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城手中的棋子把玩着,并不急于落下。末了,棋子落定,抬起墨色的眸子,深凝着垂头研究棋局的景仟陌,道,“想必将军早已洞悉一切。倒是我妇人之见,只看眼前利益了。”
说着,纤纤玉指将那一片黑子拨了去。筹谋只在一瞬间,云倾城不过是大胆一点将这一步摆在了台面上,走的快了一步。是试探,亦是真心。
景仟陌愣了半晌,笑了。笑声在东厢房回荡,他舒展的眉眼在这小小的会客厅中显得逊色许多。
这样的眉目在云倾城往后的生活中不止一次漫上脑海,漫过她有些奔溃的人生。而那一次短短的邂逅,便是一个冥冥中的开始。
一局残棋就此搁置。云倾城记得每一个棋子的位置。景仟陌亦是。在两人相视一笑的一瞬间,仿佛一切了然于胸。
末了,男人终于开口,“成夫人,在下佩服。”
“景公子过誉了。”云倾城高扬起的嘴角。
“此次来,是向成夫人辞行的。不想耽误了这么久,便就此告辞了。”景仟陌不紧不慢站起身来,一整衣袍,转身离开。
云倾城见着景仟陌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后面,心中满满当当,又空空荡荡。这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在她敏感的心上一瞬一瞬地疼。挠之又只是隔靴搔痒。
一股气自心底窜上,烦躁地拂袖进了里间,和衣卧在炕上不想动弹。一行清泪却不自制地由眼底滑出。
她并不是那么容易多愁善感的女人。只是这穿越而来遇见了太多的事,自己身上的,别人身上的,一桩桩,一件件。她原本利落的人生如今这般不堪。
夜幕低垂之时,杏娘将汤药端来。整个东厢房中都弥漫着药气。
云倾城将窗户开出一条狭窄的缝,和衣躺在炕上,正好透过缝隙看见那高挂在夜空中的月。那么高冷清亮。如今,这市井传闻也成了事实。自己真成了不成气候的药罐子了。不知随了多少人的心愿。这诺大的公主府中有多少人盼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自己。
若公主不死,这公主府便就是公主府。不管里面如何,外面依旧堂而皇之地屹立着。多少人指着那三个字活着。又有多少人指着那三个字胡作非为。
若公主死了,只是那为奴为婢的人就不得好过了。更别说后院的莺莺燕燕。离开公主府,连驸马都一文不值了,更别说驸马身上的虱子。
云倾城接过药碗,目光一扫便瞧见杏娘欲言又止紧咬着唇。勉强牵起嘴角,“怎么了?有话要说?”
炕边上站着的女子重重点头,随即又狠命地摇头,唇咬得更紧了些,末了,才支支吾吾说道,“主子从前说过,出宫了便放桃奴回家……”
杏娘说着,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地瞟着云倾城,说了一半,又顿觉不妥,见炕上女子默默端起碗来把药全数灌进喉间,眼一垂,转了话头,“主子安心养病要紧。”
说着,接过药碗,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便往外走去。
云倾城凝着杏娘的背影,快走出里间,方开口道,“开了春,给桃奴找个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