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勒·法兰奇把她拉到角落里。“你今晚脸色不太好,宝贝,”那个又高又丑的女人说,“是不是太累了?”
“我喜欢我这一行,亲爱的海勒,”她轻声说,“否则就不会这样拼命了。”
“你那位经纪人呢?”海勒问,“你们俩准备什么时候偷吃禁果?”
“到那一天,你会第一个知道。”劳拉笑笑,继续与众人周旋。所有的脸都变成了一张脸——乔治的脸,所有的眼睛都变成了乔治的眼睛,朝她邪恶地闪动。她好像拥有透视能力,可以透过天花板,看见自己的梳妆室,再透过上锁的大衣箱,看见蜷缩在里面的乔治——这个已经死的人还在企图毁掉她的一切。可是他办不到,见鬼去吧,他办不到——她的思绪忽然被打断了,哈利挽住了她的胳膊。
“放轻松,劳拉,放松些!”他在她耳边低声说,“你的样子好像碰到了鬼。我已经决定了,跟我来——跟着我走。达夫正四处乱窜,海勒会更疯,但我们只有这样做。”
她跟着他,不再说话。他俩站到扶梯上,俯视屋子的情况,哈利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达夫·丹尼斯一副痛苦不已的样子,站在他俩身边,敲响了一面进餐用的铜锣。满屋子的记者和影星纷纷聚拢过来。
“诸位,”达夫·丹尼斯笑了笑说,“我要告诉大家一个惊人的消息。老实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这是因为劳拉和哈利才做出决定。所以,请诸位原谅他俩用这种方式公布这条消息。他俩——还是让哈利来宣布吧。”.
哈利搂紧劳拉,向她传送自己的力量。
“诸位,”他开口说,“因为你们都是我俩的朋友,,所以这个消息就突然变得简单起来。劳拉和我已经相爱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劳拉的电影已经拍摄完毕,所以,我们准备结婚。今天晚上就出发,飞到玉玛结婚。只要我的包机容得下,我们欢迎任何人与我们同往,不一起去的朋友可以继续在这里跳舞,明天我们还要回来收拾行装,为蜜月做准备。我们衷心希望得到各位的祝福!”
下面立刻响起一阵喧闹声。“为什么,哈利,为什么?”劳拉悄声问,“我真的非常高兴,可是现场为什么是这样?”
“这是我们唯一能够摆脱乔治的办法。即便是好莱坞的明星,也可以躲起来度度蜜月,对不对?”
她再次看到梳妆室是在一个白天和半个夜晚之后。她悄悄推门进去,里面只有一只灯泡在闪烁。她放心地笑了,哈利紧跟在后面,关门并上了锁。他们已经结婚12小时,两人一直形影不离。
“我们就下来,”他高声叫道,“给我们留一杯。”
门外的摄影记者散开,纷纷走到楼下。劳拉的笑容不见了,脸上一副绝望的神情。“哈利——”
“放松些,劳拉。”他伸出一只胳膊搂住她,“最坏的时候已经过去。”
“如果再让我对那些记者笑……”
“我知道。你从来就没表现得这么好。”
“他们要我再笑一点,可我老想着乔治躺在衣箱里的情景。但最后我还是笑了,哈利,我笑了!”
