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中年和尚似是想起了什么:“不,不是雪月!”而后转身,双手紧紧抓住刚才擦拭的灵牌,面容哀戚悲伤,浑身轻颤:“雪月早已经不在了,不在了啊!”两行酸楚的泪水划过脸庞。
静静看着中年和尚,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双鬓却已有些灰白,曾经温文如玉的容颜满是沧桑,身躯微微佝偻,凝视着那个灵牌的眼神缅怀而悲痛,蓝云枫无声叹了口气。
她母亲是才貌双全的第一美女,当年求娶母亲的名门才俊能绕上京一圈,慕容楠就是其中之一。
奈何命远捉弄,母亲最后竟然嫁给了蓝正成,许多人为此扼腕叹息。
慕容楠在母亲大婚之时醉了三天三夜,后来无论父母如何逼迫也一直没有成亲,只愿远远地看着母亲幸福就好,可见他爱母亲至情至深。
母亲出事后,慕容楠变得癫狂如魔,双眼猩红提剑直闯蓝府,如果不是安王等人死死拉住他,蓝正成必定血溅当堂。
母亲七七之期过后,慕容楠便来到龙安寺剃度出家,十三年来从没离开过。
“楠伯父,是我,云枫。”她的容貌与母亲有五六分相似,也难怪慕容楠会错认是母亲。
沉浸在悲伤中的慕容楠浑身一震,慢慢放下手中灵牌,徐徐转身,直直盯着蓝云枫端详了好半天,迷蒙双眼渐渐有了一丝亮光:“你是,小云儿?”
蓝云枫点头:“我是小云儿,那个常常缠着你讲故事的小云儿!”
脚步急促而踉跄地走到蓝云枫面前,慕容楠表情激动莫名,双唇微微蠕动:“真的是小云儿。”颤抖着手想抚上蓝云枫的脸,不知想到什么,双手颓然垂下:“几日不见小云儿都长这么高了。”
“楠伯父忘了,我是庚辰年生的,今年已十六岁了。”
“已经十六岁了么?”慕容楠脸上的激动表情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指责和冷漠:“寺中岁月匆匆过,没想到眨眼已是十三年过去。既然来了,就给你母亲上一炷香吧。”说完,转身走到佛龛旁坐下,闭上双眼,右手平胸竖起,左手缓缓转动佛珠,嘴里轻声念着佛经。
蓝云枫依言走到佛龛前,拿起上面的佛香点燃,接着走到刻着母亲名讳的灵牌前躬身三拜,然后将佛香插进香炉里,又走到放置在佛龛前地面上的蒲团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
冰沫四人则跪在蓝云枫身后。
“楠伯父……”
“世上已无慕容楠,贫僧法号无悔,施主请回吧!”慕容楠依旧闭眼诵经。
“你……”
“佛门重地,不得无礼!”厉声喝止冰漓,蓝云枫看着慕容楠道:“云枫告辞,无悔大师请珍重!”向慕容楠福身行了个礼后,带着冰沫等人离去。
直到听不见脚步声,慕容楠才睁开双眼,凝视着门口,眼瞳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闻讯而来的住持亲自迎了蓝云枫进内殿休息,等吃过斋饭,听说寺庙后山景致不错,蓝云枫便带着冰沫等人去了寺庙后山。
果然山上满是葱郁茂盛的树木,各种鲜花竞相绽放,阵阵微风带来沁人芬芳,令人心旷神怡。
顶峰有一座石亭,站在亭中,一览众山小,风轻云淡,景色如画,的确别有一番滋味。
冰沫取出自带的茶具和一个小炉子放在石桌上,坐在石桌边的蓝云枫用硬碳生火,接着放了小巧的水壶上去,等水壶底有了小泡,也就是初滚,再盖上水壶盖子,不一会儿热气从壶口喷出来,直到三滚壶水渗透时,提起水壶将桌上的白玉瓷盏里外浇了一遍,再在紫砂壶中加入茶叶泡出茶来,把茶水倒掉,又将水壶灌入泉水烧开,泡第二道茶,会品茶的人都知道第二道茶才最美味。
倒了两杯茶,其中一杯放到对面石桌上,蓝云枫再端起面前的茶盏静静品着:“你来了。”
“丫头,你怎么知道是我?”司马弘暄大步走来,眉眼含笑,一袭大红锦袍衬得整个人俊美邪狂。
在蓝云枫对面坐下,司马弘暄端起那杯热茶,也顾不得烫连连喝了三口,瞧见蓝云枫一直优雅地品着茶,丝毫没有回答他问题的意思,不满地撇撇嘴:“我不是跟你说今天会去看你,怎么没在家里等这我,却跑到这里来呢?”
侧目眺望着远处绵延不绝的山峦,蓝云枫表情宁静淡雅。
“幸好我在大门口听说你刚出府不久,马上就来找你,结果找遍整个上京也没见着你,还是守城士兵说好象看到你的马车出了城,我想你应该来了龙安寺,于是立刻赶到这里;丫头,你也太没良心了吧,枉我一听说你回来了就来看你;再说你要来龙安寺,有我护着你才会一路平安嘛。”
蓝云枫不说话。
“不过分别十三年而已,丫头怎么对我这样冷淡?想当初我每次去丞相府,丫头都……”
“你忘了我性子本就冷淡?”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性子。”司马弘暄不满地幽怨道:“记得我和面瘫去丞相府看你……”
蓝云枫无奈扶额:“听说后来你也离开了上京,却一直没你的消息,你去了哪里?”这丫的就是个话痨,小时候每每见到她就拉着她说个没完,每次还不带重复。
冰沫四人都低垂着头,极力忍笑。
“丫头,你居然叫我暄世子,而不象小时候那样叫暄哥哥,真是太伤我心了!”
司马弘暄一副西子捧心般的哀怨模样,一双如墨黑眸不停眨呀眨,可惜蓝云枫视而不见,顿时泄了气:“丫头太不可爱了,一点不配合人家。”蓝云枫眉头一挑,司马弘暄立马投降:“好了好了,我错了,丫头别生气了啊。”
看着一脸讨好的司马弘暄,蓝云枫笑若清风。
“别笑了丫头,你的笑实在太瘆人,我的小心肝可受不住。”司马弘暄夸张地抚抚心口疑惑道:“皇姑姑告诉你的?”见蓝云枫没说话,司马弘暄当她默认:“别提了,说起这事我就特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