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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不试不知道:十万大军不敌图兰朵的两件神器。“趁谜而为”,还是趁火打劫?

图兰朵这次秘密出宫,实在算得上轻车简从。

带得最少的是人,除了伊农和他的随从,也就四名宫女,两名侍卫而已。

带得最多的却是花,茉莉花。

唯一算得上张扬的是,两辆马车,套了八匹健马。

当然,沿途各驿站的所有马匹都得接受调派,一行九人不出三天便已到达离乌罗山四十里的一个叫蒙坎的边城。

刚下马车,便见一小队轻骑迎面而来。

两名黑衣侍卫飞身上前,拔剑分立公主两旁。

这时,那队轻骑在三丈以外骤然停下。

一人翻身下马跑步上前单腿一跪:西南守军都统史化,叩见公主!恕末将迎驾来迟!

史都统请起。图兰朵一改惯常的冷傲,亲自伸手相扶。

史都统,你怎么知道本宫要来?

回公主,末将接兵部庞大人飞鸽传令,说公主不日将到。我部已退后三十里,在此恭候。还有,左将军的两万人马也将来此会合,全力保护公主的安全!

图兰朵轻哼了一声,看了看四周:没记错的话,这里应是茶马古道的重要商埠,素来商贾云集,车水马龙,十分繁华,如今怎么竟如此荒凉冷清?

史化低下头:回公主,商人在几天前便已撤离,城中百姓多已疏散,留下的……几乎闭门不出。

图兰朵忽然厉声说:史都统,本宫问你,你等驻守边关,目的何在?

史化一怔,不由结巴起来:这个……当然……当然是防御外敌入侵,保卫……疆土。

很好!那么请问,你们是如何履行职责的?为什么要后退?再说,你们自信,保护得了我吗?

史化将腰一挺:公主,我部五千人马,敌人十万大军,且每日前进三百丈。但我部在接令前,无一人后退半步!公主乃千金之尊,我五千将士愿以血肉之躯,为公主铺平回京之路!

图兰朵两眼已经湿润,转身对特使伊农一笑:听见了吗?我们的将士,也都是铁血男儿!

伊农点了点头。

史都统!

末将在!

前面带路!本宫倒要去见识见识!

公主千万使不得!史化慌忙横跨一步挡在前面:那敌人距我城门已不足五里,旌旗相望,马嘶相闻……

尊敬的公主。这时一直沉默着的伊农走上前来,一手按住胸口躬身道:不瞒您说,伊农也是一个高傲的人,甚至是一个目中无人的人;但伊农一见公主,便被公主的万方仪态、雍容气度所折服。由此,伊农相信,公主的魅力,无人可挡!此番特邀公主前来,亦是想借公主的灿烂华光,照亮那些因复仇而变得晦暗的心灵,从而化解干戈,远离血腥。然而,大敌当前,人心难测,伊农想先去鄙军中做些交代再回禀公主。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图兰朵对伊农本就有些赏识,所以她相信伊农的真诚,但却不能接受他先去做什么“交代”。于是也真诚地说:感谢伊农特使。不过,我们还是一起先到城楼上看看再说。

见公主决心已定,史都统一咬牙:那末将先行带路!说完径直向前走去。

来到城楼,守城军士一齐向公主施礼。

图兰朵一看,军容倒还整齐,但个个都显疲惫之态。如若那十万大军真的潮水般涌来,将是一番什么样的情景?一念至此,不觉幽幽一叹。

一行人在史化的陪同下,登上了城楼的瞭望台。

图兰朵站在城墙垛口一望,果见不远处帐篷密布,旌旗飘飘!

燃烧野牛粪的气息也随风扑来。

史都统,图兰朵侧身问道:照以往的速度,他们何时可兵临城下?

史化不假思索:最多三天。

不行!这样耗下去,将士们会自己垮掉。必须采取主动!图兰朵红袖一挥。

这时,忽见旁边一年轻士兵,望着图兰朵两腿筛糠似的抖。

史都统感到太没面子,愤怒地冲过去踢了那士兵一脚:混账!你这怕死的东西,我宰了你!一边拔出了刀。

不不!那士兵似有些委屈地声辩说:小的不怕死,小的,这……这是……他忽然跪在图兰朵脚下:小的愿誓死保卫公主!

怎么回事?莫非这人因高度紧张,神经出现错乱?

在场的人都被弄得莫名其妙。

也许只有一人,最解个中滋味,那就是伊农特使。想当时,自己乍见公主,不也两腿发软,几欲下跪么?

面对此情此景,图兰朵却想得更深:要不是猜谜,要不是砍头,他们在干什么呢?在愉快地读家书?在幸福地谈论心仪的姑娘?……

图兰朵亲自扶起士兵:起来吧,本宫免你无罪。

谢……谢公主!士兵站起来精神百倍地回到了哨位上。

史都统,按常规,敌人什么时候向前移动?

