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初分何处寻,空留历数变人心。
九天日月移朝暮,万里山川换古今。
风动水光吞远峤,雨添岚气没高林。
秦皇谩作驱山计,沧海茫茫转更深。
这首诗是神仙马自然题杭州秦望山之作。这山在杭州府东南,秦始皇曾登此望海。在下且未说马自然的出处,先说叶神仙的故事。那叶神仙名法善,字道玄,是浙江处州松阳县人,曾游于括苍白马山,石室内遇着三个神人,都带着锦冠,穿着锦衣,对叶法善道:“我奉太上之命,以密旨告子,子本太极紫微左仙卿,以校录不勤,谪于人世,速宜立功济人,辅佐国家,功成行满,当复旧任。”遂以“正一三五”之法传授,说毕,三神人腾空而去。
叶法善自受此法之后,神通广大,变化不测,出有入无,坐见万里,擒妖捉怪,降龙伏虎,无所不能。蜀川张尉的妻子死而再生,与张尉复为夫妇。叶法善叹息道:“这是尸媚之疾,若不早除,张尉死矣,吾当救取。”遂书符一道焚化,那张尉的妻子即时变作一团黑气而去,张尉方得无恙。宰相姚崇之女患病而死,姚崇甚是钟念,痛哭不舍,闻得叶法善有起死回生之术,遂恳求叶法善。法善先书朱符一道,未见还魂,后书黑符一道,女子即时苏醒道:“已到鬼门关上,被鬼使刚催进关,见数个仙官执简而至,鬼使还不肯放,后得太乙真人下降,鬼使惊慌,释放而回。”姚崇方知叶法善之奇,感谢不尽。那时钱塘江有巨蜃为祟,兴风作浪害人。叶法善投一道符于江中,见数个神人拥着雷霆霹雳把这巨蜃斩为两段,从此江波清静,并无患害。
叶法善厌世上尘凡,请符请法者终日纷纷不绝,遂入洪州西山养性存神。景龙四年辛亥三月九日,前番那括苍三个神人又降,传太上的命道:“汝当辅我睿宗及开元圣帝,未可隐迹山岩,以旷委任。”言毕,腾空而去。那时二帝未立,庙号年号都已先知了。其年八月,果有圣旨征叶法善进京,凡吉凶动静,预先奏闻。
吐蕃外国遣使者进一个宝函,层层封好,奏道:“此宝函请陛下自开,中有机密重事,勿令他人知觉。”朝廷嘿然,叶法善奏道:“这是凶函,请陛下勿开,可令蕃使自开。”玄宗即令蕃使自开,果然中间藏着毒弩,蕃使一开,函中弩发果中蕃使而死。玄宗大惊,遂授叶法善银青光禄大夫、鸿胪卿、越国公,住于上阳宫观。
正月上元之后,玄宗道:“何处灯景最盛?”叶法善道:“西凉府灯最盛。”玄宗道:“卿何从知之?”叶法善道:“臣适在西凉府观灯而回。”玄宗道:“西凉府去此甚遥,往返怎生如此之速?”法善道:“臣行道法,千里如在目前。”玄宗道:“朕可去否?”法善道:“可去。但闭目与臣同行,即可去也。”玄宗闭目,但闻得耳边呼呼之风,顷刻到地。法善道:“陛下可开目矣。”玄宗纵观灯景,果然最盛,三市六街观玩了半日,君臣二人同入酒店饮酒,玄宗遂以镂铁如意质酒。出了店门,仍旧闭目而回。次日命人到西凉府酒店,取镂铁如意,后果然取回,玄宗方知是真。八月中秋月色甚佳,玄宗道:“可到得天上看月否?”
