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萨姆被嫉妒之情所杀,谚语说:“不成功,便成仁。”因为嫉妒永远占不了上风,以嫉妒开始,必以死亡结束。
原来那枚箭是舍布卜——安塔拉的哥哥——射出来的。安塔拉发动进攻之时,托付舍布卜守护阿卜莱,要舍布卜不要离开阿卜莱和她的母亲以及她的堂妹们乘坐的驼轿。因为怕敌人伤及妇女,舍布卜一直守卫在她们身边。舍布卜看见本族骑士们已经出动,又见安塔拉直取土岗上的旌旗招展处,乱马交枪,烟尘滚滚,打内心里害怕弟弟受伤,故立即飞身上马,紧握弓箭,风驰电掣般地冲破烟尘似的尘雾跟了上去。
舍布卜密切监视着安塔拉周围人马的活动。他见白萨姆挥矛准备向安塔拉的后身刺去,立即搭弓放箭,一箭射中了白萨姆的后背,箭头从前胸露出,当即落马身亡。
安塔拉只顾与敌人拼杀,对身后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只见面前的敌方骑手一个个落马倒地,边冲边杀,终于来到穆厄泰里斯面前。安塔拉知道他是首领,见他正用长矛鼓动、指挥手下人马战斗,但手下人马根本不听他的指挥,见安塔拉已冲过来,他们就像逃跑的猫一样,四分五散而去。穆厄泰里斯见此情景,自然为难,只有拼杀,不认为自己会失败,也没随手下人逃走。安塔拉心似石坚,挥矛迎战。
穆厄泰里斯是当时的奇勇骑士之一,又是一位孤胆英雄。他与安塔拉双双挥动长矛,相互刺杀,直至矛杆折断。众将士见此拼杀情景,无不心惊肉跳。
安塔拉怒气大作,一声呐喊,如同饿狮捕食一般冲到穆厄泰里斯跟前,挥矛猛刺,刺穿了他的锁子甲,刺入了他的肠和肝,穆厄泰里斯当即像僵挺的木头一样倒在地上,一命归阴,一动不动了。穆厄泰里斯的手下人见首领倒下,像见了雄狮的野狼一样急匆匆逃窜。
厮杀结束,奴隶们收拾起散落的战利品和失去主人的马匹,兴高采烈地踏上凯旋之路,边走边不住地称赞舍布卜,赞扬安塔拉勇敢坚强,谈论着安塔拉如何一矛刺去,结果了穆厄泰里斯的性命。兄弟俩听到奴隶们的赞扬声,不禁心花怒放。
舍达德为儿子的英勇行为感到欢欣鼓舞,知道因此提高了自己在族人中的地位。
安塔拉来到舍达德面前,亲吻父亲的双手。父亲热情迎接他,亲吻他的眉心;因为安塔拉的身上、长矛上和宝剑上沾满了敌人的鲜血,看上去像紫荆花一样,心中不胜欢快。
见此情景,基拉德家族的人们更加高兴,更加感到新鲜。
舍达德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心情,对弟弟泽海迈说:
“凭阿拉伯人的尊严起誓,我们对这个奴隶的教育培养是适当的,没有白辛苦。如果他不是个合法的孩子,他是不会有这些善举的。我们有了他就可以控制出身高贵门第的阿拉伯人头领。”
泽海迈说:
“哥哥,阿拉伯法官已把他判给了你,怎么还说什么合法孩子呢?他就是你的孩子,不要否认他的血统。请听我的劝告,快让他认祖归宗。我们足以用他向其余阿拉伯人争荣,因为他是真正的英雄,应该承认他的门第出身。”
舍达德听弟弟这样一说,怒气烟消云散,微微笑了。
人们向帐篷走去,安塔拉跟在后面。安塔拉听到了父亲和叔父二人的对话,只是暗暗记在心中,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既没有表现在话里,也没透露在诗中。
安塔拉缓步走上前去,想到自己对堂妹阿卜莱的爱,只觉得恋情有加,诗兴难抑,于是吟诵道:
我本英雄汉,出战不畏艰;
骑士再气派,拜倒我马前。
烽火燃起日,我似狮参战。
尘烟荡起时,斩敌凭利剑。
战必担重任,谁解其中难?
