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寿州
关闭了一年多的寿州大门巨响而开,没有一伤,没有一亡。
然而,当柴荣率军进入寿州城的那一刻,他,心寒了。
城内守军个个瘦骨棱棱,眼木讷而面黄。
城内街道两旁的百姓,见大军进入,或躲入屋中,或抱亲人泣,或仓皇而逃。恐惧,担心,尽书于百姓脸上。
忽然,柴荣身后传来一阵马嘶,吓得前方不远处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孩跌倒在地,手里拽着的石子洒落在地,大声地哭了起来。而街道这旁的一位妇人,正扶墙而望,心急,心悸,欲上前却又不敢。
“统统下马!”
他,走到男孩身旁,蹲下身,看着那双弱小惊恐的童目。
“怎么样,疼吗?”
男孩摇了摇头,眼泪依旧不止。
“咕咕……”男孩捂起了肚子。
“你饿了吧?”
转过身去,向侍卫示意了一下。仅一会,一个馒头递到了他的手上。
“给你。”
男孩脏脏的手怯怯地停在空中,突然伸手拿去,赶紧大口大口地咬了起来。
“能给我一个吗?”柴荣指了指洒落在地的石子。
男孩看着他,温柔的眼中,没有任何的敌意。
“嗯。”
柴荣捡起一个放入了腰间,微笑着回头对那妇人说道:“他是你的孩子吗?”那妇人为点着头。他轻拉着男孩起来,送到了那妇人面前。
“对不起。”
话语很低,但却充斥着那份真诚,是的,那是他对寿州百姓的一份愧,一份疚。
此时不远处,一个担架抬到了大军之前,上面躺着的正是他,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刘仁瞻。
“刘将军?”柴荣走近担架,弯身看着刘仁瞻。病痛折磨着他,心痛也折磨着他,年未过六十,却形如七十。见柴荣走来,刘仁瞻转过头去,断断续续地吟道:“要,杀,要刮,悉,悉听尊便……”
“刘将军,你尽忠所事,抗节无亏。朕现在就封你为我大周检校太尉,中书令,兼天平军节度使。”
刘仁瞻微微回头,却见柴荣已经起身而立。
“朱元,朕封你为蔡州防御使,周廷构,朕封你为卫尉卿,孙羽朕封你为太仆卿。即日起,开仓放粮不得有误。刘仁瞻忠节于主,其麾下清淮军改称为忠正军,以彰其功!”
他,刘仁瞻,脸颊处滑落着那滴泪,望着柴荣的背影,他有些欣慰,然后是伴着痛的欣慰。
当晚,刘仁瞻终因病重不治,撒手而去,翌日,其妻薛氏泣尽继血,随夫而逝。
大周天子柴荣下诏:“追封刘仁瞻为彭城郡王,夫人薛氏为彭城夫人。”
唐国皇帝李璟下诏:“追封刘仁瞻为卫王,夫人薛氏为卫国夫人。”
※ ※ ※
寿州城墙上,柴荣和赵匡义立城而俯望,
“皇上,您决定了吗?”
“朕已经决定,明天处理完寿州事宜,率亲军启程回开封。”
“但是,皇上,寿州城已下,难道您不想攻过江去吗?”
“不了……朕累了。”他轻叹一声。
“是为了她?”
他未在加以言语。当看到刘仁瞻和其妻子情深义重的时候,他唯一所想的不是唐国,而是敏儿。
所以,他,选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