禀公主,敌人每日午时三刻向前移动。史化看了看天色:距现在,大约还有半个时辰。

图兰朵沉吟了一下,突然从宫女挎着的竹篮里,抓出一大把茉莉花,深深地嗅了一口,然后扬手向城楼下一撒:备马!咱们迎上去!

遵令!史化立刻下去调兵遣将。

一支五千人的队伍,走出城门,向对面的敌营进发。

图兰朵公主骑马当先。宫女与侍卫紧随其后。

队伍呈弧形推进。

队伍的最后,竟是一些手拿菜刀、锄头、扁担等各式家什的百姓!

五千人马,无声无息,气氛庄严。

呜——呜——呜——

敌营中蓦然响起刺耳的鼓角之声。

史化打马上前报告:公主,敌人已开始移动!

知道。图兰朵头也不回,马不停蹄。

这时,只见四名身着白衫的宫女,宛如四只蝴蝶,翩翩飞到公主的马头前,又迅速呈“一”字散开。

她们要干什么?她们能干什么?

她们手中除了花篮,竟没有任何兵器。

哦,她们在撒花——茉莉花。

她们的动作非常优美:长袖飘飘,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恰似行云流水一般。

然而,谁也想不到,那些花朵在宫女们那纤纤素手中竟如箭镞一般,呼啸着射入半空!

它们漫天飞舞。

带着几分神秘,几分惊艳,几分霸气。

又似乎,带着几分惆怅。

这真的是那些又白又嫩、又轻又软的茉莉花吗?

这分明是神兵震怒,“弹雨”狂降!

这分明是天公抖擞,五月飞雪!

蓝天很蓝。雪花很白。绿地很绿。红衣很红。

其情其景,真是曼妙之极,壮观之极!

史化及其部属早已看得痴了。

不知何时,队伍已停止了前进。

初见“飞雪”,对面的敌人都身不由己地分别拿出了躲避暗器和接暗器的功夫。

队伍一度有些慌乱。

但,当他们冒险抓在手里,竟是那么细腻和柔软,当他们壮胆一闻,竟是那么芬芳和神清气爽。

这时候,他们才呆了!

十万人齐齐张大嘴巴,昂首望天,一任雪花纵横恣意。

当然,也有人悄悄将花朵揣进衣兜里。有人甚至咀嚼几下吞了下去,权当顺口的美餐。

原来,痴呆中,两军相距已不足十丈。

雪花,还在零星地飞舞。

伊农走上前来:公主,请允许伊农履行使臣之责。

图兰朵点点头:好,你自便吧。

伊农整整衣冠,跨前三步,向对方马背上一个虬须汉子抱了抱拳,大声道:犬乌达特使伊农,见过都石莫将军。

叫都石莫的回了一礼,认真地问:请问伊农特使,你这是……带人来投降呢?还是你已经……叛变投降了呢?

都石莫问得奇怪,问得尖锐,也似乎问得合理。

最重要的是,问得还有那么一点幽默。

所以,两边阵中都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伊农却不愠不火,不卑不亢:两者都不是。伊农奉陛下之命,出使中国,现已查明王子被杀真相。伊农自感不辱使命!

那好!都石莫跳下马来:请特使过来说话。

伊农走过去,两人在一边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

这期间,连瞎子也看得出,都将军那些将士的眼中,哪里还有半点复仇的火星?

图兰朵面带微笑,平和安详地沐浴着这些异邦人目光的洗礼。

此时此刻,五千中国将士如若冲将过去,对方保准会一塌糊涂,溃不成军。

那边,伊农与都石莫已嘀咕完毕。

都石莫上前对图兰朵施了一礼:不消说,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图兰朵公主了?

图兰朵这才下马,微一欠身:不知都将军有何见教?

都石莫想了想才咬文嚼字地说:在下久闻,公主才貌双绝,这个……倾国倾城,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矣!

图兰朵一笑:都将军此言差矣,称绝嘛,乃故步自封,再无进境,实不可取;至于倾国倾城,就更不敢当了。小女子身为公主,本应以江山社稷为己任,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城池,都应让它毫发无损,怎可倾得?你说是不是呀,都将军?

显然,图兰朵的回答,多少有些偷换概念之嫌,但又似乎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也不知都石莫是没听懂还是装糊涂,居然竖起大拇指道:公主高论,在下佩服,佩服!

图兰朵一拱手:将军见笑了。

不过……都石莫大眼珠一翻:我想请教一下,公主举行猜谜招亲,既然是取英纳才,却偏偏要将失败者砍头,不知是何道理?

图兰朵正色道:请问将军,要是没有失败者砍头这一条,我皇宫大殿,岂不成了茶楼酒肆、赌场秽所?哪怕贩夫走卒、市井无赖甚至阿猫阿狗,都可以来凑凑热闹,试试运气?这是招亲呢,还是街头杂耍、卖打药?

嗯。都石莫点头:有道理!突然扭头大声问身后的将士:你们说,是不是有道理啊?

将士们愣了一下,回答:有、道、理!