思与我战者,当见剑光寒。
吾断穆贼穆贼:指敌首穆厄泰里斯。命,原本在激战。
救民免敌害,小事何堪言!
若非斩头领,机失不再还;
须知露门齿,并非真笑颜。
若有呼唤者,出战不偷懒。
沙场显狮姿,芳名世间传。
豪情伴搏斗,无战不身现。
众人听罢安塔拉吟诵的诗句,无不喜在心里,笑在脸上,他的叔伯和父亲更是心花怒放。
他们一直行至帐篷,舍布卜走在他们的前面,活像一只公鸵鸟,牵着缴获的马,驮着战利品,昂首阔步,兴奋心情跃然容面。
他们回到家中,各自休息放松,一扫激战、厮杀带来的疲惫。
安塔拉对母亲泽比白说:
“妈妈,我今天听到叔父与首领舍达德之间的谈话,叫我好生难过,因为我不明白其中的意思。请妈妈告诉我,谁是我父亲,我的血缘属于谁。难道我是无父而生?请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吧!”
母亲说:
“孩子,我这就把真实情况说给你听……”
[0016]道明身世
母亲接着说:
“还在我是少女之时,我便沦为女俘。对我们发动突袭的是一伙阿卜斯部族骑士,其中有你的主人舍达德,其余的十个人都是阿卜斯部族的英雄好汉。舍达德成了我的主人,不论怎样对待我,都成为合法的。就这样,他占有了我,而他说那是私通。”
紧接着,泽比白把事情的原由始末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安塔拉,将自己的心事也全吐露出来了。她说:
“舍达德占有了我,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我正是那个时候怀上了你。他们带着我一直走到他们的宿营地,我在那里生下了你。”
然后,母亲告诉他:
“那十个阿卜斯英雄如何相互争斗,每一个人都一口咬定说你是自己的亲骨肉,都称你是自己的儿子。十个人争执不下,只有去见阿拉伯法官;法官裁定你是你现在的主人舍达德的儿子。因为那几位骑士都亲眼看见舍达德与我交欢,对此没有一个人保密,也没有一个人否认。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孩子,你的父亲只能是舍达德,决不会是另外任何一个人。”
安塔拉听母亲这样一说,心中的疑虑消失,对母亲说:
“妈妈,既然法官已判定我是他的儿子,而且都能证明,那么,他为什么不认我这个儿子,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对待我呢?”
泽比白说:
“凭安拉起誓,这件事使他很为难,我也无能为力。想到这件事,我的心就像是被烈火熏烤。不过我知道,他之所以那样做,原因在于害怕受到阿拉伯人的责备,怕把你称为私生子。我是在无婚约的情况下把你带到世上来的,因此,他怕你与他的门第沾在一起,阿拉伯骑士们再也不承认他的地位。”
安塔拉说:
“我不需要他如此行事。谁要是责斥他,我就让那人尝尝我这口宝剑送他一死的滋味。今天,我已亲耳听到我的叔叔泽海迈对我的父亲说:‘安塔拉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不像所有父亲一样认自己的儿子?’但舍达德不想接受这个意见。我发现他的脸色都变了。我一定要对他说这件事,好好地跟他谈。假若他不承认这种血缘关系,我会冷淡他,疏远他,就像他对待我那样,和他脱离关系。如果我看到他否认我是他的儿子,而任何一个别的部族看好我的矛和剑,我就离开这个部族,到承认我的力量的部族中去生活。如果我父亲不承认他与我的血亲关系,我首先把他杀掉。如果我的叔父马立克不同意让他的女儿与我结配成双,我也要用这口宝剑送他和他的儿子归天。我的叔叔泽海迈是个高尚的人,知善憎恶,值得我敬重、亲近。”
母亲听儿子这样一说,随即说道:
“看在安拉的面上,孩子,你千万不能做这样的事!男子汉都看到了你的英雄举动,他们比妇女更喜欢你,你千万不要伤害任何一个男子;如若不然,兴许你会受到迫害和敌视。”
安塔拉说:
“妈妈,阿卜莱的母亲已许诺把阿卜莱嫁给我,与我订了约言,因为我保护、拯救了阿卜莱。”
母亲说:
“孩子,不要想那种不可能的事,也不要说那种话,不要抱那种希望。一个没有高贵门第的奴隶怎能贪图与一位阿拉伯有地位的头领的千金结亲呢?”
