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在座之人虽稍有宽心,但心中依旧惴惴不安。须臾,方才有人走上前来,颤颤跪地,干涩的嗓音中略带期盼,“大人就是当今夏宰辅么?这位殿下,是风老将军的外孙,已故风皇后的独子三殿下么?”
“在下正是夏云秋,这位也真真是当今三殿下无疑,诸位尽可放心畅所欲言,不用有所顾忌。”
夏云秋话音刚落,眼前乌压压一片跪满了难民百姓。
“参见三殿下,见过夏大人!还望三殿下和夏大人替草民们做主啊!草民们当真心中有苦难诉,当真冤枉的紧啊!”
“还请三殿下替草民们做主!”
“诸位快些起来,有何难处和苦水尽管直言,凌弃稍后自当禀明父皇,给大家一个交代!”
“一言难尽啊!如若不是被逼上绝路,谁愿意背井离乡,千里迢迢逃难至帝都!三殿下,您是有所不知,那位孟大人在汉河府作威作福,可是苦了我们一众老百姓啊!自打十年前孟大人上任汉河府尹,汉河府的百姓们都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起初几年尚且安分,但近些年来,整个汉河府上下官吏沆瀣一气,是再无半分忌惮了啊!三年前,陛下圣明,举国上下减免赋税,汉河百姓本欢呼雀跃欲奔走相告,但是那位孟大人却以丰年风调雨顺为借口,未曾减免赋税半分!有忿忿的百姓结伴去府衙理论,却被孟大人以聚众闹事为名关到府衙大牢,几番酷刑下来,人从牢中出来时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再后来,有些青年壮丁想去三府巡按那里去状告孟大人,未免走露了风声,还特意在月黑风高之时欲偷溜出汉河府,谁曾想到底还是被孟大人寻到了蛛丝马迹,刚出成不过十里,便被衙役捉了回去。一番酷刑自然是少不了的,打那以后,汉河府的老百姓们只能打掉了牙齿和血吞,再不敢同孟大人对着干了。”
王平举听后不由愤恨起来,“那孟庆林在汉河府作威作福,就没有旁的官员举报么?”
“大人有所不知,汉河府原本还是有些清官的,但这几年来,孟大人对那些青天大老爷们诸多打压,培植自己的亲信,恕草民直言,那汉河府简直都快要变成他孟家的天下了!汉河府大小官员官官相护,老百姓申冤无门,若不是今年出了这水患,那孟大人自知再遮掩不下去,携家逃了,恐怕草民们连汉河府都是出不得半步啊!”
王平举本就是武将出身,脾性直来直去,此刻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怒意,忿忿起身痛啐一声,“当真是可恶至极!”
“想不到这外戚竟如此仗势,陛下若是得知详情,定会痛心当年的重用。后宫之事我等做臣子的也不宜多言,不过经此一事,恐怕也会有许久的安稳日子了。诸位乡亲们请宽心,今日之事上报天听,陛下圣明,不出几日定当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这些日子诸位乡亲们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王将军或者夏某说,我二人能帮得上的自当竭力,至于那位孟大人,陛下已经下令通缉,他日归案之后,定会给汉河府百姓一份公允!”
有了夏云秋的这番话,周遭的老百姓仿若吃了颗定心丸,虽尚未得到最终的结果,但已然有了一丝期盼。
好生安顿了一番后,冷凌弃同夏云秋又陆续去了另外三个演武场,待加以承诺安慰之后,民怨才少有所缓解。将整个汉河府的事情了解了个大概之后,冷凌弃二人通王平举告别,王平举匆匆赶往南城门主持大局,冷凌弃则同夏云秋一道缓步走在了大街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刚刚的所见所闻,所想所感。
“未曾料想到孟庆林竟将天武最为富饶的汉河府弄成了今天这步田地,宫中贤妃娘娘这次恐怕势必要被连累一二了。不过也好,自打老师辞官归隐,没了澜衣,后宫便成了孟家的天下,虽然没了孟庆诃,但他的门生终究还是在的。这些年我与北陌虽在朝堂之上逐渐站稳了脚根,但是后宫之中风家终究是有所欠缺的。殿下虽天资卓绝,文韬武略,典史经纶无一不精,陛下也盛宠不衰,但私下里孟家想必仍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朝堂之上六部偏颇大皇子,后宫孟贤妃又掌主事大全,殿下及冠行加封礼之前还需小心谨慎才是。此次孟家出了这种篓子,也算压了压孟贤妃的气焰。”
“只是这代价偏大了些。夏叔,如果可以,我宁愿那汉河府政事清明,宁愿孟庆林是个好的父母官,哪怕孟家权势更大些,也不愿见今日这般惨景。”
“我自然知你,我也不愿事情发展到这种境地。只是既然已经发生,我们便要把握好机会。凌弃,不是你夏叔托大要指点你一二,这些年你的成长我也看在眼里,你已然无可挑剔,只是你的性子像极了你的母亲,不忍见半分不好。只是你要知道,帝位自古以来都是被鲜血浸过的,即使边关战事也不及夺嫡来的凶险。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夺嫡之路凶险,你无害人之心并不代表他人没有害你之意。你夏叔虽是一介书生,不及北陌兄手掌重兵能实在的护你,但朝中这些阴损事,无论是老师还是你母亲的托付,我都应当为你谋划一二。就算不能铺就一条坦途,好歹让你走的不那么绊脚。”
“夏叔,难为你了。”
“傻孩子,好了,去我府里坐坐吧,家里的疯丫头几天不见你天天跟我念叨着呢。这次你出来我若没不带你进府,那疯丫头又得念我好几天,唉,真是被我惯坏了。”
“小叶子,也是数日不曾见她了,也好,时间还早,上次师傅传我的剑式她一直嚷着要学后十招,今日便去演给她看看。”
夏云秋闻言不禁又皱了皱眉,“得,我那院子前些日子刚遭了她毒手,今日恐怕又要难逃厄运了。也不知道老师何时结实的旧友,那般神出鬼没的高手收了你和北陌兄家的小子为徒虽然是好,但若是让他知道他的剑招被家里那个疯丫头舞成了那般模样,不知是不是会气得跳脚啊!”
“师傅的性子,喜欢小叶子还来不及呢!不过,不过气得跳脚恐怕也在所难免咯!”提到心心念念的小人儿,少年如玉的容颜一扫愁绪,嘴角勾出的浅笑恰似冬日里的一抹暖阳,足以融化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