好!都石莫转向图兰朵:本将军奉国王陛下之命,挥师北上,无非是要讨一个公道。伊农特使虽已将真相调查清楚,但在下……还是有些不服。

那,将军想要怎样?图兰朵平静地问。

在下……都石莫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在下也想,一试。

试什么?

猜谜。

都石莫说得很小声,但全场的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真是邪了,都将军也要猜谜!

他什么意思?难道,他也想当驸马不成?

面对人们的惊疑,都石莫反而提高了声音:都说图兰朵公主,集天下谜语之大成,所向无敌!可惜在下及所有的将士都不曾领教,故而难以服众。这一不服众呢,本帅就难以回去复命。——你们说是不是啊?这一句是对着他的军营说的。

是——营中立即响起一片兴奋的回应。

当然,这无论如何都要比打仗好玩得多了。

这边,史都统及其部下却是愤愤不平。

这“都什么”凭什么想猜谜便猜谜?

要是猜错了,他敢输他那颗人头吗?

只有图兰朵自始至终面露微笑,似乎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这时,图兰朵含笑问都石莫:不知,将军可有什么条件和规则?

当然有规则!都石莫说:公主还是出三道谜题,不过要让我全军将士一齐来猜。只要猜中一题,就请公主随我回犬乌达,面见我王。要是,一题也猜不中,本将军立刻退兵。怎么样?

史化早已忍无可忍,跳出来手指都石莫:都将军,你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十万人一齐猜一条谜语?你好意思吗?

退下!图兰朵喝退史化,然后对都石莫一挥袖:好,我答应你!不过,按规则,猜谜时间必须限制。

那是当然。都石莫说:只要合适就行。

没问题。图兰朵想了想说:鉴于这里没有现成的纸笔,为了让你们听清楚,这谜题就简单一点。至于计算时间嘛,这里既无漏壶,也无香烛。不如这样,知道有一首古曲叫《梅花三弄》吗?

知道,好听着呢。

这就好办了,图兰朵说,这曲子既有“三弄”,那就以每一弄的曲长,分别作为三道谜题的时间;为了公正,建议由伊农特使做监听,怎么样?

都石莫搓着手:这个,好是好,可是……两眼乱扫,像在找什么东西。

小残、小照!图兰朵头也不回。

公主!两名宫女应声站了出来。

她们一个叫小残,一个叫小照。剩下的一个叫小霞,一个叫小夕。四名宫女按年龄排序,依次叫“残”“霞”“夕”“照”。取自北宋欧阳修一首词牌名叫“采桑子”的词:“残霞夕照西湖好,花坞汀,十顷波平,野岸无人舟自横。 西南月上浮云散,轩槛凉生,莲芰香清,水面风来酒面醒。”

你们,都明白了吗?图兰朵并不多说。

明白!

这时,小残居然魔术般地拿出了一支洞箫。

都将军,可以开始了吗?图兰朵盯着都石莫。

可……可以。

听好了,第一题:“在动物中,大象的鼻子最长。请问,鼻子第二长的是什么?”——开始!

都石莫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微闭,入定一般。

紧跟着,他身后的将士也黑压压地坐了一片。

寂静。无边的寂静。

只有小残的箫声如泣如诉,婉转入云。

哦,还有一位舞者,那是小照。

如此婀娜、如此妩媚、如此忧郁,如此,风情万种!

突然,都石莫从地上一跃而起:我猜出来了!

是什么?差不多全场的人都在问。

都石莫大声说:在动物中,鼻子第二长的是,长鼻猴!

众人都把目光一齐投向图兰朵。

图兰朵不置可否:都将军,“梅花一弄”还没完,你还有机会。

不是长鼻猴,是野猪!

野猪算什么,应该是犀牛!

蠢货!那是犀牛的牙齿,不是它的鼻子!

…………

都将军的将士们各抒己见,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此刻,箫声已歇,但吵闹声还在继续。

都将军,时间已到!图兰朵挥了挥手,全场立刻安静下来。

长鼻猴,就是长鼻猴!都石莫一口咬定。

好,那我宣布,都将军的答案是——错误的!

为什么?都石莫一脸不服。

图兰朵一脸认真:你要听清楚题呀,大象的鼻子最长,那第二长的,肯定是“小象”啊。你那什么长鼻猴能有小象的鼻子长吗?

都石莫一下子蒙了:原来,就、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图兰朵说着心里却在发笑:哼哼,你以为,我会考那些约定俗成司空见惯的题吗?我要吃你的反应。

来呀!都石莫跃跃欲试:出第二题吧!

第二题谜面是一首诗:“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这四句诗分别打四味中药,——开始!

都石莫又一屁股坐下去。

后面也跟着坐下去。

这一题还不错,在“梅花二弄”完之时,都石莫与众将士“熬”出了两味中药:“当归”“人生(参)”。

全部答案应该是:当归、白头翁、人生(参)、生地。答对一半当然不能算对。

注意,这是最后一题了。图兰朵比画着说:“有两个脑袋,六条腿,一根尾巴的,是什么?”——开始!

