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澜放下手中的紫砂壶,匆匆一礼,向楼下走去。申忌崖看见出现在街头的封澜的背影,转过身来,“小七,我们也走吧。”
一早被琳娘叫来绸缎庄,申忌崖想着小七既然拜了师父,便要给师父准备些礼。又听小七说云倾城早已将一切都带全了才去的,便想起先前云倾城选的料子还在庄子上,便带了小七一同过来。
好让他晚些时候去浔府将布皮带去,也省得自己忙起来忘了这事。
“二哥,琳娘还没把布找出来,等会再走吧。”申集贤道了一句,装模做样地摸了摸申忌崖的紫砂,“也不过如此嘛!”
他小声嘟哝着,却发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吐了吐舌头将茶壶放回茶海上。
师父说了做人不能太锋芒毕露,可他就是嘴比脑子快一步。
申忌崖的心思都在窗外,高头大马上着喜服的略有些胖的男子,相貌平平,气质平平,翻浪的本事倒是一点都不平常。
因为瘟疫的事,申忌崖开始对封家的事有意无意上了心。再加之封澜刚离开,封家大少爷的迎亲仪仗便摆出来了。好不热闹,气派非常。一点都不像是娶偏房的姿态。
“哥,看啥呢?”申集贤不知何时已凑上前来,“二哥也想娶亲了?”
申忌崖牵起嘴角,“回家便给你指了婚事,省的在我耳边呱噪。”
有序的人群中不知何时涌出一股人流,向仪仗方向杀过来。
申集贤当下傻了眼,那当先拨开人群奔跑着的女人嘴里呼喊着什么,因着近前吹打喜乐声太大,听不清,却见着那衣衫褴褛的女人越来越近。
“二哥,这是怎么回事。”申集贤的小脑袋想不通这样的两件事如何能发生在同一个地方。
申忌崖伸手将小七拢到身边来,“看着吧。好戏才刚上演。”
衣衫不整的女人面容几近扭曲,嘶吼着什么。手中握着一把在阳光下都看不清刀刃的生锈的柴刀。身体向前奋力奔跑着,人群中一个焦急的身影攒动,是要截住那疯女人的势头。
申集贤目光一瞬阴鸷,嘴角扯出一抹奇特的笑意,“果真是好戏。”
申忌崖惊讶于小七明锐的知觉,他这般表现已不是一次两次。从前总以为是装腔作势,闹着玩的。这一次,申忌崖有些莫名的担忧。
那女人身后追赶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小厮,不敢声张,只是不停拨开看热闹的行人,不断接近那疯女人。
立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眼神平静。对直冲想他的女人视而不见。继续向前走着。敲锣打鼓的人敲得更响亮,媒婆扭得更起劲。
街上的人要有兴致地瞧着这一家。疯女人眼看就要追上骑马的男人,柴刀砍向马尾。
柴刀落下的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有多少人是热切盼望着看这家人的闹剧。岂料,在柴刀离马臀一寸之处,一只手不知由何处而出,攥住女人。
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那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哥,疯女人得留着。”
申集贤说完这一句,向门口喊了一句,“琳娘,布装好了吗?”
申忌崖温润如玉的笑着,上前道,“戏看完了,该走了。”
“好戏才开始,二哥莫急。”申集贤狡黠地凝了申忌崖一眼,笑着开门离开。如观摩游戏一般。
天机老头早已说过这小七万不可露头。如今他也见识到了,只是小七如今还小,若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
——
“这家倒是有意思。”庭花方说完这一句,马车瞬间重了一下,一抬眼,对上一双陌生的眼睛。那眼睛明亮却迷茫,一瞬就失了魂一般没了声息,闭起来。
“谁呀?”庭花对着马车里的不速之客低呼,“拿走!”说着就推搡那已经昏过去的疯妇。却被突然放在嘴唇上的手指蹭的不知所措。
“嘘。”陌生男子将手指拿回来,将靠在自己身上的疯妇放平在车里,对车上两人作揖。
云倾城按下要起身反抗的庭花,对男子点点头。将庭花往自己身边拽一下,给他二人腾出些地方来。
那人呼了一口气,感激地点点头,下了马车,将童石榴的穴道解开。向迎新的队伍走去。
车里,庭花怯怯地看着云倾城,“疯子,会杀人的……”
“没那么可怕。”云倾城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说不准是个可怜人。”
“主子,她刚才都要砍人了。”庭花带着哭腔。掀起车帘,任风吹乱她的发,索性坐在童石榴旁边,两人驾车去了。
云倾城抚过那疯妇的脸,收起散落的发,指尖在碰到她耳朵的时候听到申集贤的声音传来。牵起一抹笑,“叫小七坐这个车上来。”
“好嘞。”童石榴应一声,加快赶车的速度。
申集贤一掀开帘子,一眼便瞧见云倾城边上躺着的疯妇。
“毒妇,你何时这般好计谋了?”申集贤笑着调侃,仔细瞅了瞅那疯妇。
妇人生的美丽,脏兮兮的脸上依旧能看出她好看的轮廓,“姐姐,你来看,像不像师父?”
“别胡思乱想了,怎么能像浔二少呢。”云倾城打趣一句,不免多看了那妇人几眼。倒真是有些相像。
申集贤看了半晌,便实在坐不住了,就要下车,“石榴,停车,我要走。”
“你要去哪?”云倾城一把将他扯到近前,“闻到猫腻了?”
小蠢物的脸色瞬间垮下来,“你这毒妇,到底怎么长得脑子?我都不想理你了。”
“你的想法总能先人很多步,构想出合理的结局是好事。但是,昨日师父教的你忘了吗?”云倾城凝着申集贤的脸,“人各有命,不要冲动。在最适当的时候出现。不然,你也预料不到事情的发展变化。”
申集贤是难得的奇才,只是性格有些偏执冲动。对自己在乎的事过分执着。
这下,车厢里方安静了。
申集贤凝着云倾城出神。云倾城凝着疯妇出发呆。即便这女子便是一开始与封家联姻的浔家女,那又如何。这世事总有定数她还是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