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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年谱附录二(2)

夫矩,心之体而物之则也。心无定体,以物为体。方其应于物也,而体适呈焉,炯然焕然,无起无作,不以一毫智识意解参于其间,是谓动以天也,而自适于则。加之则涉于安排,减之则阙而不贯。毫厘几微,瞬目万里,途辙倚着,转与则背,此非有如圣人之志,毕余生之力,精研一守,以至于忘体忘物,独用全真,则固未有能凑泊其藩者。而况于横心之所欲,而望其自然不逾于矩哉?此圣学所以别于异端,毙而后已,不知老之将至者也。不逾矩由不惑出。而不惑者,吾心之精明本体,所谓知也。自宋儒濂溪、明道之没,而此学不传。

我朝阳明王先生,盖学圣人之学者。其事功文章,与夫历涉发迹,颇为世所奇,而争传之以为怪。年几六十而没。而其晚岁,始专揭“致良知”为圣学大端,良有功于圣门。予尝览镜其行事,而参读其书,见其每更患难,则愈精明,负重难,则愈坚定;然后知先生英挺之禀虽异于人,而所以能邃于此学,而发挥于作用者,亦不能不待于历岁践悟之渐。而世顾奇其发迹与夫事业文章之余,夫亦未知所本也与?

先生高弟余姚钱洪甫氏以亲受业,乃能谱先生履历始终,编年为书。凡世所语奇事不载,而于先生之学,前后悟入,语次犹详。书成而俾予为之序。

论年谱书

邹守益

浮峰公归浙,托书促聚复真,以了先师年谱,竟不获报。乌泉归,审去岁兄在燕峰馆修年谱,以大水乃旋。今计可脱稿,为之少慰。同门群公如中离、静庵、善山、洛村、南野皆勤勤在念,又作隔世人矣。努力一来,了此公案,师门固不藉此,然后死者之责,将谁执其咎,伫望伫望!归自武夷,劳与暑并,静养寡出,始渐就愈。老年精力,更须爱惜,愿及时励之。风便,早示瑶音,以快悬跂。

论年谱书凡九首

罗洪先

数年一晤,千里而来,人生几何,几聚散遂已矣,可不悲哉!信宿相对,受益不浅。正通书炉峰问行踪,书扇至矣。好心指摘,感骨肉爱,儿辈何知,辱诲真语,且波其父,两世衔戢,如何为报?计南浦尚有数月留,稍暇裁谢也。年谱自别后即为册事夺去,自朝至暮,不得暇,竟无顷刻相对。期须于岁晚图之,幸无汲汲。所欲语诸公者,面时当不忘。别后见诸友幸语收静之功。居今之世,百务纷纷,中更不回首,宁有生意。不患其不发扬,患不枯槁耳。会语教儿辈者可以语诸友也,如何?

天寒岁暮,孤舟漾漾,不知何日始抵南浦,此心念之。忽思年谱非细事,兄亦非闲人,一番出游,一番岁月,亦无许多闲光阴。须为决计,久留僻地一二月,方可成功。前所言省城内外,终属喧嚣是非之场,断非著书立言之地,又不过终日揖让饮宴而已,何益于久处哉?今为兄计,岁晚可过鲁江公连山堂静处;且须谢绝城中士友,勿复往来。可久则春中始发,不然初正仍鼓怀玉之棹。闲居数月,日间会友,皆立常规。如此,更觉稳便。即使柏泉公有扳留意,亦勿依违。如此,方有定向,不至优游废事矣。弟欲寄语并谱草,亦当觅便风不长远也。深思为画此策,万万俯听,不惑人言,至恳至恳!