这回,都石莫没有坐下去,而是翻着白眼挠着脑壳念念有词。

念着念着,都石莫就毛了:这不可能!世上哪有这种东西?除非……除非它是怪物?——嗯?对了!都石莫茅塞顿开:猜中了,猜中了!它就是“怪物”对不对?

对,就是怪物!后面纷纷响应,声震山谷。

图兰朵不语,两眼有些迷离地望着小残和小照,好似正沉浸在《梅花三弄》的哀婉意境中。

终于,曲终人静。

图兰朵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走到都石莫身边:都将军,你又错了,它不是怪物。

那你说是什么东西?

它也不是东西。

那……

这样吧,图兰朵一招手:请把都将军的马牵过来。

一兵士立即将马牵了过来。

请都将军上马。

都石莫迷迷瞪瞪地上了马。

好!图兰朵拍了拍手:你们看,这一题的谜底,不是已经出来了吗?

众人都瞪着都石莫。都石莫也在自己全身上下乱看。

还不明白?图兰朵忍住笑,指着都石莫和他的马:现在数数,这不是两个脑袋,六条腿,一根尾巴吗?

哦!原来还真是!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最想表达的就是笑,大笑。

然而,奇怪的是,谁也没有笑,包括史都统的部下。

因为都石莫此刻骑在马上的表情,实在很可笑,但又实在让人笑不出来。

这时,都石莫忽然一声长啸,然后拔刀一挥:全军听令,给我撤!

随着一片兵器的碰撞声和马的嘶鸣,十万大军潮水般退去。

莫非,这是一场梦?

这时,一片马蹄声又从背后传来。

左将军的两万人马,终于赶到了。

当然,他们看到的,只是图兰朵那披着夕阳的孤独的背影,还有远方的滚滚烟尘……

这几天,京城里最热门的话题,并不是猜谜招亲,而是图兰朵公主用茉莉花阵、用谜语击退敌人十万雄兵的故事。

故事的版本很多。

有的说:敌人气势汹汹地冲到城门下,黑压压的望不到边。图兰朵公主手提花篮,凌空曼舞,红袖飞扬,如天女散花。无数的茉莉花在空中飘飘洒洒,久久不坠,把敌人都看得呆了。可正当他们仰着脑袋张着大嘴傻望的时候,那些娇嫩的白色花朵突然嗡嗡叫着往敌人头上、脸上乱蜇!——你知道是什么了吧?蜜蜂,白色的蜜蜂。它们前赴后继,无穷无尽。只听城楼下一片鬼哭狼嚎。

有的说:图兰朵将茉莉花抛向空中,霎时化成了漫天大雪,足足下了三个时辰。那些从未见过雪的异邦人,先是觉得惊奇,甚至好玩。但没过多久,一个个冻得喊爹叫娘。牙齿打磕的声音,比打雷还厉害。

有的说:那异邦人的头儿提出要和公主猜谜。公主只随口说出了一道题,那个“什么”将军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命令那十万人一齐来猜,猜不出则要挨二十皮鞭外搭饿上三顿。于是十万人都一齐坐在地上抱着头冥思苦想。可怜还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十万人便晕倒了五万。

还好,剩下的五万人猜出了三万个答案。

只是,一个也没有猜中。

最后,十万大军竟纷纷甩掉兵器,狂笑着绝尘而去。

那些各式家什器械,蒙坎城的守军恐怕要十天半月才收拾得完……

当宫女们把这些故事转述给图兰朵的时候,图兰朵淡淡一笑,似已毫无兴趣。

小夕说:还有一个消息,公主肯定想听。

什么消息?

黑衣人夜闯禁宫一案,已有了结果,其幕后已浮出水面。

是谁?图兰朵果然瞪大了眼睛。

中都府尹花无期。

是他?图兰朵一脸狐疑。

不错。小夕肯定地说:根据可靠线报,符信将军于昨儿晚掌灯时分,突击搜查了花府,获取了两件重要证据。

哦?

一是半箱金叶子,二是一瓶西域奇毒“西出阳关无故人”。

这金叶子,图兰朵皱眉说:也不是我国通用货币?

不错,这两样东西都是异邦之物,小残说:尤其是那什么“无故人”,正是那天晚上黑衣人所用。

花无期人呢?

花府已被查封,花无期现羁押于刑部大牢候审。

很好!图兰朵说:叫他们严加审问,务必查清事件真相!

近段时间,京城里最开心甚至最春风得意的人是谁呢?

不消说,他就是御林军偏将符信。想想吧,先是在朝堂上慷慨陈词,语惊四座,博得了皇上的赏识,并顺理成章揽到了“追查幕后”的圣谕。结果,又在规定的期限之内,一击命中,挖出了罪魁祸首。虽然那花无期大叫冤枉,但又有哪一个犯人会一开始就老老实实地认罪伏法呢?

其实,符信并没有多大的野心,更没有想过要与父亲争功。他只是想证明我朝内并非无人!当然,若能把偏将弄得稍稍偏左一点,比如现在是副五品,弄个正五品,这能算过分吗?

