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执起茶壶往自己面前的那碗里倒了些茶,搁下茶壶,单手执碗,正对月亮低吟“无酒,以茶相邀。”说完“咕噜”一声灌下碗中茶水,“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啊。”又是一句轻吟。词句中的无奈与落寂竟让他有些许同感之意。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歌声又起,软糯的音色带着些许懒散,比起宫中伶人婉转悠扬的歌调倒多了亲近,他心道着。倏的,她摇了摇头,又吟唱“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求”字刚落,举腕,又是一口茶水。
好一个“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他心中有两觞轻触,高呼“知音!”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恍惚惊醒,他抬眸,不知何时,女子已唱停,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根树枝,敲击起面前的杯碗茶盏,“今朝有酒今朝醉啊~得意之时尽欢,怎可以空樽对月?怎可?”
“叮叮咚咚”的敲击声混着不知名的哼唱,风声呢喃,树影婆娑,此情豁然,此景清丽,忧思随着叮咛声飘远。
他定定的站着,半晌才回神,看着已空无一人的院子,淡漠的眸子又是一闪。双袖不经意一挥,一个黑衣人已跪在下方,“去查,这个院子。”顿了顿“那个人。”丢下这句话,轻跃落地,转身离去。
……
他凝视着手中的纸被火舌舐舔着,翻卷着,最终化为乌黑的一片,夜风穿窗而过,吹落了一地灰烬。
“竟然是……”他口中喃喃,后面的几个字未能让人听清,便已被风带散。
……
清晨,窗外枝头上几只不知名的鸟欢快的叫着,相反,她的心情并不美丽。
被吵醒的她睫毛颤巍巍的奋力挣开,一双大眼带着刚睡醒的迷蒙,阳光从窗杦的缝隙漏下,碎碎的铺了一脸。
被阳光刺激到的瞳孔微缩。
轻抬臂膀,试图用手背遮挡,阳光透过指缝,反倒晃出几点晕眩。
仍是用随意截的一段绸锦松松地捆了那头几近及腰的发丝,白色中衣外随意披了件藕荷色的丝质罩衫,腰带也是悬悬的吊在腰间,就那么出了院门。
望着满塘的荷叶和偶尔冒出的粉嫩嫩的荷花儿,她脸上一片激动,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捋了袖子,踢了绣鞋便下了水。
荷塘倒不深,湿软的淤泥踩着很是有趣,她简单地提了提裙摆,弯腰伸手探了探。突然,手边游过一物,本能的伸手抓住,那物什竟猛然窜出水面,溅了她一脸水。
他就是在这时遇见了她,只见她怀抱着一红色的锦鲤,黑亮的眼睛大大的睁着,额前的碎发湿漉漉的贴伏着,水调皮的从发尖滴落,顺着鼻梁,滚过粉色的唇瓣,划过微尖的下巴,略过精致的锁骨,“啪”滚进衣襟里再无迹可寻。他眸光一闪,不留痕迹地垂了目光,却瞧见她淡色的裙摆湿湿的漂浮在水面上,缥缈的像缕清烟。
不远处传来声音“你……”
抬眼,那尾鱼奋力甩着自己血红色的漂亮尾鳍,“啪”划过一道弧线,坠入水中,她皱着脸躲闪着四溅的水珠。
“哎呀!到手的鱼让它给游了。”女子脸皱的更甚。
“诶,这位仁兄,你站一边看着虽说乐得清闲,可总不能见人陷与困窘不施予援手吧?搭个手,帮我捕了那鱼行不?”边说着,似嫌那袖口过于累赘,胡乱的翻卷至臂弯处,那白生生的细腕藕臂刺得他眼光快速的撇向一边。
“诶!仁兄!你听不见么?”
回过神来的他倒是迷惑了。她,竟不认识我?!假装还是真实?定了定神,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不大不小的抱怨声传来“什么王府呀!连里面的人都这么奇怪!”他的脚步顿了顿,又再次迈步离开。
她抹了把脸,撇撇嘴,继续摸探着。阳光有些晃人,没看清那人长相,只依稀记得他很白,是那种充满贵气的和田玉色,还有那殷红的薄唇。
花了一番力气才掏了俩截不大的藕和几颗嫩的好似能掐出水来的芦根。在水中简单的洗了洗,拿起一个芦根,一口咬下,清甜的汁液顺着喉管流进身体里,勾得空荡的胃欢腾的一阵痉挛,舒服的眯了眼。
一手提着绣鞋,一手环抱着洗净了的藕和芦根,光着脚踩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
转过亭子,一个不大的假山映入眼帘,她看了看四周,撩起裙摆……
假山上倒是别有番滋味,一块十分平滑的大石置于其上,石台倒是十分清爽,看来常有人前来打理。
躺下身来,单手为枕,刚刚随手摘的荷叶就那样盖在脸上,阳光擦着荷叶的边缘照在湿湿的衣服上,有些暖烘烘的,迷迷糊糊的竟生了些睡意。
贪适的多躺了会儿,起身离去前,看了看那平整无尘的石台,想了想,于石台上放了颗最大的芦根,又在旁边的石头上,用自制的小炭笔写了几笔,满意的点点头,继而转身离去。
他处理完事情,回到此处,正好看见她转身离去。
那边,是兰苑。原来是她,也是,此时王府还能留下几个闲人?他心想着,踏步欲离开,却看见那芦根和石台旁的小字。嘴角微勾,眼中闪烁着些许兴味。
“借君桃园一憩,只得芦根为报。”旁边象牙白似的芦根静静的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