逯羽挡开她的手,若无其事嚼了几口,咽入腹中,方侧眸凝住她,不动声色道:“甜而爽口,哪里有毒?”
青茉不理他,随手于苏铁树下的草丛间拔了一束草,塞他手中:“甘草解百毒,吃了它就无碍了。”
“我半生中毒无数,这点子毒素算什么,死不了。”逯羽捏了甘草,见她眸色焦灼,不像玩笑,方放进嘴中咀嚼了,咽汁吐渣,从容不迫,仿佛往日万剑丛中踏血而出的潇洒。
青茉既忧且怨,解下腰间的丝帕,递他拭了唇,转身回屋内取了水于他净了嘴,才稳定情绪,柔声款款:“铁树开花不易,好不容易结了果,紫姊姊取了凤凰蛋这般好听的名字,谁知是毒的,可见看似珍贵着,内里却是育了毒素,真真可惜了。”
凤凰蛋?也只有紫儿这样的慧心才想得到美名儿。
逯羽心下暗叹,眸中墨色郁郁,平静如水道:“紫儿晓得有毒么?”
他面庞一如既往的微黑,泛着冷锐的光芒。
青茉玉白的指尖点了凤仙花汁,有幽幽的秀泽,指尖绕着虞美人丝帕,仿佛红蛇吐了长长的红信子一般扭动,似要挤出红艳的汁液来。
“你也知道我和紫姊姊月姊姊从来不敢乱吃树上的果儿,她哪里晓得?才她去后不久,我偶尔拿凤凰蛋喂了金丝犬,瞧它喜欢吃就多喂了几次,不想一日突地口里流血瞬间亡故了,大小姐心疼了好多日,横竖罚了我半年的月例。”青茉悄悄用帕子点点唇边的灼痛,眸中闪过几道冰影。
他坚挺的后背宛若修竹,横在她的瞳中心底。
他是她的坎,她的劫。
即便他冰如斯,冷如崖,她依然存了希望,那希望扰得她思绪万千。
青茉雅雅上前挽了他手臂,娇柔如绢道:“公子,我心里想着要斫去这些毒果子树才好,免得改日谁不小心又误吃了送掉命儿,又担心着你不肯,一来也负了紫姊姊的一番心意,故而就多留心着,不许下人私自进了这安居园,扰了紫姊姊清静。”
逯羽拂却她的手,往前走了一步,抚抚凤尾一般的叶子,痛色点瞳:“紫儿千辛万苦栽了它,说是十年铁树开花,她痴痴的等花儿开放,等得心老眸碎。花与人原来竟是福祸相依。”
青茉心头跳了跳,笑容一僵,红唇绽了凄苦如晦:“人与花不过互相倾慕罢了,哪里值得福祸相依这么大的命理?若是如此,我们女儿家个个都莫爱花疼花了,离它们远些岂不是个个如花且红颜恒久不衰了?”
逯羽眉间悄然飘过一丝青色,淡如冬日的雾气,不着一滴色絮:“铁树尚有情,而人不如铁树。是我负了紫儿,负了她移栽铁树的本心,红尘若能时光回转,我必带了紫儿离开这束缚人的园子,可惜臆想终究不是事实。”
“公子既知不是事实,为何总要等到失去才懂得珍惜,难不成青茉也死了,才换来公子一眸留恋么?或者青茉不如紫姊姊月姊姊,永远得不到公子半分真心?”青茉凄凉凝牢他,好似从他终年抑郁冰寒的眸华中揣测出一丝温暖的情愫来。
“你与她们曾经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救不了绛叶,帮不了月儿,其实我挺无用。一切已过眼云烟,握在手心的也是缥缈虚无,青茉,你变了,你的眼神再不是当初的柔顺巧倩,而是冷酷无情。正如我再不能轻风淡月率性不羁,回不去的永远回不去。紫儿月儿都是红颜薄命,也许你离我远些才活得滋润柔顺。我背负着血海深仇,却又徘徊侠义江湖,以命践诺,你跟着我有何好处?”逯羽俊面冷凝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