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了一天的沙尘暴,整个西街都覆盖着灰黄的尘土,但是,李昊逞还是在黄土中嗅到了一丝馨香。——是桂花的香味。但惊蛰刚过,哪里来的桂花呢?
他顺着桂花香,来到西边的城墙下,在小小的城门洞下,看见一个高挑女子的身影,她穿着秋香色的长袍,带着翡翠色头纱遮面,翠雾遮掩的面孔,只露出一对灵动的双眼,目光碰触到李昊逞就浮现出一缕纯净的矜持,正是谢自随姑娘。
她不仅带着少女的馨香气息,还带着一只硕大的食盒。李昊逞要替她拿。她羞涩的拒绝了,“我们还没有成亲,私下见面本来就不好了。还是不要再私相授受了吧。”
李昊逞一脸失落:“这样啊,本来我还有东西要送给你呢。”
她眼睛如星星般眨了眨说:“你送我的东西,一定不是寻常的物件,我们就这样在大街上、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她红了脸说不出口。
李昊逞看着她娇羞的样子,发现女子害羞犹如玫瑰初绽般动人。直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他换了多个名字,换了多个人类身份,过完了普通人三辈子都不曾遇到过的不凡经历,还是没能忘记此刻她那张羞红矜持的笑颜。
他看着古老的城墙,对他的自随妹妹说:“我带你到城墙上面好不好?”她有点犹豫,不知该不该答应,他就端着她的两个手臂,带着她腾云驾雾上了城墙。
京兆的古城墙,上面远远比下面想象的要宽阔。李昊逞没想到古城墙上面,当兵的居然盖了三间瓦房方便城门关卡驻守,夜里还有兵还睡在那里,兵勇看见妖怪出现,就要拔枪自卫。
“给老子闪远!”李昊逞大叫一声,扬起一阵妖风,将兵勇吹到了几十里外的咸阳。然后拉着他的自随妹妹进了房间。
“哎呀,这里好乱啊!”谢自随立刻整理房间,利落的理出一张干净的桌椅。然后在桌上铺了她翡翠色的头巾,将食盒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摆出来。
李昊逞看着她收拾的样子,想着自己将来娶了她,小妻子也这般打理着自己的小家,殷勤的照顾自己,真是倍感温馨。
他看见桌上摆了水晶饼、果脯,酱牛肉,居然还有一只精巧的小火炉子,上面烹一壶茶。
李昊逞不禁走到窗前拜下,嘴里念叨着:“老天呐,谢谢你啊!”然后压低声音祷祝:“给了我一个好妻子呢。”
谢自随笑笑:“谢老天干嘛?老天姓谢吗?是老天给你做的这些吃食吗?明明是我亲手给你做的呢。”
“有劳妻子了。”
“别胡说!我现在还没有嫁给你呢。”
“以后总会嫁给我的。不然我怎么会有这般好处?”
“好处,不错。尝尝这个水晶饼吧,我们谢家的水晶饼,可是城里有名的点心呢。是不是比德懋恭的还香?”
德懋恭是三秦名点,百年老号,最出名的是四色水晶饼。味道浓郁清甜,配绿茶特别好吃。
“你做的,自然要比德懋恭那些凡夫俗子们做的强些。”
“呵呵,我现在也是凡夫俗子吖,只不过比他们多用心些罢了。”
“何止是用心啊,还放了很多感情在里面呢!天下之大,只有我李昊逞才配吃呢!对吧!”
她被他自大的样子逗笑,俏皮的说:“小心!我下了毒呢!”
他看着她笑,故意咬了一大口咽下,同样俏皮的说:“这毒真厉害,甜到心里去了,也销魂到骨髓里去了。”突然捏起她细瘦的小手深情款款的表白:“答应我,这毒你这一世只能给我一个人下,而且要下一辈子,好不好?”
她的手被他有力的手掌握住,羞涩的低下头去,嘴角浮上一丝甜笑,笑的很深很深,她点点头,只是点一点头,却好似用去全身力气。
当她再次抬头看着他的时候,谢自随发觉,就在那一霎那,他突然从一个大男孩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变成了自己的夫君。她看他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了,不是看少时旧友那种无邪,而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仿佛命运的转轮咔嗒一下卡到了另外一个轨道。
“这毒你这一世只能给我一个人下,而且要下一辈子。”一句话,仿佛一道利刃,刺入她多年抗争的命运之中,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她才明白,原来一瞬间真的可以决定一生一世。
她看着他吃完了一块饼,又递给他一块。他说:“你也吃啊!乱世灾年的,做这些点心多不容易啊。”
她笑了笑,“我舍不得,想让你吃上瘾,戒不掉,这样吃一辈子才不会腻烦。”
他心口一热,动情道:“只要是谢自随做的,我永远也不会腻烦。”
她听了竟然有点伤感,低声道:“要是真的这样该多好!”
他心里闪过一丝不祥,正色说:“是真的,你李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茶壶里的水沸了,满室水气袅袅,驱走春夜的微寒。她将茶壶端下,小心翼翼的给他斟了一杯,飘着滚烫的甜香,他迫不及待的喝下,惊讶的说:“好香啊!这是什么茶啊?有桂花的甜,还有茶叶的香,好喝的不像人间凡物。”
她笑笑,眉目中别有一番风情,“这茶是我们谢家的独门配方烹制而成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乃是无敌至尊神仙茶!”
“好个无敌至尊神仙茶!自随妹妹,你做过神仙吗?你知道怎么做神仙吗?来,——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