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秋阳柔和,微风携凉,落霞峰红叶萧萧。
蓝氏父子请求觐见。
“如何?”乔凝瑀冷静地倚靠在王座之上,轻启双唇。
“卫恪、靳九轩已将兵符交出,二人正在殿外等候殿下旨意。”蓝啸夜将两块狼型兵符交予书棋,由书棋呈上。
“风狼骑和云狼骑是卫、靳二人亲手组建,皆是些只认主子不认兵符之人。”凝儿摩挲着指腹,深蓝色的美眸凝神,思付换帅乃不智之举,“将他二人暂时软禁在祁月峰,派精兵看守。”
“是!臣等即刻去办。”父子二人请旨告退。
看着蓝战冥离去的背影,凝儿心中闪过一丝酸楚。
要做心爱的女人的臣子,应是件极其不易之事,况且他偏又是个狷狂不羁、霸道成性之人。
待这些事告一段落,就该兑现承诺了。凝儿暗暗告诉自己。
半个时辰之后,暗袭浪、罔痕前来复命。
琴馨宫内侍女、侍卫皆无,只有三人。
“无效?这是什么意思?”身着王袍的乔凝瑀坐在王座之上低声惊问,眸中的诧异耀然欲出。
“父王尚未醒来,医仙已前去看过。”暗袭浪依旧一身黑色长袍,银丝绣边。
“他怎么说?”凝儿峨眉皱了皱,指尖虚扶在座椅上,问。
“按古籍记载,药材、分量都绝无差错,服下后不久就该醒来。但两个时辰后,也未有苏醒迹象。”暗袭浪清晨就为乔恒天服下药丸,却一直未见效果,离开朝晖峰后,他和罔痕还特地再三向医仙确认,青黎蛊毒绝不会影响药效。
“眼下不醒,那何时会醒?”她焦灼的眼神看向他,却见他一惯冰冷的表情。
“再不会。”暗袭浪寥寥话语透出刺骨的寒冷。
“国王是因练血魔功被反噬才致恶疾昏迷。如今他已毫无意识,形同死人。”罔痕缓缓道来,口吻平淡得似一汪静湖。
“血魔功!”他居然练血魔功!凝儿震惊之余,紧揪的心霎时落了地,她轻舒一口气才发现自己此刻是多么不希望乔恒天醒来。
初回烟城,得知他重病,亲情淡薄但血浓于水,凝儿迫切地想要救他。但继位后发生的种种,让她犹豫不决,救或不救生生地将她分成两半。而今,她才觉得乔恒天若能苏醒并痊愈才是烟城最大的难,到时定会战火四起,生灵涂炭!
“为何现在才告诉我他的病因?”思付许久,她忽而发觉,暗袭浪夫妇早知道此事,却对她绝口不提,不免目有怒色。
“倘若陛下登基后就得知此事,还会大费周章地去寻药吗?”罔痕恭敬地问。
……凝儿默然。
须臾,她恍然大悟,苦笑道:“就为了让我全情投入地演好这出戏,你夫妻二人可没白费心思。”
倘若凝儿一早便知乔恒天是因练血魔功走火入魔,反噬成疾,她绝不会甘冒生命危险去为他寻药。一旦他苏醒却找不回人性,烟城便遭大难。但他的病因绝不能告知天下,若走漏风声,月蝎便会联合众归降部族讨伐血狼。外界不知病因,却只知乔恒天身患恶疾,若身为其女的凝儿不救,便是不孝,整个血狼乃至烟城便会不服,凝儿如何能得民心。
“他不醒,是否因为你二人……”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暗袭浪,难怪他们一力推她继位,且并没有让父王痊愈的打算。
“不是。”暗袭浪冷冷地否认。
既是他所为,就定不会否认。看来,父王醒不来是天意。
“既然戏也演足了,醒不来就永远别醒。”凝儿合了合眼,浓密的睫羽中透出隐隐约约的决绝。
“那件事……陛下不想问了?”暗袭浪说话很少会犹豫,只因牵扯太多。
“不问了,我心中有数。”她挥挥手,深蓝色的眸子渐渐黯淡,似望不到底的黑洞,能把一切都吞噬。
练魔功之人能狠心残忍到何境界,不是想象不出。
“书琴书棋!”凝儿轻声唤道,神情凝重。
两人快步入内,俯首听旨。
“传本王御旨,先王乔恒天久染重疾,仙药不治,至今仍昏迷不醒,众人回天乏术。即日起,将先王迁圣云峰侧峰重华殿。另择一对精卫看守,择数侍女精心照料,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踏入圣云峰侧峰半步!违令者,杀无赦!”她执笔快书,玉玺落印,果敢的目光似灼烈的骄阳,字字掷地有声将御旨颁布。
“是,臣遵旨!”书琴书棋快步上前,将圣旨接下,俯身请退后又快步退出殿外。
“王兄王嫂,若无事便退下吧。”她将目光从桌案移到殿中,淡淡地道。
“臣还有一事,”不待凝儿发话,继续说,“事关玹相。”
“玹相为人正直清廉、圆滑机警,真真是老狐狸啊!”她不禁唇角上扬,“我以为你们早已拉拢了他,哪知却要我亲自出马。”
心知两人会继续追问,凝儿潇潇地摆摆手,“放心吧。”
两人心领神会,玹昊身为血狼丞相,一朝忠臣贤士,理应以国泰民安为大任,效忠贤明之主。
“臣告退!”两人俯身告退。
他们刚退出殿外,凤夕便风风火火地冲进殿来。
“参见陛下!”她手执宝剑行礼道。
“这么火急火燎地,出了什么事?”凝儿见她如此慌忙,心中咯噔一下。凤夕平日活泼开朗,有些大大咧咧,却不是遇事慌张、毛毛躁躁之人。
“森受了重伤,幸得蓝将军反应快,即刻将他送往玹相府,现下玹璎姑娘正在救治。我和焱赶回宫向您禀报情况。”凤夕简短地将事情交代清楚。
“雷电风三人现在何处?”凝儿早做好心理准备,她的四大影卫还年轻,虽然人数上占优势,但硬要拼个你死我活,必定会有伤亡。
“已关押至辅政王府上。”凤夕心里着急,不自觉地咬得嘴唇发白。鑫森淼焱四人这些时日与她朝夕相处,已如她的亲兄妹一般。
“小夕,我换身便装,你悄悄带我出宫到玹相府上。让焱带一对影卫把守在殿外,任何人不得打扰本王休息!”凝儿心疼她亲自挑选的爱将,话罢立即转身进寝殿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