而近段时间,朝中最忙最伤脑筋的人恐怕莫过于符朋符大人了。别的不说,单是要让那小混蛋从花府一举搜出确凿的证据,就不那么容易。想花府绝非等闲,门客幕僚、看家护院的不少,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半箱金叶子和一瓶药放在花无期的书房中,就是一件极其精细甚至冒险的活儿。

哦,那金叶子不是满满一箱吗?咋就变成半箱了呢?

不过,你还要怎样要求符大人呢?他已经够吃亏够痛苦的了……

花无期由符朋亲自督审,但目前只招供那金叶子是异邦人所送,至于那什么毒药以及施毒窃谜一案,却拒不认罪。这很令符大人不满。

这天晚上,符大人亲自去大牢看望花无期。

花无期一脸悲切一脸迷茫:符兄,哦不,符大人,花某对天发誓,那件事儿绝不是花某干的!花某在京多年,难道不晓得公主的厉害,敢派人去闯她的禁地?更何况,花某的那点想法,也只是……你我之间心照不宣。还有……花无期小声道:还有一件事花某死不瞑目,那金叶子,明明是小弟悉数送予符兄的,却为何又从书房里搜出半箱来?这……

咳!符大人咳嗽一声正色说:如此说来,花老弟,是怀疑符某了?

不不,小弟岂敢!我只是……

符朋一声冷笑:实话告诉你吧,那箱金叶子,符某本就不敢贪恋。那日你离开以后,符某立即盖上刑部大印予以封存,却不料,第二天便不翼而飞。

啊!有……有这种事?花无期一张大嘴大得吓人。

此事本官虽未声张,但毕竟只有你我知道。

这时候,符朋已将“符某”改成了“本官”。

花无期慌了:符……符大人,在下敢对天……

别发誓了。符朋直视着花无期:本官相信不是你。不过……要是你那儿子呢?

不!符大人,决不会!他与此事毫无关系!花无期这才真正的恐惧了。

唉!符朋伸手拍了拍花无期的肉肩: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我说老弟,像你我这把年纪,还图个什么呢,人生苦短,儿女情长,拼死拼活,也无非是为他们谋一点前程罢了。你说是不是啊?

花无期眼巴巴地望着符朋,仔细咀嚼着他的话,似有所悟。突然一把抓住符朋的手:符兄,花某明白了!还请符兄念在多年的交情上,务必保全我犬子及家人的性命。再造之恩,花某……来世相报!

符朋似也动了感情,庄重地点着头:花老弟放心,符某当竭尽全力!

花无期松开手,惨然一笑:猜谜,嘿嘿嘿,猜谜!没想到,我花某还没有上场,便猜了一个死谜啊!

这日早朝,刑部符大人通报了对花无期的审理结果:中都府尹花无期,被异邦人用半箱金叶子收买,被奉送的美女诱惑,出重金聘得一江湖飞盗,夜闯紫香阁,欲窃取谜题,其间用西域奇毒将公主一名侍卫毒倒。事实清楚,罪证确凿,花无期本人亦供认不讳。请皇上圣裁。说罢将供状呈了上去。

皇上扫了一眼,往旁边一扔:符爱卿,按本朝律法,此案当如何处置啊?

符朋:花无期身为朝廷命官,却是非不分,见利忘义,为异邦人所利用,做出这等糊涂之事。按本朝律例,当……当满门抄斩!不过……

不过什么?

禀皇上,微臣以为,花无期为官多年,一向忠心不二,恪尽职守,并无劣迹。何况,就此案而言,他只是财迷心窍,并无勾结异邦之心;其行径,家人也一概不知。再说,花无期收买江湖飞盗,原本只是“盗”而已,至于那西域奇毒“西出阳关无故人”,纯属飞盗遗留之物,花无期并不知情……

既如此,那又如何?

回皇上,微臣也征求过其他几位大臣的意见,建议将花无期立即处以极刑,没收财产。其家人,贬为庶民,限七日之内迁出京城!

皇上环视群臣一眼:各位均有此意吗?那目光却在寻找公平。

庞边以及其他七八位大臣一齐道:恳请皇上开恩!

这时,公平站出来大声说:启奏皇上,此前符大人亦征求过微臣的意见,但微臣并未完全同意!

哦?这话是什么意思?皇上很感兴趣的样子。

公平:没收财产,家人贬逐,并无异议。但微臣主张将花无期收监,终身囚禁,直至……

哈哈哈……皇上一边笑一边说:公爱卿真会开玩笑,那花无期,当真是名字取错了么?花无期,当真是“无期”么?

皇上这一说,群臣也跟着笑起来。

一时间,朝堂上倒不像在判一个人的死刑,而是在听一段趣事。

只是符朋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咬牙切齿地盯了公平一眼,大声奏道:皇上,本朝律例,并非儿戏……

公平迎头一击:符大人,你这是在影射刚才吗?

你……你胡说!符朋急了:我是说,本朝律例,并非人情礼数,任由往来!

符大人说得不错!公平一笑: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不能灭口,而要让花无期活着!