他抱着她,想让她心里的难过慢慢退去。
“宝贝,谢谢你,”她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哈利环顾屋子。“没事的,”他说,“让玛丽去收拾你的东西,我的已经收拾好了,大衣、地图、手套、相机,还有墨镜,我想都收拾好了。让玛丽去叫彼得罗和你的司机往车上装行李,我们去跟楼下的记者们道别,然后告诉达夫别让任何人进来,这样我们就可以摆脱乔治了。”
此时有人敲门:“喂,是达夫·丹尼斯。”
“进来吧,达夫。”哈利拧开锁,把门拉开。
“怎么样,两个小情人,度蜜月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亲爱的达夫。”劳拉的声音充满柔情,“谢谢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
“没什么。”文雅的外表掩饰了达夫内心的怒火,“不过你们最好还是跟我说一下注意事项,这个月所有的大报都会为我们发头条新闻的。”
“爱情和战争不等人,达夫,”哈利·劳伦斯说,“你知道该怎么做。”
“好吧,”公关部领导显示出很宽容的模样,“反正现在新闻界可有事干了,你们度蜜月的这两个星期肯定非常热闹——采访,拍照,事情可多了。对了,你们还没说准备去哪儿呢。”
“墨西哥。”哈利·劳伦斯冷冷地说,“我得告诉你,我们想保密。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尤其不想碰见记者。”
“等等!”达夫·丹尼斯和善的面容突然不见了,“你们用宣布结婚的方式耍了我,别想这样就断绝跟外界所有的联系。”
“我们准备这样做。”劳拉板着脸孔说,“即使在好莱坞,度蜜月也是私事,也可以有自己的空间。”
“我答应过海勒·法兰奇,你结婚时给她提供独家消息!”达夫·丹尼斯说,“如果你想要她永远对你怀有敌意——包括你们准备组建的新公司……”
“好吧,”哈利说,“两天怎么样?就给我们48小时,两天后向海勒提供独家消息。”
“可以,”达夫摊了摊他那女人气十足的小手,“两天。是墨西哥吗?”
“对。我们计划到山里拜访一位老朋友,顺便打打猎。两天内给你挂电话,告诉你确切的位置。告诉海勒,她可以电话采访,单独采访。”
“好吧。”达夫耸耸肩,“所有人都在楼下等着给你敬酒,劳拉,你最好还是跟他们说几句吧。”
“她会说的,达夫。我们先交代玛丽,让她叫佣人去装车,然后就下楼。”
“好的。”达夫出去了。
劳拉闭上双眼,有些害怕地抽了口气。“没事的,哈利,我可以再跟他们见见面。”她说,“我知道应该说什么。”她站起来,笑了笑,伸出一只手做了个祈祷的手势。
“谢谢,谢谢,谢谢各位。我无法用语言说出我现在有多么幸福,对于你们的美好祝愿我俩都非常感谢。你们是这么友好。现在我俩有个小小的请求,我们准备躲起来——亲爱的朋友们,请别揣测我们要去哪儿。我们只想要一个小小的结婚礼物——给我们48小时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就我们两个人。”
她的脸色马上变了,一副饱受折磨的样子。
“就我们两个人,”她想,“这样我们就可以摆脱乔治,我的前夫,一个混蛋。”
道路在无尽的黑暗中蔓延,唯有旅行车的前灯在黑夜中闪烁。哈利·劳伦斯坐在方向盘前,脸上满是疲惫。劳拉靠着他,从他的体温中获取安慰。
“现在总算自由了,”哈利注视着空旷的道路,平静地说,“虽然你装出很热情的样子,但我敢打赌没有谁会跟过来,我们把他们甩了。幸好没告诉那个两面派丹尼斯。”
“不管怎么样,我们总算结婚了。”她说道,“哈利,我们的婚姻是真的,会一直继续下去是不是?”
“是的,会继续下去。多亏了乔治,是他成全了我们。”
“乔治!是他让我们结了婚。现在快乐的新娘子正用大衣箱装着她的前夫,像带着一件嫁妆似的带着他去度蜜月呢。”她用双手捂住了脸。哈利让她抽泣了几分钟,然后腾出一只手拍拍她。
“劳拉!快看,后面有车灯跟踪我们,追上来了!”
她倒抽一口气:“是记者?”
“不是——你听。”两人都听见了警笛声,“是警察。”
“哈利,他们发现了!天哪,我们被发现了!”
“不可能。除了你和我,只有乔治知道这件事,况且我们对谁都没说过。我们的车太慢,跑不过警车。劳拉,要沉住气。”
哈利一踩刹车,将车停在路旁,警车呼啸着在他们身后停住。劳拉神经兮兮地掏出化妆盒猛往脸上抹粉。哈利则摸出一支烟,正要点着,一位矮矮的警官走到车旁,将一张气势汹汹的脸贴在窗玻璃上。
“拿出你的驾车执照,”他高声说,“你今晚这么急着想去哪里啊,先生?”