玉峡人来,得手书,知兄拳拳谱草。前遇便曾附一简,为公画了谱之计极周悉,幸俯听。且近时人之好尚不同,讹言诮谤,极能败人兴味。纵不之顾,恐于侍坐之愆,不免犯瞽之戒,知公必不忍也。附此不尽。

倏焉改岁,区区者年六十矣。七十古稀,亦止十年间。十年月日,可成何事?前此只转瞬耳,可不惧哉!前连二书,望留兄了谱事。只留鲁江兄宅上,百凡皆便。有朋友相聚者,令寄食于邻。如此,宾主安矣。不然,柏泉公有馆谷之令,则处怀玉为极当,好景好人好日月,最是难得。如不肖弟者,已不得从,可轻视哉!省中万不可留,毋为人言所诳,再嘱再嘱!年谱一卷,反覆三日,稍有更正。前欲书者,乃合卺日事。而观纲上言学,心若未安,今已入目。于目中诸书揭标,令人触目,亦是提醒人处。入梓日以白黑地别之。二卷、三卷如举“良知”之说,皆可揭标于目中矣,望增入。不识兄今何在,便风示知之。

正月遣使如吴江迎沈君,曾附年谱稿并小简上,想已即达。龙光之聚,言之使人兴动。弟谬以不肖所讲言之诸兄,是执事说假譬以兴发之。在诸君或有自得,在不肖闻之愧耳。供张不烦有司,甚善。只恐往来酬应,亦费时日。兼彼此不便,则何如?诸君之意方专诚,不知何以为去留也?年谱续修者,望寄示。柏泉公为之序,极善,俟人至当促之。来简“精诣力究”四字,真吾辈猛省处;千载圣人不数数,只为欠此四字。近读《击壤》之集,亦觉此老收手太早。若是孔子,直是停脚不得也。愿共勉之。

承别简数百言,反覆于仆之称谓。谓仆心师阳明先生,称后学不称门人,与童时初志不副。称门人于没后,有双江公故事可援,且谬加许可,以为不辱先生门墙。此皆爱仆太过,特为假借推引耳。在仆固有所不敢。窃意古人之称谓,皆据实不苟焉,以著诚也。昔之愿学孔子者莫如孟子。孟子尝曰:“予未得为孔子徒也。”盖叹之也。彼其叹之云者,谓未得亲炙见而知之,以庶几于速肖焉耳,固未始即其愿学而遂自谓之徒也。夫得及门,虽互乡童子亦与其进;不得及门,虽孟子不敢自比于三千。后之师法者,宜如何哉?此仆之所以不敢也。虽然,仆于先生之学,病其未有得耳。如得其门,称谓之门不门,何足轻重?是为仆谋者,在愿学,不在及门也。今之称后学者,恒不易易。必其人有足师焉,然后书之。如是则仆之称谓,实与名应,宜不可易。若故江公与仆两人,一则尝侍坐,一则未纳贽,事体自别,不得引以为例。且使仆有不得及门之叹,将日俯焉跂而及之,亦足以为私淑之助,未惟戚也。惟兄言。

廿六日吐泄大作,医云内有感冒,五日后方云无事。在五六日中,自分与兄永诀。方见门前光景,未能深入,究意亦无奈何。惟此自知耳,虽父子间,不能一语接也。初四日复见正月廿日书,始知廿四之期决不可留,人为怅怅。盖兄在南浦一日未安,则弟不能安松原一日。今离去太远,此心如何!此心如何!见兄论夜坐诗,中间指先天之病,非谓先天也,谓学也。记得白沙夜坐有云:“些儿若问天根处,亥子中间得最真。”又云:“吾儒自有中和在,谁会求之未发前?”是白沙无心于言也。信口拈来,自与道合。白沙虽欲靳之,有不可得者也。不肖正欲反其意,而言不自达,为之愧愧。然不敢妄言,乃遵兄终身之惠,不敢不敬承。病戒多言,复此喋喋,不任惶恐。附此再呈不次。

前病中承示行期,即力疾具复。未几,王使来,复辱惠以年谱。即日命笔裁请。缘其中有当二三人细心商量者,而执事得先生真传,面对口语,不容不才亿度,比别样叙作用不同,故须再请于执事,务细心端凝,曲尽当时口授大义,使他年无疑于执事可也。自整不妨连下,或至来年总寄来。不肖不敢不尽其愚。此千载之事,非一时草草。然舍今不为,后一辈人更不可望矣。峡江胡君知事者,书来托之,断不稽缓。