安塔拉说:
“我将让您看看我的作为,看看我如何将自己的灵魂与高贵门第联系起来,看看我如何用我的利剑征服阿拉伯人和别的民族,如果安拉假我高寿的话……”
那天夜里,安塔拉没有合眼,一直沉思到东方大亮,思考着自己要做的善事。
就在次日清晨,族王祖海尔带着骑士们安全返回了。祖海尔简直不敢相信村上的人竟会安然无恙。因为他听说穆厄泰里斯走了岔道,来到了他的村落和乡亲中,他害怕乡亲们遭难。
祖海尔带人接近盖哈坦人家园之后,便调转马头回返,一路上快马加鞭,不曾耽误行程。当他临近村庄时,发现人们平安欢乐,不禁一惊。
人们看见族王率军归来,争相欢迎、祝贺,男男女女、大人孩子手拿铃鼓,吹着笛子一拥而上,头领们忙向族王报告战胜敌人的喜讯,并细说安塔拉退敌的英勇举动,说安塔拉如何向敌人发动进攻,怎样把穆厄泰里斯刺死于马下。
族王祖海尔说:
“凭安拉起誓,我们真为这孩子感到自豪。这个安塔拉定将成为这个部族的卫士。”
祖海尔回到家中,妻子泰玛杜尔在他的面前称赞安塔拉,把安塔拉如何保卫她们的情况一一详告。泰玛杜尔说:
“堂兄啊,凭安拉起誓,安塔拉保护了妇女们,做了高贵男子汉所做的事情。”
听妻子这么一说,安塔拉在族王心中的地位提高了许多。他面浮激情地说道:
“凭阿拉伯人的尊严起誓,假若我们仅以这些钱财和人员来评判安塔拉,这与他抗击的敌人及他的善行相比,那真是微不足道了。”
随后,祖海尔下令宰驼杀羊,备下葡萄美酒,举行盛大的庆祝胜利的宴会。
宴会举行那天,人们沉浸在巨大欢乐之中。出席宴会的有拉比阿·本·齐亚德及其众兄弟,舍达德带着基拉德家族的众骑士也来到了筵席上。
安塔拉来到祖海尔面前,恭恭敬敬行过礼,祝福族王富贵安康。祖海尔走上前去,对安塔拉说:
“凭阿拉伯人的尊严起誓,安塔拉,今天只有你才是我的酒友。只有你和我在一起,我才会畅饮。我和你一道饮酒,想看看你。”
安塔拉走上前去,亲吻族王的双手。祖海尔移动了一下身子,让安塔拉坐在自己的身边,和他亲切交谈,开玩笑。安塔拉简直就像族王的亲人似的。
大家都为安塔拉感到高兴,其中包括族王的儿子马利克。但是,沙斯和拉比阿·本·齐亚德不大高兴,心中更觉惆怅。
祖海尔与安塔拉把盏对饮,还不时地和他说些笑话。每当安塔拉想站起来为族王斟酒时,族王总是不让他动手,而是把他拉近自己,不住地赞扬、鼓励他。
酒过三巡,当人们稍有酒意时,酒宴散席,人们相继离去,回家休息。
当头领舍达德想离席时,族王祖海尔赐赠给他和他的兄弟以及安塔拉金丝绣花缠头巾,还赐赠给安塔拉宝石项圈、鞴金鞍骏马一匹、价值一万银币的雪亮宝剑一柄,并将安塔拉称为“阿卜斯卫士”。
基拉德家族人高高兴兴、心满意足地同族王祖海尔告别,心上的阴云完全散去。当他们接近自己的家园时,安塔拉急忙离开马背,就像奴隶服侍主人那样,走去扶他的父亲舍达德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