法善道:“去得。”遂于阶前化出一条白玉桥,君臣二人同登,渐渐近于月宫,见桂树婆娑,月宫中有金书“广寒清虚之府”六字,有数个嫦娥素衣吹《紫云曲》,舞《霓裳羽衣》之舞。玄宗精于音律,遂尽记其曲。至半夜,叶法善道:“可归矣。”时月光如昼,玄宗意欲吹笛,那时玉笛在寝殿中,叶法善向空长啸一声,玉笛即应声而至,玄宗遂于桥上吹笛一曲,看那下界地方,正是潞州城。玄宗探袖中金钱数文投于城中,遂缓步而归。到得宫中,那白玉桥便随步而隐。旬日,潞州奏八月中秋有天乐临城,兼获金钱数文上进。玄宗视之,果自己之金钱也。遂把《紫云曲》、《霓裳羽衣舞》传流于世。
叶法善一日请燕国公张说饮酒,并无他客,法善道:“此处有个曲处士,久隐山林,性颇谨讷,极善饮酒。招他来同饮何如?”张说道:“最好。”即时请到曲处士。张说看那曲处士时,其形不及三尺,腰大数围,坐于下席,拜揖之礼亦甚鲁朴,酒到面前,便一饮而尽,再不推逊,却不知倒了多少的酒。叶法善忽然拔出剑来,指着曲处士道:“汝曾无高谈广论,一味饮酒,这样沉湎的人要他何用?”一剑砍将过去,乃一个大的酒而已。张说大笑而散。
那时玄宗宫中供敬着张果老。那张果老出入每每骑着一匹纸驴儿,要骑之时喷一口水便变成真驴子。不骑之时,仍旧是张纸,折叠将来藏在箱中。玄宗疑心他是神仙,道:“若果是神仙,吃了野葛汁也不死。”便将野葛汁倾在酒内与张果老吃,张果老一吃下口便道:“此酒非佳品也。”把镜子将牙齿一照,那牙齿已是通黑了。袖中取出铁如意把牙齿个个击落,又取出一包白药,将来敷在牙根上,睡了一会,走起来,把镜子一照,满口中另生了一口新牙齿了。玄宗甚是疑心他的年纪,教视鬼魅的视张果老,也视不出他多少年纪。那时有个邢和璞,也是个神仙,精于算法,凡是神仙鬼魅,把算子一算,便知他多少年纪。玄宗命邢和璞算张果老,不知怎么却再算不出。叶法善道:“只有臣知他出处,但臣一说,臣即死矣。”玄宗定要叶法善说他出处,叶法善道:“臣死之后,望陛下屈九五之尊,哀告求救,臣方敢说。”玄宗应允,叶法善方才开口道:“张果老乃混沌初开时一个白蝙蝠精也。”说罢,便九窍流血而死。玄宗大惊,哀告张果老求救。张果老道:“小儿多嘴,救他做甚?”玄宗再三恳告,张果老用水一喷,叶法善方活。
那时有个李北海太守,做得好文章,写得好字,叶法善为其祖叶国重求李北海做篇碑文,其文已完,并要他写字,李北海不肯,叶法善遂具纸笔,夜遣神将追摄其魂写字,与日间所写之字一毫无差。李北海惊骇,世间谓之追魂碑。
显庆年间,奉命修黄,斋醮于天台山,打从广陵经过,明日将渡瓜洲,江边船夫顶先整集船只伺候。那时正是春晚,浦溆晴暖,月色甚明,水波之中忽然钻出二个老叟,一黄一白,坐于沙上,向水中大叫冥儿数声,只见水波中又钻出一个垂髫的童子,衣无沾湿。这黄白二叟吩咐道:“可取棋盘与席子来。”童子入水取了棋盘与席子来,布在沙上,黄白二叟道:“若是赢的,明日便吃那个北边来的道士。”两个说罢大笑,方才下子,下了一会,那个穿白的老叟拍手大笑道:“你输了,明日那个道士该是我口中之食,你不要夺我的美味。”说罢,两个大笑,取了棋盘席子,一齐跳入波心。江边之人无一个不见,晓得是个吃人的怪物,个个慌张道:“闻说叶天师惯会降妖捉怪,明日便是张天师吃鬼迷也。”次日清早,便有内官驰马先到,督催船夫,船夫就把此事禀知内官,内官害怕,说与叶法善。法善笑道:“竟自开船,不必忧虑。”船夫只得开船,担上一把干系。开得一箭之地,狂风大作,波浪如山,船中人都惧怕。叶法善书一道符,叫人走出船头,投在江中,顷刻便就风平浪静,安然无恙,渡过了江。吩咐船夫道:“可聚集渔户在那芦苇边沙滩上打网,决有异常大鱼可得。”渔户依言,一网打将下去,果然得一个大白鱼,数丈之长,头脑上有刀痕一大条,脑脂流出。众人方悟就是昨夜白衣老叟作怪,被神将击死者也。
