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儿点点头,“当年的惨案想必许多人都还记忆犹新,倘若此事传到民间,族民们难免会心有余悸,人心惶惶。”
“陛下看这样可好,我们便直认了雷蒙的身份,将当年一事和朝臣百姓对他的评价之辞广而告之,以陛下继位的圣恩为由,赐予他新的身份,擢升其为钦差。”罔痕娓娓动听的声音缓缓道来。
“好办法,就依王嫂所言!”凝儿兴奋地拍案称好,执笔批复奏章后,传书棋下旨:赐雷蒙为洵闻义子,入洵氏祖籍,擢升其为钦差,侦办昱州知州一事。
“王嫂太谦虚了,此乃极好的办法!”凝儿将奏折整理好放到一边,伸了伸腰背,称赞道。
“能为陛下分忧,臣荣幸之至。”罔痕莞尔浅笑,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对了,王嫂此来所谓何事?”凝儿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头,问道。
罔痕轻笑,“陛下可愿随我移驾到琴馨宫后院?”
凝儿点点头,有些好奇,
遣散了随在身后的侍女侍卫,凝儿和罔痕一路行到后院。
“浪与我说了近日发生的事,陛下可还好?”两人挨着坐在圆桌旁,罔痕关怀地问。
凝儿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轻声说:“想必,王嫂也是知道实情的吧。”
罔痕的神色微沉了下来,点点头,良久才说:“我便是知道你心中的挣扎,才这么些时日都不敢来见你。”
“其实到现在,我都不敢肯定究竟是不是他。”凝儿苦涩地笑道,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一闲下来她就在思考同一个问题,真的是他吗?
“想知道真相吗?”罔痕轻声问,声音似清风般柔和,心却有些沉重。
凝儿有些惊诧地望着她,见她一双蓝色的美眸平淡如天幕,心中更是疑心她的身份。
究竟她是何来历?怎么会有此一问?难道她真的知道母后遇害一事的真相吗?
冥和王兄追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确实的证据,就连姐姐和姨夫也没有,她如何知道?
满怀着疑惑和惊奇,凝儿点点头。
罔痕转过身,走到珞榕树下,凝儿起身随着她。
环顾四周,罔痕将一个光团抛出。
光团刹那间便将整个后院包裹住,光芒消失间,她们已在结界之中。
凝儿从小便见过这种结界,能结此结界之人只有朔月一人,那光团便是结界的拟态。
从结界外看,后院空无一人。
确认安全后,罔痕将指尖划破,在粗壮的树干上画上一个符号,口中默念着诀,那红色的鲜血便一滴一滴地被树干吸收。随着血液的消失,一丝丝清幽的光芒自树干中破出,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晃得让人睁不开眼。
直至光芒消失,凝儿才睁开眼,赫然发现粗壮的树干露出一个手掌般大小的洞口。
罔痕将白皙纤细的手摊入洞中,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一个银质的长方形盒子。
将血液未干的手指按在锁印处,锁吸收了血液,才缓缓开启。
两人坐回到圆桌旁,罔痕将盒子递给凝儿,也不多说什么。
凝儿接过,置在桌上,将里头的物件一件一件拿出来,仔仔细细地端详。
一个手掌般大小的樟木叶制成的小札,里面那娟秀清丽却不失风骨气韵的字便是出自沐云卿之手。小札里详细地记述了沐云卿对青狐灭族一事和亲姐沐云薰早逝一事的揣测和搜证过程,其中提到的几样证物,凝儿也在盒中找到。
而这一句句的话,一件件的证据都指向了他,且无任何可挑剔的疑点。
最后,凝儿的目光落在一块染着鲜血的金牌上。
执在手中细细观察,凝儿的心就似被雷电击中一般,痛到无法呼吸却又麻木不堪。
这一块被污血染红的牌子便是暗卫的令牌,上面赫然地刻着一个“雷”字,其所有者便是乔恒天的四大暗卫之首雷。
“这血迹……”凝儿哽咽地说出这三个字,便再也无法继续问下去,另一只紧攥着衣裙的手已关节发白,指尖发麻,若将手掌掰开,便能看到嵌进掌心的指甲和四个月形的血印。
“属于你的母后。”罔痕将她未说出口的话说完,将金牌放回盒中,再将盒子封印在珞榕树中,一切的动作行云流水般。
凝儿呆坐在桌旁,平静如水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若死寂的湖面。
印证了心中的猜测却反而更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哭,哭不出来,怎么还能哭得出来?一味地哭泣和逃避有用吗?能泯灭这个铮铮的事实吗?
大喊,喊不出来,心痛得已成裂开,一点嘶吼的力气都没有。
或许,她还是很自欺欺人地希望着幕后主使不是他,此前那些所谓的证据都是错的。可现在呢,她还能这样自欺欺人地说服自己吗?
……
静静地坐着,许久许久,罔痕也陪在她身边,不言不语。
“你到底是谁?为何会知道珞榕树里的机关,又为何会知道盒子里放着母后的手札和证据?”她抬起头,被深邃的雾霾笼罩着的双眼直视着罔痕,声若死寂般地问。
“你无需知道我是谁,只需知道,我会一直保护着你。”罔痕轻柔细语间,结印于凝儿的大脑两侧,默念了一个诀。
恍惚间,凝儿便眼前一黑,深深地睡了过去。
在梦中,她不断地跌落漆黑的深渊,但每一次都会被一只温暖的大掌托起。
再醒来时,她已睡在自己的寝殿中。
脑海中回忆着今日发生的事情,每一个画面都冲撞着她深深伤痛的心。
许多年少的事情,也终于在此刻串成了一条线。
她自己痛彻心扉的同时,还为沐云卿深痛不已。
母后,当时是忍着多么撕心裂肺地痛楚去面对那些事实,是多么心灰意冷地去接受欺骗、背叛,甚至是痛下杀手。
她重伤倒地之时,该有多么的恨,多么的怨,多么的痛不欲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凝儿才终于有了决定。
她想听他亲口承认,他所犯下的一切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