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屋,沈文微自动屏住呼吸。
屋子里点着香熏,一股子清幽芳草香,一颗颗圆润串珠从上至下串好,形成一帘蓝白幽梦,仿佛置身于仙境传说之地,帘后的美人半倚床栏,脸色略显苍白,依旧血气虚弱。
这一幕,倒让沈文微想起那晚见到的穆王,惊人类似,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儿。
“姐姐?”她的声儿很小,生怕嗓门一大直接把人家送回九天云端之上的天界,罪过罪过。
“四妹妹,来了。”说着,沈文馨配合着咳嗽两声,看了眼华浓,然后有气无力道。
“妹妹就是来看看你身子有无大碍,那日的事儿,实在太令我恐慌,这几日可都侧转难眠。”举起装柔弱扮娇媚之利器——丝绢,她慢悠悠说着。
这几日,沈文微已经受过沈老夫人和沈夫人的各种角度、各种方式的‘盘问’,于是,她也早习惯了各种装各种演,只要给自己一个始终如一的场景,她便可以绕着它演,合理的解释,滴水不漏。其实,大夫说了,沈文馨之所以昏迷,莫外于惊吓过度和呛了几口水,且京华城内会游泳的人大多数为身份低贱的男子(当时不流行游泳运动,女子没事怎么可能游泳,当然,有事更也不游),根据那时的情况,幸亏沈文馨被沈文微给救了上来,不然这出事的几率大着去了。因此,今日,沈文微在沈府里行走,可不再似以前那般畏缩,起码,表面上,府里丫鬟婆子看见的一幕便是——沈老夫人喜欢叫上她闲聊,沈夫人又对她感激不尽。
所以说,谁没事在风口上招惹她?
“四妹妹,咳咳……”先咳,缓过气来,抿了口茶,净了脸面,沈文馨才接着说道。“多亏了你,不然,我可……”
“别那么说,是姐姐你福气大。”见她含泪楚楚动人的样子,沈文微终于领略到雨带梨花为何物,看来,是同行呀。
沈文馨轻笑。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话峰一转,沈文微步入正题。
“哦?”
“姐姐还记得那晚吧?天,特阴沉,气温骤降,冷,寒气深……我睡在棺材里,我记得你来看过我。”沈文微把声线调得干净透彻,幽深,尤其适合讲恐怖故事,再加上生动的表情,对面不远处的沈文馨立刻征住。
“没听清你说了什么,但我知道你来过,文微可开心了。”她自顾自道。
沈文馨和华浓对视一眼,不禁齐齐竖起寒毛来,封敏惠的的确确找人看过,而且过了将近一日,她不死透才怪,那刻,当初棺材里的她怎么可能会知道她去过院子?想容看似大大咧咧,可心里有数,她绝对不会说出去,更别提沈文馨和华浓,沈文微现在说着这话,太诡异!
而且,她故意说起‘没听清’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已什么都知道了?
她真去过一趟阴曹地府?!
起初坚决不信,如今,沈文馨在动摇,咽下一口唾沫星子,指尖绕着丝绢,沈文馨用微笑诠释一切。
看她这表情和反应,沈文微不便多说,她知道,沈文馨该是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但她可能并非主导者,参与,多多少少都有些吧。
“姐姐脸色瞧着可不好,我就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静了一瞬,沈文微结束对话。
见她离开,沈文馨躺了下去,侧着身子,想了许久。
“华浓,你说当真只是意外?”
“小姐,华浓不知。”起先,她们听了想容的说法,又核对其他人,春丽不便问,香枝说她什么也没看见。“如果真是她,那也太容易拆穿,如果真是她,没有理由她救你,小姐,我去看过了,四小姐手臂上的口子真得有一掌长!”
“这事就别再提了。”沈文馨冷脸,因为还有一个可能。
沈文微兵行险招,所有都是她的精心安排,利用沈文瑶引出事端,巧妙计划好每一步,至于她的目的,暂时,沈文馨看不透,她相信只要是狐狸,终究会露出尾巴!
……
本就打算看了沈文馨,一会儿还要去沈文瑶沈文蕊的院子,走在半路上,她发现东西落下。
“哎呀,春丽,我的手绢掉姐姐那儿,你替我去取吧,我在前面等你。”
“好。”春丽也瞧见刚才想容给她递的眼色,让她去一次,这不机会来了。
待春丽消失在拐角,沈文微忽然走向另一个方向,那里,正是当日她出事的地方。
院子位偏,极其寂静,虽时常有人打扫,却无人常住,没有较多的生活气息,角落里的一棵大树枝头已发了绿芽,几只麻雀唧唧歪歪叫着,落在地上轻跳嬉戏,有人一来,它们立即飞散。
推开门,沈文微眼角瞄见木柜侧方一处暗红血迹,它,该属于她。
支开春丽,为了重回一次‘案发现场’。
记得,身着华服,头戴美饰,她被带入这儿,可双脚尚未稳立,锁门声传来,胆小如她竟不敢去看发生了什么,直到身后有人冲了出来,抱住她,懵懂如她,再不清再不楚,也感知会发生不好的事情,然而,挣扎,毫无用处。
也许,崔妈妈嗅出异常,一路尾随。
也许,崔妈妈奋力阻止,撬开了门。
拉扯间,沈文微不幸撞向门边的木柜,仅几滴鲜血,却夺了她的命。
走这一圈,沈文微猜测着那时情形,琢磨起问题的关键来,想要知道到底是谁害她,就得搞清楚贾南口中那封仰慕他的‘情书’出自何人之手,这种事,当事人的可能性极大。丫鬟,大多没读过书,婆子就直接排除,能够让贾南瞧得上眼,‘情书’上的书法必定不会太差,脑子里转了转,她觉得最有可能的人不就是沈文瑶和沈文蕊,为何不是沈文馨,因为她比她们俩要聪明,书信定不会经她手。至于两姐妹,沈文瑶嚣张,看似可能,可能不是,沈文蕊隐忍,看似不是,可能恰是。
往外走,她要想办法瞧瞧她俩的笔迹。
“四丫头?哟,这不是四丫头吗?”
没两步,杵在院门口,她让人给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