叶法善在天台之东数年,五月一日,忽有老人号哭求救道:“我东海龙王也,天帝命我主八海之宝,一千年一换,若无失脱,便超登仙品。我今已守了九百七十年。有一妖僧逞其幻法,住在海峰,日夜禁咒,积三十年矣,其法将成,海水如云卷在天半。五月五日,海将竭矣。统天镇海之宝,上帝制灵之物,决为妖僧所取,小神受责非轻。五日午时,乞赐丹符垂救。”至期,叶法善飞丹符往救,海水复旧,妖僧羞愧,赴海水而死。龙王遂辇明珠、宝贝来报,叶法善道:“村野之中,要珠宝何用?但此崖石之上,去水甚远,能致一泉即惠也。”是夕,只听得风雨之声,次日绕山麓四面成一道石渠,泉水流注,终冬不竭,人称之为天师泉。有诗为证:
神仙有妙用,谈笑见奇功。
能救天人祸,下及水晶宫。
在下这一回小说,两回做一回说,首先说了叶法善,如今说马自然。这位神仙单讳一个湘字,是钱塘人,他世代都为小吏,马自然独不肯为吏,好读书赋诗做文章,及至长大,又专好学神仙一派法术。早丧父母,只得哥嫂二人,他哥哥也在县里做吏,马自然劝哥哥道:“衙门中钱不是好赚的,都是歪摆布没天理趁来的,怎生明日得消受?人趁钱财来,不过是为着子孙,若趁了没天理的财,反折罚了子孙,不如出衙门本分营生,若是命里该有钱财,少不得定有,何苦在衙门?倘是失时脱节犯了刑法,连性命也不繇我做主,那时悔之迟矣。”哥哥道:“吾弟之言,甚是有理,但公庭里面亦好修行,从来有四句道:‘人言公门不可入,我道公门好修行。若将曲直无颠倒,脚底莲花步步生。’如有冤枉的,我便与他出脱;不好的人,我便不肯轻放了他。我决不去趁那没天理的钱财。”果是:当权若不行方便,如入宝山空手回。
马自然道:“哥哥如此便是子孙之福。”又对嫂嫂劝哥哥在衙门中行方便之事,休得狐假虎威,倚势欺人,只顾钱财,不顾天理。后来马自然学道心坚,定要出外参访,遂别了哥嫂遍游天下。闻得叶法善道法神妙,遂到长安参拜叶法善为师。叶法善一见,知他山林骨起,具神仙之相,遂传马自然以炼丹之法,并“六丁玉女”之术。那六丁玉女,丁卯玉女,名文伯,字仁高。丁丑玉女,名文公,字仁贵。丁亥玉女,名文通,字仁和。丁酉玉女,名升通,字仁恭。丁巳玉女,名庭卿,字仁敬。
叶法善道:“汝在山中修炼此法,若是六丁玉女,鼻上有黄珠一颗,若鼻上无此珠,便是山精鬼怪来试汝,不可信也。修炼之时,定有妖魔娆乱左右,或是龙虎诸神,咆哮踯躅,亦不可有畏惧之心。或有顶天立地天神手持枪刀来刺汝之心,汝一心修炼,不为所动,诸景即时消灭。”马自然受了此法,入深山修炼金丹,并役使六丁。初时修炼之日,安了八卦,配了坎离。夜静更深,忽有美女一人,衣服华丽,缓步而前,手持名花,异常馥郁,笑容可掬,走到马自然面前,这美人生得如何?有《西江月》为证:秋水妆成眼目,朱砂点就红唇。一天丰韵俏佳人,好对金莲三寸。手执异花馥郁,衣飘翠带轻尘。数声歌管笑相闻,走到跟前厮混。马自然暗暗道:“昔日许真君门下学道之人共有三千,许真君难分真假,遂把炭变成三千美人去迷这些学人,学人道心不坚,都被炭鬼所迷,次日走到许真君面前,衣上都染了黑炭之迹,不染炭迹者只得三人,诸学人羞愧而散。后来只此三人成道,可见此一关最难行破,若打得破此关,修仙便也容易,仙人道得好:子有三般精气神,方能修之可长存。
