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红尘,鲜衣怒马。
飞驰着的马蹄直把官道上的尘土踏得飞扬,在正午的阳光下飘飘洒洒,照射出金黄的光亮,倒是为寂寥无人的道路增添了一分人气。
也确实是有人来了。
一队人骑着马从官道上疾驰而过。大约二十来人的样子,风尘仆仆,脸上都带着倦色,大概是这样赶路赶了几天的,所以脸上的疲倦才会这么明显,甚至他们的衣服缝隙里夹带着的枯叶,都没有来得及捻出来扔掉。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白色劲装的年轻人,简洁明了的紧束装扮,一头细长柔顺的头发被浅蓝色的发带高高束作一捧马尾,只留下一些刘海垂在额前,随着马的动荡摇摇晃晃,将那双微挑的凤眼有一下没一下的遮挡着。
那狭长上挑的眼里是一片淡漠,骑马走在最前方的年轻人紧握着缰绳加快了速度,面无表情的脸上却也显出了淡淡的倦色。
她已经带着她的家丁护卫急急行了五日了,那云家堡,已然近在眼前,可她在此时,却是生出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她是很相信自己的感觉的,从前闯荡江湖的时候,就是靠着这对于危机的敏锐感觉,她才能逃过那么多次的危机,还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云想,是武林世家云家堡的大小姐,不过,江湖上的人,除了她爹,知道的就只是云家堡有一个少爷云想。
云家堡是武林大家,是武林四名门中的王岳云慕容之中的云家。武林四大家虽然是各据一方,但是因为四大家之下的许多虎视眈眈的家族,便只能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经过几代的联姻下来,便成了如今的这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若是一家出了事,其他三家是必定不能完存的。
要是让人知道云家堡上代堡主云翳只有一个女儿,分家的宗家子弟必定会有所不服,反叛****,使云家堡实力大减,到时候,江湖上的那些在四大家之下的家族必定会蠢动起来,到时候,江湖上势必又会掀起一波风雨……
所以,相权衡下来,云翳决定将自己的女儿当做儿子来养育。对外宣称自己妻子生下独子云想,并且在云想出生时妻子就难产而死了,只留下刚刚出生的儿子。
不过,云想很清楚事实是怎么样的,父亲从来都没有隐瞒着她,在她懂事的时候,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给她说了一遍。
虽然对外宣称云想的娘是难产而死的,但是其实,当年的那场分娩很顺利,只是,当时云想的娘也是知道他们家族的情况的,要是让别人知道她生出来的是个女儿,说不定……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已经嫁给入了云家,她便是要为自己的夫君孩儿着想的,若是真让云家堡出了什么动荡,她就万死不辞了……还不如,让她将这个秘密永远带入冥府,换得她相公和女儿的一世安宁……
虽然父亲对外宣称他的孩子是男儿,让不少蠢动的宗家子弟非常失望,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不管怎么说,云想是个女子,就算终生不嫁,也不可能终生不娶,除非父亲能找到一个知道情况的女子嫁给她,但是这样一来,泄露的危险也多了一分。
而且她也不愿就这么毁了一个女孩子的一辈子,她一个人也就够了……不过父亲却是没有放弃的,他仍然在暗中寻找着信得过的女子,甚至在她五岁的时候收养了几个孤儿,有男有女,其中的女子就是为她准备的。
等她们取得了父亲的信任,真正选出那个将要嫁给她的女子之后,父亲就会把一部分真相告诉她,让她做出最后一次选择,看要不要真的嫁给一个女子,嫁了便算了,若是不嫁,那女子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只是父亲,尚还未到了那一步,就……
云想皱了皱眉,想起前日收到本家的飞鸽传书,说是父亲病重,让她赶快回去,只是在赶路到半途中的时候,就接到了家丁传来的父亲已然病故的噩耗。
虽然已经晚了……但是,她还是应该回去见父亲最后一面的。
只是,为什么现在会有不好的感觉呢……
云想骑在马上,皱了皱眉,现在,算得上是骑虎难下了,就算那云家堡成了龙潭虎穴,她也不得不闯……而后,云想翻身下马,拉着马头下方的缰绳,转身面对着她身后的队伍,扬声道:“暂时休整!一个时辰之后进入云家堡!”