此话一出,全场为之一顿,一齐将探寻的目光射向公平:莫非公大人,对此案还另有说辞?

好了好了。皇上有些不耐烦:朝堂之上,不是你等逞口舌之快的地方。花无期罪不可赦。——拟旨!

花无期不能死!不知什么时候,图兰朵已经走进了大殿:我要他活着!

为什么?众人都在用眼光问。

可图兰朵说出的理由,却让众人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她一本正经地说:花无期长得胖,有油水,我喜欢他活着。

这是什么话?

皇上本欲呵斥,但转念一想:这丫头的某些想法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其行事方式也往往出人意料。比如这次只因外邦使者的一句话也许是居心叵测的邀请,便去面对十万大军,结果……而派去西北驱逐不刺罕游骑的一千将士几乎损失殆尽,连续派了三批才基本平定……想到这里,皇上只得叹了口气,重新拟旨:鉴于本案性质特殊,况猜谜招亲尚未结束,现将花无期打入死牢,秋后再议……关押期间,任何人不得探视。钦此!

臣遵旨!符朋领旨退下,心中暗暗叫苦不迭:花无期啊,花无期,我符某人虽然对你不起,但为了赎过,为了保你全家老小性命,我全力开脱你的罪责,且八方游说,争取支持。不料你傻人傻福,居然可以不死。你那张大嘴,可千万别乱咬啊!

这猜谜招亲,居然能猜到如此热闹!

这天下的男人,居然如此疯狂!

这倒是图兰朵没有想到的。

既然如此,图兰朵反而来了兴趣,她倒要看看,这些人真的就不怕死吗?生命的意义对他们来说,真的就是赌注?就是瞬间的刺激和挥洒?而更重要的是,图兰朵心中藏了一份执着而又强烈的期盼——普天之下,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能猜对所有的谜题吗?

而让图兰朵不解甚至气愤的是:这京城里拥来了这么多的人,为什么直到现在,除了异邦人敢于上场叫板,别的人都鬼鬼祟祟地躲在幕后?而且,图兰朵自见过犬乌达特使伊农再赴乌罗山以后,她对异邦人倒有了几丝好感。至少人家敢作敢为,而且遵守诺言。进而就想,如果再有异邦人上场,如果再猜不对,如果……

图兰朵有些迷茫。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这日散朝以后,图兰朵见右将军器宇轩昂地走下台阶,上前劈头就问:右将军,依你之见,这猜谜招亲,还该不该继续搞下去?这失败者,该不该杀头?

右将军一时没反应过来,赔笑道:公主的意思是……

图兰朵很不耐烦:本宫在问你,还搞不搞?还杀不杀?

右将军这回发兵西北,前后三千将士生还不过五百,正心惊胆战地准备接受降职降罪,却不料反而受了封赏,此刻正在忘乎所以。当听明白公主的问话,立刻豪气冲天地扬头说:当然要搞,当然要杀!怕什么?只要公主……

去去去!图兰朵挥挥手,眼睛已盯上了无精打采的左将军。

左将军这回运气又好又坏。

好的是未损一兵一卒,可谓兵不血刃护驾回朝。坏的是回来以后,皇上竟不闻不问,恰如吃了一记闷棍。所以归根结底,左将军的运气还是不好。这运气不好,心情又会好到哪里去呢?

图兰朵可不管你这些,直截了当地问了同样的问题。

经这一问,左将军才如梦初醒,发现那异邦人正是自己倒霉的根源,比如那都什么,你一介粗鄙武夫,只管打打杀杀,咱们刀枪上见功夫,却偏偏要附庸风雅,也来猜什么谜,害得本将军劳师千里,到头来,连你长什么鬼样子也不知道!想到这里,左将军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咬牙切齿地说:当然要搞!当然要杀!杀他个……

正要义愤填膺地说下去,却见公主已经走远。

今儿早上一起床,图兰朵便暗暗做了一个决定:将上面的问题连问三人,如果有两人回答一致,就不再问了。如今看来,这两人倒是非常一致。

但图兰朵似乎更迷茫了,不但迷茫还很生气。

图兰朵一掌将栏杆上一头石狮拍了个粉碎。

旁边的卫兵吓得目瞪口呆。

图兰朵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叫人来弄好!

小霞小夕,咱们出宫散散心去。

好啊。两名宫女正中下怀的样子。

图兰朵当先向宫外走去。

不行,不行!小夕慌忙拦住。

住嘴!图兰朵有些恼怒。

小夕指着图兰朵的红衣说:公主您这样出去,整个京城不炸了锅才怪。

图兰朵:那你说怎么办?