今乃夜静更深,此美人从何而来?此真炭鬼之类也。况鼻上又无黄珠,断是小鬼坏我道法无疑。”遂大声喝道:“吾入山修道,秉性坚贞,生死尚且置之度外,何况粉骨骼髅?汝是何等邪魔外道,敢来乱吾正法。”那美人还是笑嘻嘻的,不肯退步,却又莺声燕语吟首诗道:
谪居蓬岛别瑶池,春媚烟花有所思。
为爱君心能洁白,愿操箕帚奉庭帏。
马自然大怒,拔起手中七星宝剑,望美人劈头砍将过去,遂化清风一阵而散。曾有吕纯阳先生诗道:
六幅红裙绕地绷,就中显设陷人坑。
多少王侯遭此丧,留得先生独自醒。
马自然方才喝退得这个妖怪,又见青龙腾跃,白虎咆哮,好不怕人。马自然识破了,寂然不动。那龙虎盘旋了半日,见马自然不睬,也便寂然而去。少顷之间,只见风雨猎猎之声,好是倒天关,塌地轴的一般震响,吹得根根毫毛都直竖起来。一阵冷风过处,就中闪出一尊妖魔。怎生模样?有《西江月》为证:恶狠妖魔鬼怪,顶天立地狰狞。三头六臂骋威灵,一见登时丧命。红眼圆睁如电,朱须骨肉。一声哮吼过雷震,震得天昏地瞑。
那马自然见了这般一个恶魔,暗暗道:“我只怕适才那个美人软缠有些缠他不过,你这般一个硬汉我怕你怎的?”凭他把那六只手中兵器并举,刀来枪刺,火烧雷打,马自然全然不动一念。过了一会,那恶魔弄得没兴没头,也只得去了。少顷之间,又只见阎罗天子带领一群牛头马面鬼卒,手执钢叉、铁索、枷锁之类,口口声声道:“马贼道这厮罪大恶极,却在这里兴妖作怪,叮拿他去落油锅。”那些牛头马面纷纷的走将拢来,要把铁索套在头上。马自然凭他罗唣,也只是不动。忽然间见太上老君在面前“咄”的一喝,那阎罗天子并众鬼使都走得没影。马自然从此炼就了金丹,六丁侍卫变成了一个神仙之体,再无损伤。果是《丹经》上道:从此变成乾健体,潜藏飞跃总繇心。
话说马自然炼就了丹法,那降龙伏虎之事,与叶天师都差不多,在下也不必再说。但马自然极有一种戏法最为好笑,曾醉堕于湖州溪之中,众人只道他已死,过了一日,只见他从水里走将起来,衣不沾湿,又坐于水面上说道:“适才项羽接我吃酒,遂吃得大醉,所以来迟。”溪边之人观者甚多,只见他酒气冲人,面色甚红,又时时把拳头塞入鼻孔之中。你道那鼻孔有得多少大,可不是孙行者的鼻孔,撞着赛太岁的沙,摸两块鹅卵石塞住鼻孔之意。马自然把拳头塞将进去,又取将出来,拳头又不见小,鼻子又不见大,仍旧是好端端的鼻孔。他若把手指着溪水,那溪水便逆流上去滔滔不住,歇了手指,那溪水便如旧了。若指着柳树,那柳树便随溪水来去就像活的一般,住了手指,柳树仍在依旧之处。若指那大桥,大桥就分开做二段,众人都走不得,住了手指,仍是一条石桥,又并无一毫断的痕迹。口中吃着饭,把那饭糁喷将出来,颗颗都变成蜜蜂儿乱飞,嗡嗡有声,飞入口中,又仍是饭糁。
