太太说。
“现在人也都来齐了,那我们可以分两桌来玩……”
“今天既然是欧也妮的生日,那就让两个孩子也能好好玩玩,这样你们就玩摸彩好了。”葛朗台指着自己的女儿和阿道尔夫说。这个老箍桶匠几乎从来不参加什么游戏的,即使是在自己的家里。“嗨,快点摆上桌子,拿侬!”
“噢,拿侬小姐,我们一起来帮您干吧,”德·格拉桑太太语调中透着兴奋和快活的成分。她现在当然是无法掩饰住自己内心的喜悦的,毕竟今天的礼物让欧也妮很是喜爱,这就像是赢了一场漂亮的战役一样。
“我长这么大还真是从没有这么兴奋快乐过,”欧也妮也满脸笑容地对她说,“真的,我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呢,我实在是太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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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也妮天真、率直的话语真实反映了当时她内心的兴奋与喜悦,也说明她对这件礼物的喜爱之情。【语言描写】
“这是阿道尔夫的一点心意,他是亲自去巴黎为你挑选的。”德·格拉桑太太装作很神秘的样子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道。
“你就吹吧,使劲吹吧,你这个狡诈虚伪的臭婆娘,老狐狸精!”庭长看着她们亲热的样子恨得牙根痒痒,不由得在心里恶狠狠地骂道,“等着瞧吧,如果哪天你们家摊上什么官司,到时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公证人这时正坐在一个角落里默默看着神甫,毫不动怒,因为他心里有数,在他看来最终的胜者将是他们克罗旭家。他坐在那里心里想着德·格拉桑一家不觉暗自好笑:“你们真是枉费心机。你们家到底有几斤几两难道还不清楚吗?我的财产和我兄弟、侄儿的加在一起已经超过一百一十万法郎了,你们有什么资格和我竞争,你们的财产往多了说还不到我们的一半呢。况且还有一个待嫁的女儿要分去一部分嫁妆。你们现在想送什么就送什么吧,最终你们送的这些礼物会归我们所有,因为葛朗台的女儿将来会是我们家的人。”
克罗旭庭长在内心对格拉桑太太的咒骂和报复心理充分体现出他的气愤和恶毒。【心理描写】
八点半的时候,两张桌子都摆放好了。风韵犹存的德·格拉桑太太使劲动脑子让儿子坐在欧也妮身边。眼前的这个场面真是颇有趣味,就像是一场舞台剧一样,大家各显身手,都想着如何能战胜对方好拿到葛朗台老头那高达几百万的家财。虽然外在情形看起来平淡无趣,大家都拿着各有不同数字的花色纸牌和蓝色的玻璃筹码,而且还都好像若无其事地听老公证人讲着并不怎么可笑的笑话——这个老头总会在每次的抽牌后开一个小玩笑。这平静场面的背后也许早已波涛汹涌了。
那边的双方各自为自己盘算着,这边的老箍桶匠也没闲着,他在那里悠然自得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戴着用粉红色羽毛装饰的帽子、衣着鲜艳的德·格拉桑夫人,脸上流露着阳刚之气的银行家,年轻英俊的阿道尔夫,长相难看的庭长,老奸巨猾的神甫,还有诡计多端、精明无比的公证人,他心里明白至极:“这些人心甘情愿来这里受罪,只是为了争夺我的女儿、我的家产!哼!做美梦去吧,谁也别想得到我的女儿,既然你们有那种盘算,那就好好为我所用,让我更方便地钓大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