一会儿,三位翩翩公子出现在街头。

如此装扮虽有些落套,但通常都很管用。

京城里最宽阔的大街已显得十分拥挤,不知来路的异邦人似乎愈集愈多。有人居然赶着十几匹骆驼招摇过市,驼峰上载满了各种行头。俨然一副安居乐业,要打持久战的样子。

更令图兰朵称奇的是,大街上、胡同口,不时会闪出一片布幌,甚至挂着金字招牌,上书:“谜语教谕”“谜语训导”“谜语学正”“谜语速成”等等。

有的更绝,干脆直奔主题地写着:“猜谜招亲第一课”“猜谜招亲过关指南”“公主谜题研究”……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每一块招牌下都有人围着指指点点。自然也有人说着说着便溜了进去。

一路行来,图兰朵大开眼界,感慨万千。

小夕气愤地说:公主,哦不,公子,您看这太不像话了。应该把它们统统拆了,再把那些人统统抓起来!

我同意。小霞说:您看楼上那一块,更是胆大包天!

图兰朵一看,竟忍不住一挥手:拿下!

是!两个宫女同时飞跃而上,刚好贴在那块大招牌的两边,取下招牌在空中翻了几圈才稳稳落地。

这时,周围响起了一片喝彩声。

这两位公子,不仅人长得俊,这身功夫,更是漂亮!

也有人推测:我看啦,肯定是收了人家的高价,又名不副实。人家这是砸招牌来了。

也有人幸灾乐祸:其实早就该砸了,你没看见,这上面写着“布衣进去驸马出来”。这牛皮也吹得太胀了吧?

当然也有人愤怒。

三个长短不一的汉子从门洞里跳出来嚷道:哎哎哎!干什么,造反哪!你们是谁?

两人不语。

其中一个瘦高个儿指着招牌上的金字,飞着唾沫:你们知道,这是谁写的吗?

小夕老实地说:不知道。

告诉你们,此乃京城第一名家的墨宝!

我管你墨宝还是活宝!小霞说着就要一掌劈下去。

慢!图兰朵一直在不动声色地研究上面的字,尽管没有落款,但也明白了八九分。这时抬起头来淡淡地说:不错,这的确是大家手笔。据说,他题写的牌匾,每字三十两银子,一文不少。唉,本公子慕名已久,还真想马上见到他。一边看了小夕一眼。小夕心有灵犀,悄悄挤出了人群。

嗯,瘦高个儿说,算你识货。所以呀,这八个字,再加上镶金做匾的成本,这招牌嘛,少说也值三百两银子!要是……哼哼,你们赔得起吗?

我们确实赔不起。图兰朵说:不过,若是他自个儿觉得,这几个字题得不好,要亲手毁掉,又怎么办?

笑话!瘦高个儿说:他老人家写好以后,满意得一口气喝了八两女儿红,足足睡了一天一夜,险些儿成了“绝笔”!

围观者中,有人张大了嘴巴,有人点头,有人摇头,有人嗤笑。

图兰朵抄着手不再搭话。但看那气度却是锋芒逼人。

很显然,来者不善。三个汉子相互望望,一时难以决断,是先收拾牌匾呢,还是先收拾人?场面就这样僵持着。

让开,快让开!正不知如何收场,一鹤发童颜的老者喘着气分开众人闯了进来。

人们纷纷让开。

人们之所以让得快,是因为老者肩上扛了一个东西——一把斧头!

瘦高个等三人一见,更是来了精神,心想有人敢动他的字,这不是拼命来了?

那矮个子也陡然高了一截,指手画脚地说:吕老,您来得正好。这几个黄毛小子,他们,要砸您的招牌!

哦,这叫“吕老”的莫非正是那位书法大家吕不卿?

吕老也不搭话,待气喘得均匀了,对小霞拱了拱手,接过牌匾丢在地上,提起斧头就砍!

等到周围的人反应过来时,那块金字招牌早已面目全非,多半只能当柴烧了。

瘦高个等人,从最初的得意到后来的发呆再到震惊再到心痛再到愤然。

这瞬间的起伏变化,让他们受尽了折磨。

但瘦高个儿还是尽量克制着说:我说吕老,你砸了自个儿的招牌不要紧,可你不能坏了我们的生意啊!何况,这块匾花了多少银子,你不是不知道吧?

哼!吕老利索地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这是四百两,六合银庄的,随时可以兑付。

瘦高个儿接过银票,一时不知是悲还是喜。

吕老抱拳一周,大声说:各位街坊,各位老少爷们儿,各位英雄好汉!我吕不卿写了一辈子的字,题的招牌匾额也不下千块,唯有这一块,是我最大的败笔,终身的败笔!我不能原谅自己的无知和急功近利。因此,我发誓,从今天的这一刻起,我金盆洗手,封笔退隐,不再写一个字!

图兰朵笑了笑:吕老这样说,也未免太苛责自己了吧。再说,你不写字,也是书坛的一大损失呀。我们都不希望,这八个字真的成了你的绝笔,你说对不对?

对呀!吕不卿似乎很听这位公子的话:公子说得不错,我总不能因噎废食吧?那,我就重新发誓,从今儿以后,我吕不卿不再为任何人以任何方式题名题字。若有违背,十根指头,全断!

图兰朵一摆头,小霞紧跟着挤出人堆,两人扬长而去。不一会儿,两人又变成了三人。

来到僻静处,图兰朵揪着小夕的耳朵:老实交代,你到底对吕不卿说了什么?