骑着马立在她身后的心腹点了点头,调转马头招呼着后面的兄弟进入不远处的那家小茶寮。而云想,则是在下马交代过后,就转身将马拴在了茶寮旁边的老树上,快步走进了茶寮。
那茶寮在官道旁边,要是太过破旧,会丢了官府的脸面,所以这家茶寮并不算是很破,被砍成片的红木垒成了一个小小的屋棚,下面摆着几副桌椅,桌子上放着茶壶和四个茶杯,唯一的食物便是茶壶旁边任人取食的装着些花生的盘子。云想在那茶寮里巡视了一遍,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见外面来了这么一群人,小二也早就注意到了,云想进来坐下之后,小二就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迎了过去。
“嘿!这位客官!要点什么?”说着,他取下了肩上挂着的抹布,殷勤的在那被油渍浸染地有了些油光的木桌上擦拭了几下,脸上的笑容在看到云想身上那身白衣的优良制地之后更加灿烂了些,近乎谄媚。
云想拿起桌子上的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端着自己的茶杯,云想抬眼看向等在旁边的小二,脸上是一片淡漠,眼睛里也是空无一物的,似乎没有什么能被她放在心上。小二被云想的眼神微微惊了一惊,有些心虚似的低下了头,忽而又抬头笑了笑,对着云想说道:“客官,要些什么吃的吗?小的看你们这一行风尘仆仆的,不如停一停,喝些酒水暖暖身子吧?”
云想点了点头,在她的家丁侍从都走了进来之后才说,“给他们都上一些酒来,再给每桌添一盘一斤的熟牛肉。”
“好嘞!马上就来!”小二一把将抹布甩到肩膀上,便欢快地跑开了。
云想坐在原地,眼神莫测的默默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对着自己的心腹使了个眼色。
心腹点了点头,招呼手下们坐下。他跟了少爷那么多年,默契也是有了些的,如今少爷的作为……他自是知道少爷的意思的。
少爷的意思,只是戒备而已。
不过,他有些弄不清少爷为什么要他们戒备,这里,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茶寮而已,四面空旷,远近无人,除了一些枯瘦根本不能藏身的老树之外就是一些乱石,根本没什么危险可言。
但是少爷的话,总是没错的……所以,还是戒备着吧。心腹端起茶杯,想起过去少爷和他们一起出任务的时候,他们多次因为少爷的话而得救的事情……
少爷自小就被老爷严格的训练着,六岁的时候就被扔进了专门训练暗卫的暗营之中当做一般的孤儿训练着。除了要求不丧命或者缺胳膊少腿之外,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单独住一个房间,此外,他的训练甚至比他们这些正牌的暗卫还要严苛危险。也许是死里逃生得多了吧,所以少爷拥有很强的对危险的感应能力,很多次,和少爷一队的人都因为他而死里逃生。
不过,这能力也不能多依赖,否则,若是不能居安思危,少爷的能力只会成为害死少爷的罪魁祸首。好在,少爷也没有太依赖那能力,只是在不断地受伤之后,才彻底的摆脱了那种惰性。
不过这次,少爷居然再次用到了那种能力吗……要不是真的太过危机,就是少爷因为老爷的事失常了……
心腹低了低头,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有些油腻的桌子上。虽然心思电转,想了这么多东西,其实,不过也就是过了他喝了一口茶的时间而已。
不久之后,小二端着一个盘子满脸笑容地小跑过来,一桌一桌的将他们的牛肉和酒放在桌子上,然后跑了开去招呼其他的客人。
今天这家小茶寮的生意看来不错,小茶寮里能坐着的位置都被坐着了,光是站着的人,就有十几个。
心腹稍稍感叹了一声,便拿起自己的酒壶,给自己添上了一杯酒,拿起来看了看,酒液很清亮,没什么杂质的样子,而且……这酒居然还不错,看不出来,这小小的茶寮,居然会有这么好的酒啊……嗯,还真是不太合理。
这样想着,心腹看向云想,想要看看云想的决定。
坐在他对面的云想却没有去思考那些过去的事情,也暂时没有时间去思考应该怎么做。她心里不好的感觉真的越来越重了……皱着眉顿了一会儿,云想忽然拿起桌上的酒杯往旁边一摔,眉间满是怒色,“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