“我们刚刚结婚……”
“警官。”劳拉伸手摸到顶灯,将它拧亮,她探过身子笑了笑,“我想你会明白的,我是劳拉·雷娜,这位是我丈夫,我们今天早上才结婚。”
“劳拉·雷娜?”那张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我在电视上看过你的婚礼。今天下午,所有的报纸都登了。”
“是啊,挺乱的。”她叹了一口气,“现在我们想躲起来安静地度蜜月,如果刚才超速,可能就是因为太心急的原因了。”
“噢,是吗?”警官说话的时候,哈利悄悄地将手伸到窗外,塞给警官几张钞票。“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如果我老婆得知我在劳拉·雷娜度蜜月的路上把她抓了起来,她肯定会把我踢出门的。”
“你很通情达理。”劳拉说,用微笑表达了自己的谢意,“什么时候带你太太到电影公司来,我很愿意让她看看拍电影的过程。”
“你说的是真的?她肯定会高兴得跳起来。好了,祝你们走运。”
“非常感谢。”劳拉娇声说。旅行车又重新发动了起来,警车也离他们越来越远。她一直等到警车的车灯从视野里消失,才开口说话。
“哈利,我再也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
“差不多了,亲爱的。再走一里往北拐,就到我的山间小屋了。我们一直往南跑,就是担心达夫跟踪,现在好了,可以加速往回赶了。到凌晨3点就可以住进小屋,这个时候那地方绝对不会有人,到了那时,我们就可以摆脱乔治,真正地获得自由了。”
“那快开车,”她放低声音,“我每时每刻都感觉到他在背后的大衣箱里朝我们眨眼,好像他知道正在发生的事。”
哈利点点头,加快了车速。劳拉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车子经过一段凹凸不平的路面时,背后装着乔治的大衣箱翻动了一下,车的后盖几乎被撞开了。
当劳拉再次睁开眼睛时,汽车已经停了下来。四周一片寂静,连小虫子的叫声都没有,只有夜风穿过松林时发出阵阵响声。哈利关了车灯,他那栋破旧屋子,像一个鬼影耸立在天空下,背后是一个孤零零的湖。
“到了,”他说,“一切顺利。我有一个小时没看见任何车灯。我们把乔治藏进小屋,然后把屋子锁上,让它烂掉。”
“感谢上帝,”她说,“我一直觉得乔治会以某种方式毁了一切。现在好了。”
“别担心乔治了,”哈利钻出汽车,打开后盖,“其实,我对自己能在那么多记者的注视下把乔治弄出来还是很得意的,有一天我要拍一部有关乔治的电影。”
“哈利,别那样吧!”
“好吧,好吧,我打消这念头。这是小屋的钥匙,你走前面,把灯打开,我来扛乔治。”
他打开大衣箱。她听见他骂了一句什么,但是没回头看。她顺着凹凸不整的小路往前走,他缓慢地跟在后面。她摸索着将钥匙插进了锁孔,打开门,推门进去。
“我找不到灯在哪儿。”她说。
“是顶灯,一拉线就可以了。乔治越来越重了,我想把乔治放到床上。”
她在漆黑中找灯线,刚刚摸到就听见从隔壁传来嘈杂的哄笑声和脚步声。
“墨西哥,那个人说。”达夫·丹尼斯的嘲笑声让她的手指冻结在灯线上。
“我一看他口袋里的那张路线图,又看他没去办墨西哥旅游卡,就明白了一切。好了,伙计们,让我们正式欢迎这一对。我猜他正抱着他的新娘朝门走过来,彼特,准备拍照。”
屋子里立刻响起一阵乱哄哄的声音。“新娘来了。”闪光灯将屋子照得很是耀眼。劳拉的手猛地一痉挛,拉亮了电灯。
“天哪!”有人喊了一声,一名女记者随后尖叫起来。
哈利站在劳拉身边,乔治横在他的肩膀上,乔治的脸距她很近。劳拉没看见达夫·丹尼斯,没看见记者,也没看见那个惊声尖叫的女人,她只看见死去的乔治的眼睛,那么近,略微睁开,眨动一下之后,又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