哎哟!小夕护着耳朵:我交代,我只是和他打了一个赌。

什么赌?

我说,你号称京城第一书家,想必对有关书法的名词术语都很熟悉咯?他说,这是入门的常识,你随便问吧。我说我不问,我只想请你猜三个有关书法的谜语。他开始不干,我说我开出的条件很诱人噢,只要你在规定时间内猜对了,一是马上付给你三百两银子,二是奏请皇上赐你“天下第一书”的金匾。他对银子好像兴趣不大,但听说有御赐金匾,那老花眼马上就闪出金光来了,并坚决要我拿出保证。无奈,我只好给他出示了谜宫的腰牌,他的眼睛更亮了……

难道,他就没问一问,若是他输了怎么办吗?小霞迫不及待地插话。

输了怎么办?嘻嘻,你们不是已经看见了吗?我要他别的什么也不准说。

好玩,真好玩。小霞拍着手:那你说说,是三道什么题?

别看这些宫女个个身手莫测,但平时却和一般的女孩子没有两样:贪玩、贪吃、爱美、撒娇,什么都会。

小夕绕了这么大的圈子,早就想说了。听小霞一问,便拿眼神请示公主。

别看图兰朵有时连皇上都不让,但对身边的几位宫女却是迁就甚至娇宠的。这时图兰朵故意绷着脸:她既然那么虚心,就让她长点见识吧。

小夕咳嗽一声:这三道题当然都是打书法名词。第一题谜面“小小身体不算长,黑皮黑肉黑衣裳。跳进水池游几圈,清水池里翻黑浪”,他猜对了——“墨”。第二题谜面“利在其中”,他又猜对了——“藏锋”。哎哟,这时候啊,我紧张得直喘气!要是最后一题他也猜对了,我可怎么办?完不成公主的任务不说,皇上的御赐金匾可不是闹着玩的。没办法呀,我还是得出第三题对不对?这第三题一出啊,我就更加紧张,我就念咒语,我就希望他晕过去,我就……

嗯?小霞捏着鼻子:是什么东西这么酸,这么臭啊?

没有啊,小夕嗅着鼻子认真地说:我怎么没闻到?

小霞忍住笑:你当然闻不到,在你自己身上啊。

小夕知道上当了:那好,看你猴急的样子。第三题:“惊起一滩鸥鹭”,你猜吧!

惊起……小霞反复念着,一边看着公主。

图兰朵笑而不语。

小夕则不断冷笑。

这样吧,小霞,本宫提醒你一下:你们穿的什么衣服?再联系你们上楼摘招牌的动作就行了。如果还猜不出来,你就给小夕叩头拜师。

她想得美!——“飞白”!小霞跳了起来。

小夕还是有些不屑:其实呀,你比那吕不卿还“理不清”。至少,人家不需提醒自个儿猜出来了。只是,在规定的时间以外。

好了,别闹了。图兰朵说:这吕不卿嘛,还算有点风骨。咱们再到别处瞧瞧。

公……公子,小霞试探地说:咱们为什么不下一道禁令,关掉这些所谓……

为什么要关掉?图兰朵好像早有主张:回头叫户部加强征管,收他们的重税,不就行了?

公主高明!小夕拍手。

这时,忽见一只雪白的小狗向她们一瘸一拐地窜来,一下躲在图兰朵身后呜呜哀叫。

一个穿绸衫的中年人举着一根木棒追到了面前,喝声:闪开!

图兰朵纹丝不动。小夕一伸手便捏住那人手腕,只听哎哟一声,木棒掉在了地上。

中年人咧着嘴:这……这小东西,偷吃了我的猪头肉,我要……哎哟,揍死它!

这是你的小狗吗?图兰朵冷冷地问。

是的,是的。中年人并未生气,反而一脸媚笑:公……公子要是喜欢,在下愿意奉送。

它的腿,是你打伤的吗?

这个……中年人翻了翻白眼:这小东西太贪吃,特别喜欢吃猪头肉……

你太自私了!图兰朵严肃地说:既然你俩兴趣相投,为何不相互体谅?

围观的人都忍不住一阵哄笑。

图兰朵歪头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学一声小狗的哀叫,这事儿就算完。否则……

这……中年人边说边往人圈外挤。

小夕正要伸手,中年人却已主动积极地叫了两声,然后溜之大吉。

图兰朵回身来寻那小狗,却也不知了去向。

三人又重新逛起街来。

小夕拉了拉小霞,小声说:咱们公主连砍人都不眨一下眼睛,今天居然会怜悯一只小狗?

小霞一哼:有人才是真正的“理不清”。你没发现,咱们公主的性情,近段时间本来就有些变化吗……

就在这条街转角的一堵石墙根下,也有两人在对话,只是方式略有不同。

刚才那变狗叫的中年人,将一个纸团塞给一个异邦人以后迅速消失。

那异邦人急忙展开一看,上写:公主已回宫且惊现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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