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娘子到底还是偏爱了自己孩子多些,听了奚月娘的话就点头笑了道:“既是这样,左右现在天也暖和,你就先去住着,等到天冷的时候,你再回去与乔儿同住,那柴房的墙薄了些,原本也不是用作柴房的,就是想着夏天自己住的,如今倒也来正好,等以后逍儿和遥儿大些了,也正好能住。”
话都这般说了,吕强也不好与吕娘子再周旋,只是闷闷不乐的道:“娘,那我一会去把那柴房收拾妥当了。”
说完了又看着奚月娘道:“月娘,回头你想着还缺什么趁手的物件,跟我说了,我一并给你打出来,刚好这两天师傅放我的假,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奚月娘点头笑了笑,道:“好,强子哥,一会我再看看,只要床搬过去了,再有那副绣架,应该是不缺什么了。”
吕富晚上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也有些失望,不过既然事情都定下来了,明天月娘就能搬进去了,他也不好再与他娘说什么,只是责备着吕强道:“你也是的,月娘那么一个姑娘家家的,哪能去住柴房,咱们也不是没去过,那柴房不像这常年有人住的屋子,里面干爽的很,那柴房都是一股子潮气,还带着阴湿,住的时间长了还不得生病啊?”
顿了一下,吕富又有些懊悔道:“还不如不提这个建议呢,就这么老实的住着,回头我再说说乔儿,也能相安无事一段日子,再说我听我们掌柜的说了,现在差不多就进了江南的梅雨季节的,这天一时半会的也晴不起来,那屋子还不得往外发潮气啊。”
吕强哪里想到这些,这会一听也懊悔的不行,拍着脑袋道:“都怪我,好端端的想这破主意干吗,可现在娘都同意了,我又有什么办法,总不好再去驳了娘吧,而且我瞧着月娘倒也是心甘情愿的去住的。”
吕富到底比吕强大一些,这些人情事故在酒楼里面也看了不少,无奈的叹道:“二弟,月娘现在在咱们家叫寄人篱下,她能怎么办,好的不能争,乔儿又不是个省事的,为了不讨嫌,自然要捡了那不好的去,哎!”
奚月娘搬到柴房住的时候却不像兄弟俩想的那么沉重,这会正一点点的收拾着自己的屋子,心理却是很轻松,不像与吕乔住一间房那样的小心谨慎,生怕自己发出的动静大了,会影响到了吕乔的休息,从而惹来不快。
奚月娘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抓紧时间把从王大户家拿来的绣品做出来,虽然她不知道能换多少的银钱,可是能挣一些,至少她不是在吕家吃白饭的。
这日奚月娘正在专心的绣那幅帐幔,眼瞅着就要完工了,这可是她赶了七天七夜才做出来的,为了怕费灯油,她每每就跑到厨房的角落里,那里能借到隔壁武家的光,武家是杀猪的,每每都要早起杀猪,因为怕影响到了邻里的休息,所以武大早早的就点了亮,然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那猪少叫唤两声,每天早上准准的就能听到两声动静,开始的时候邻里们不习惯还有些去找的,武家会做人,时常在这些好唧唧的人家来割肉的时候就多给一块,或是搭块骨头啥的,这些人一来二去的也就不好意思找麻烦了。
月娘今儿正在绣最后一块,吕乔就带着武家二妞子寻了过来,吕乔笑指着奚月娘道:“二妞子你看,我就说我能把她弄出我的房间,你不信吧,如今我带着你瞧瞧,她都搬来柴房好几天了。”一边说着还一边得意洋洋的向二妞子显摆着。
二妞子跟吕乔年龄差不多,可是没有吕乔在家受宠,有的时候瞅着吕乔就有些嫉妒,可自打奚月娘住进了吕家,吕乔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成天跑去跟她抱怨说奚月娘占了她多少的好处,还有她爹娘也说她了,连着哥哥弟弟对她也不好了。
每到这时候,武二妞心理就在偷笑,不过面上却还是一副替她抱不平的样子,时间长了,武二妞就道:“反正是在你家吃白饭的,还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
吕乔有些不敢的道:“我娘现在可护着她了,就是大哥和二哥也都向着她呢,再说她娘没的时候把她托付给我娘了,我娘说了,以后这就是我家的孩子了。”
武二妞嗤笑道:“那是你娘人好,要是搁在我们家,不说一天打八遍,可也得从白天干到黑天的,不然你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干啥给她白花,就该让她吃的最差,住的最差,喝的最差,到时候给你们家当小丫头使。”
吕乔只是个被娇惯坏了的小女孩,还没有这种心思,不过刚好赶上吕强和吕富要给吕乔腾房间的事,吕乔就想起武二妞的话,就势也就推了一把,刚刚她去找武二妞玩的时候忍不住就洋洋自得了起来,这会是拉着武二妞来显摆了。
奚月娘听了却不以为意,她本就是寄人篱下,再说吕乔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妹妹,她还真没什么与其计较的心思,反倒是武二妞,奚月娘眉头皱了皱,在吕乔不注意的角落,奚月娘发现这个武二妞每每瞅着吕乔的眼神都带着嫉妒。
奚月娘如同没看到那两个正在议论着她的人一样,低头专心的绣着,武二妞这会才看见奚月娘绣的那帐幔竟是百花齐放,像真的一样,忽然就带着吕乔迈步走了进来,大声叫道:“呀,吕乔,你快看看,她绣的这东西可真好看,还是大红色的,不会是给你哥哥成亲预备的吧?”