马自然往婺州过,他的母姨娘已死。后来在灵座之中,说起言语就像活的一样,日日要儿子媳妇供给饮食,若少有怠慢,便骂大骂小,或是吩咐儿子鞭笞奴婢,儿子不敢不依。马自然将到之日,那姨娘已知,便吩咐门上人道:“明日马家外甥来,切不可放他进来见我,这小儿忒利害,他有些要歪厮缠。”马自然到了门首,门上人不肯放进,马自然问其缘故,大笑道:“这姨娘不是真的,是个妖精假变的,所以怕得见我,你们休得被他骗了,待我进去便见分晓。”那些门上人日日受了鞭打心里正有些着恼,听得这话,放他进去。马自然不繇他分说,竟闯到灵座下作揖道:“外甥特来拜见姨娘,姨娘怎么死了又会得显灵,会得说话,会得料理家中事体?”说罢,灵座中并不见则声,马自然道:“姨娘日日说话,今日怎么见了外甥倒不说话?姨娘若不说话,外甥终日也不去。”灵座中方才叹息了一声道:“今日见外甥来,心中甚是悲苦,所以不言不语。”说罢,便哭将起来,果是姨娘的声音,一毫无二,那儿子媳妇也便一齐哭将起来。马自然又问道:“姨娘怎生得还魂转来,又在阳世?”姨娘道:“阴府因我阳寿未尽,所以放我转来。我因儿子、媳妇年纪尚小,所以日日在此料理。”马自然道:“姨娘既会得说话,何不现出形貌把我外甥一见。以慰我之情?”姨娘道:“阴阳各别,怎生好现得形貌见你。”马自然道:“不必现出全身,或露头脸,或露一手,等我外甥见见便是。”姨娘再三不肯。马自然道:“若姨娘不肯见我,我便住在这里一年,一定要见一面方才罢休。”姨娘被马自然催逼不过,只得从灵座中伸出一只手来,果是姨娘的手,一毫无二,儿子媳妇又哭将起来。马自然便一把捏住,那姨娘大叫:“外甥无礼。”马自然捏住手着实扑了几扑,一扯扯将出来,却是一个白面老狐,遂扑死在地。可不是《西游记》内金角怪银角怪的压龙洞中老奶奶么?有诗为证:
压龙洞中老奶奶,灵座当中老姨娘。
唯有妖狐能狡狯,好抬香轿坐中堂。
话说马自然除了这个老狐精,后游于常州。那时宰相马植谪官为常州刺史,素闻马自然之名,遂请相见,认为同宗,马自然道:“世为杭州小吏,如何得有贵族?”其不肯攀高认贵如此。一日,在马植席上把磁器盛土种瓜,顷刻间引蔓生花结实,众宾取而食之,其香美异常。他把手在身上并袜上四围一摸,只见索琅琅的铜钱滚得满池,就把这些铜钱撒在井里,少顷叫声“出来”,那些铜钱一个个都从井底飞将出来,若有人抢他铜钱私自放在袖里的,转眼间摸索,一个也通没有了。人羡慕他的道:“我若得马神仙这只手,摸将出来,千千万万,终日在钱堆里过日,便不愁贫穷了。”马自然大笑道:“钱财都自有分限,若不是你的钱财,便一文也不可强求。”马植说:“此城中甚多耗鼠,把文书都咬坏了,甚是可恶。”马自然遂书一符,帖在南壁之下,把箸敲着盘子,长啸数声,鼠便成群聚拢,走到符下,俯伏不动。马自然遂呼一个大鼠到阶前吩咐道:“汝这孽畜,只寻觅些食吃便罢,怎生咬坏了相公文书?可作急出城而去。”大鼠如叩首之状,群鼠都一齐叩首,回转身成群作队出城而去,城中遂无鼠患。
马自然曾同一个道士王知微、弟子王延叟三人南游越州,走到洞岩禅院。那时和尚三百人都在那斋堂内一齐吃斋,见这三个道人走进门来,三百和尚并没一个来睬着,只把三碗饭抛在三个道人面前,如待乞丐之意。马自然暗暗的道:“释道二教虽然不同,我与你都是一样之人。‘僧来看佛面’,道不得个‘道来看太上老君面’么?直如此轻薄我道教,可恨可恨。我不免取笑他一场,也知我道教之妙,不可受他的轻薄,被他作贱了去,说我道教无人。”马自然遂颗粒不沾,那王知微、王延叟却吃饭,马自然对二人道:“你们快快吃完了饭走路,休得在此停留。”王知微二人见说,遂放下饭碗,急急出门。那时三百个和尚都还未曾吃完。马自然出得院门,又催促二人快走,不可停留。二人都不知其故,敢问:“怎生忙忙急急行走?”马自然道:“自有妙处,走到前路,便知分晓。”马自然急急去店中买了几个烧饼吃了,与二人上路,脚不停地,飞走如云,走到诸暨县南店中投宿,那时已离禅院七十里路了。三人吃了夜饭,上床便睡。不说他三人在店中投宿,且说那禅院从这三个道人出门之后,变出一个跷蹊作怪的事。怎见得:三百个僧,有如泥塑,六百只腿,就似木雕,浑身绑缚交加,遍体枷做就,人人都似面壁汉,个个齐学坐禅僧。