八月十一日始得兄六月朔日书,则知弟六月下旬所寄书,未知何日至也。柏泉公七月发年谱来,日夕相对,得尽寸长。平生未尝细览文集,今一一详究,始知先生此学进为始末之序。因之颇有警悟。故于《年谱》中手自披校,凡三四易稿,于兄原本,似失初制,诚为僭妄。弟体兄虚心求益,不复敢有彼我限隔耳。如己卯十一日始自京口返江西,游匡庐,庚辰正月赴召归,重游匡庐,二月九江还南昌;又乙亥年自陈疏,乃己亥年考察随例进本,不应复有纳忠切谏之语,亦遂举据文集改正之。其原本所载,本稿不敢滥入,岂当时先生有是稿未上欤?愚意此稿只入集,不应遂入《年谱》。不及请正,今已付新建君入梓,惟兄善教之。草草裁复,不尽请正。

得吴尧山公书,知《年谱》已刻成。承陆北川公分惠,可以达鄙意矣。绵竹共四十部,此外寄奉龙溪兄十部,伏惟鉴入。虽然,今所传者,公之影响耳。至于此学精微,则存乎人自得之,固不在有与无多与少也。弟去岁至今,皆在病中,无能复旧。然为学之意,日夕恳恳。始知垂老惟有此事紧要。若得影响,即可还造化,无他欠事也。兄别去一年,此件自觉如何?前辈凋落,双翁已归土。所赖倡明此学者,却在吾辈。吾辈若不努力,稍觉散漫,即此已矣,无复可望矣。得罪千古,非细事也,悲哉悲哉!千里寄言,不尽缱绻。

答论年谱书凡十首

钱德洪

承兄下榻,信宿对默,感教实多。兄三年闭关,焚舟破釜,一战成功,天下之太宇定矣。斯道属兄,后学之庆也,珍重珍重!更得好心消尽,生死毁誉之念忘,则一体万化之情显,尽乎仁者,如何如何?师谱一经改削,精彩迥别,谢兄点铁成金手也。东去谱草有继上,乞赐留念。外诗扇二柄,寄令郎以昭,并祈赐正。诗曰:“我昔游怀玉,而翁方闭关。数年论睽合,岂泥形迹间。今日下翁榻,相对无怍颜。月魄入帘白,松标当户闲。我默镜黯黯,翁言玉珊珊。剑神不费解,调古无庸弹。喜尔侍翁侧,倾听屹如山。见影思立圭,植根贵删繁。远求忧得门,况乃生宫闤。毋恃守成易,俯惟创业艰。”又书会语一首:“程门学善静坐,何也?曰:其悯人心之不自觉乎?声利百好,扰扰外驰,不知自性之灵,炯然在独也。稍离奔骛,默悟真百感纷纭,而真体常寂,此极深研几之学也。入圣之几,庶其得于斯乎?”

奉读手诏,感惓惓别后之怀。心同道同,不忘尔我,一语不遗,其彻心髓,真所谓“同心之言,其臭如兰”也,感惕如之何!年来同志凋落,慨师门情事未终,此身怅怅无依。今见兄诞登道岸,此理在天地间,已得人主张,吾身生死短长,乌足为世多寡,不觉脱然无系矣。此番相别,夫岂苟然哉,宜兄之临教益切也。师谱得兄改后,誊清再上,尚祈必尽兄意,无容遗憾,乃可成书。令朗美质,望奋志以圣人为己任,斯不辜此好岁月耳。乡约成册,见兄仁覆一邑,可以推之天下矣。信在言前,不动声色,天载之神也。余惟嗣上不备。

别后沿途阻风,舟弗能前。至除夜,始得到龙光寺。诸友群聚,提兄“丕显待旦”一语为柄,听者莫不耸然反惕。谓兄三年闭关,即与老师居夷处困,动忍熟仁之意同。盖慨古人之学必精诣力究,深造独得,而后可以为得,诚非忽慢可承领也。诸生于是日痛发此意。兄虽在关,示道标的,后学得所趋矣,喜幸喜幸!城中王缉诸生,夙办柴米,为久留计,供应不涉有司。五日一讲会,余时二人轮班,代接宾客,使生得静处了谱。见其志诚恳,姑与维舟信宿以试之。若果如众计,从之;若终涉分心,必难留矣。二书承示周悉,同体之爱也。今虽久暂未定,必行兄意,不敢如前坚执硬主也。柏泉公读兄《年谱》,深喜经手自别,决无可疑,促完其后。昨乞作序冠首,兄有书达,幸督成之。留稿乞付来人,盖欲付人誊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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