吕乔撇了下嘴,有些不愿搭理的样子,道:“这是我娘接的王娘子的活,王家的姑娘成亲要用啊?”
武二妞有些羡慕的道:“这可真是好东西啊,我要是成亲我娘能给我预备这些,只怕我睡觉都能笑醒。”
武二妞的娘是什么人,这条街上就没有不知道的,屠户的媳妇不仅泼,而且壮,更是抠门,斤斤计较,一文钱都能给你抠出水来,吕乔一想到自家娘和哥哥对自己的好,一时又觉得在武二妞面前有些小得意,哼道:“别做梦了,这都是大户人家才给女儿做的,就你娘,怕是下辈子也轮不到你做这些。”
武二妞一听,有些不服气道:“大户人家怎么了,大户人家也是嫁一次女儿,咱们也是嫁一次,我就让我娘给我绣,怎么了?”
吕乔轻笑道:“二妞,你可别逗了,就你娘那能拿得起杀猪刀的手还能去给你绣嫁妆,那不是开玩笑吗,到时候只怕一块红布就把你打发了。”
镇上贫家的女孩通常出嫁的时候买不起嫁妆,就买一块红布做一身衣服就算了,那再不会做绣活的,自然就不见一丝绣线。
武二妞哪禁得住吕乔这样的激,哽着脖子犟道:“我说了,我娘能给我做,就是能给我做,不信咱俩现在去问问去?”
吕乔可不干这傻事,她还是有些怵武娘子那一副壮身板的,摇了摇头道:“你要不信,你只管问去,我可不去,你娘那大胳膊一挥,我这小身板还不得拍扁了,我娘还让我在家学针线呢,正好我也跟你玩半晌了,这回可不能耽误了,回头我娘检查起来,又该说我了。”
说到这,吕乔看了武二妞一眼,有些得意的道:“我娘说了,女孩的嫁衣,盖头都要自己绣的,让我现在学,等大些了就给我买布料,让我开始绣了,绣个两三年的正好就能出嫁了。”一席话说完,就得意洋洋的走了。
直气得武二妞在地上跺脚,武二妞在家除了干活就是干活,像与吕乔这样玩耍半日她娘也是不乐意的,不过是因为吕乔是秀才的女儿,她娘出去也有得说嘴,显得自己的孩子多能耐似的,能跟秀才家的孩子玩到一块去,所以才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可是给她安排的那些活计却是一分不少,干不完有时候连饭都不给她吃,哪能像吕乔这样还能有时间学学针钱,吕娘子还能想着让她自己绣嫁妆,只怕武娘子想的就是能省钱就省钱。
奚月娘看着武二妞阴阳变化的脸色,低下头继续绣着,生活都有着各自的艰难,谁也不能替谁去承受,谁也不能替谁去选择,就如同现在这样,武二妞不满自己的娘,可是她却宁愿有个娘在她身边指使她也好,打骂她也好,不给她饭吃也好,至少总有这样一个人,让自己能叫一声娘,可是现在,她能叫做娘的那个女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只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呦,秀才娘子在家呢!我可是来给你报喜的!”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还没等进院就嚷了起来。
家里奚月娘正跟着吕强做着小桌子,放到她那屋里摆东西用的,吕娘子去给王家送绣品去了,奚月娘经过了大半个月的起早贪黑,总算是把王家的绣品赶出来了,吕娘子还夸了奚月娘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