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楚炎熙惊得推开怀中丽妃,一拍桌子。人们只觉得台上明黄色一晃,然后便是楚炎熙拎着那狼狈汉子的衣领,使劲地在摇晃,目眦欲裂地吼道:“祁南地处天险,怎会危?怎会危!”
那人像是被晃散了魂魄,口中喃喃,却怎么也不能让旁人听清他说了什么,应该年轻力壮的身体就那样突然而诡异地后仰着,慢动作一样缓缓倒地。
楚炎熙脸色铁青,脸庞肌肉抽搐着,但也是被吓到松了攥紧那人衣领子的手,脚步有些不稳地后退了几步。
丽妃慢慢从桌后起身,揉了揉刚刚楚炎熙一急之下推她撞到桌角的手肘,半嘟着嘴漫不经心地望着台下。
四下大臣惊恐地互相望着,不知如何是好。
楚亦风离席走了过去,刘珏也紧跟在他身后。
探了一下鼻息,呼吸缓慢但确实存在,还有救!
在楚亦风伸手简单切脉的空,刘珏仔细地看了那人脸色:面色枯黄,嘴唇干裂,想来为了赶路尽快传到消息,路上根本没怎么落脚,或者,根本就是一路不停,连战马都活生生跑死。
死马当活马医吧——
这么想着刘珏快速回到座位,端起桌上一碗甜汤,想了想,另一手又托了装着点心的小盘子。
楚亦风经过诊断,得出跟刘珏类似的结论,刚想抬头告诉楚炎熙让他放心,刚张了嘴,眼角瞥见刘珏端了吃食过来,眉尖不禁一挑。
她倒是想得比自己周到。
托了那人肩膀扶起,这边刘珏已递来甜汤,伸手接过,捏了那人下巴,慢慢地灌了。
灌了汤水,过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在众人紧张注视下,那汉子这才像缓过了气一样悠悠睁开了眼。
初醒的人有些迷茫,怔怔望着房梁,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便撑着地慢慢支起上半身。
然后又惶恐地望着皇帝,嘴唇抖着,也不知如何开口说起。
一只白皙秀气的手伸到自己眼前,指尖捏着的是造型可爱的梅花糕。
“先吃点再说吧。”娇声娇气地女人声音。
他顺着那双秀气的手往上看去,看到了手的主人,一个长相清丽的女子,就是那妆实在有些浓,有些刻意而为之。
手的主人继续开口道:“这一路上怕是路过驿站更换驿马都不曾敢停脚来歇歇吧?”点樱一样的红唇上下动着。
这女人,真好看,他这么想着。
竟然鬼使神差接了糕点,低了头,张嘴一口咬下,动嘴前还不忘道一声“谢谢”。
等吃完糕点,才意识到现在自己所在之地。
然后又是一脸悲戚,呼天抢地“皇上,不好……不好了!祁南城……祁南城啊……”
刘珏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一个汉子这么磨磨唧唧地,简直想拍飞他,有些好笑地恨声说道:“好好说话!”话落,那人露在盔甲外脏灰的衣袍上俨然出现一只小脚的轮廓。
楚亦风和楚炎熙都愣住了,极有默契地一齐侧了身子,嘴角有些抽抽。
那人真的好好说话了。
“今年夏季大旱,祁南颗粒无收,跟祁南毗邻的南疆今年也是旱。大旱必有大涝,柳川河淹了地处下游的南疆边城。那边城里不放人,灾民没地躲,都奔祁南来了。这好不容易下了雨,之前各家各户从嘴边抠下的稻栗都是要当下一季种子的,祁南百姓已经几个月下一顿跟不上上一顿了。可是田都在城外,现如今,那片地里,怕是草苗都不剩了,这省下来的种都没了……”说到这儿,年轻的汉子脸上有些不忍。
“大批流民要进城,祁南太守不让放,这城中现在家家户户都挨着饿,就靠着官府里的官粮,多着水熬成粥汤,能熬一日是一日……”
周围已有些心软妇人捏着帕子拭着泪。
“可是那些难民也是人,他也要活啊!”那人突然有些激动“已经有人开始爬城垛子了,有的聚在一起撞着城门……”
“将士们几个月没怎么碰米粮了,都省给城里百姓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我为了有力气传信,临走前破例喝了一大碗粥汤……”近处的刘珏眼尖地发现那人脏得有些发黑的耳朵尖有些发红。
楚炎熙的脸越渐阴沉。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边为了过节铺张着大肆摆宴,而祁南城,怕是现在已经连草根树皮都没了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