可怜那三百个和尚就像钉在地上的一般,一动也动不动,不言不语,如醉如痴,竟似杭州西湖净慈寺殿内泥塑的五百尊阿罗汉无异。幸有两个和尚手里做着活,未曾吃饭,以此不曾着手,看了这一堂和尚,只叫得苦,知道是适才怠慢了那三个道士之故,他们用的法术。急忙出门,要追着这三个磕头谢罪,求他救解,怎知这三个已去得远了。两个和尚只得不顾性命,望前追赶,逢人便问道:“曾见三个道士么?”路上人道:“去得远了。”两个和尚叫苦不迭道:“怎生救得这三百个?”不住脱脱的哭,直赶到夜深才赶得着,敲着店门问道:“里面可有三个道士么?”店中答应道声:“有。”两个和尚叫声:“救命。”店主人开得门,两个和尚一步一拜拜到床前,跪在地下大哭道:“日间实是不识尊师,有失恭敬,如今院中三百个和尚至今就像泥塑木雕的一般,一步也动不得。万乞吾师哀怜救解则个。”马自然只是睡,再也不则声。王知微王延叟二人大笑,方知是马自然用的定身法。两个和尚见二人大笑,一发慌张,发极的磕头礼拜。马自然方才开口道:“我与你同是出家之人,虽然教门各别,也该见人恭敬,怎生如此轻薄?难道我道家便不如你释家不成?你既好轻薄,便受些轻薄的亏也不为过。如今也奈何得够了,你们二位回去断然动得,不必疑心。”和尚遂拜谢而去,星夜赶回,进得院门,果然解了法术,都走得起。有诗为证:
为人切莫太心高,心若高时受恼蒿。
怠慢他人人怠慢,此间相去仅分毫。
再说马自然一路南行,那时正值春天,见一家园中菘菜甚好,马自然问园主人要化数株菜将来吃。那园主人不唯不肯,反臭骂了一顿“贼道”、“狗道”,喃喃的骂个不了。马自然微微而笑,走到前路,叫王知微匣中取出纸笔,王知微道:“园主人不与我们菘菜也是小事,就是被他骂一顿,我们道家只得忍耐,难道取出纸笔,要写状子告他不成?”马自然道:“不是告他,做个戏法,取笑他一取笑。”遂于纸上画一只白鹭,用水一喷,变成真白鹭一只,飞入他菜畦之中,长一嘴、短一嘴啄那菘菜。园主人赶来,那白鹭便飞起,略略走开,又飞下啄个不了。这园主人跑来跑去连脚也跑酸。马自然又画了只小哈巴狗儿,用水一喷,也变成一只真哈巴狗儿赶那白鹭,白鹭乱飞,狗儿乱跑,把几畦好菘菜,尽数踏坏。园主人疑心是这道士原故,恐怕又作什么法术害他,只得走到前路哀哀求告。马自然道:“我不是要你的菜,只是做个戏法,取笑一场耳。”遂呼那只白鹭、哈巴狗儿投入怀中,及至看那地上之菜,又是好端端的一株无损。
后来游到霍洞山,入长溪县界,夜间投宿。那店主人道:“店中人多,并无宿处。道人若有本事,在壁上睡,便好相留。”那时已昏黑,王知微料前途并无可宿,只得落于此店之中。马自然道:“只你们有了宿处便罢,莫要管我。”遂把身子一跳,以一只脚挂在梁上,倒头而睡。店主人夜里起来寻火,见了大惊道:“梁上尚且睡得,何况壁上?”马自然遂把身子走进壁里,再不出来,歇了半会,方才从壁里走出来。店主人大惊,方才拜谢,遂移他三人入于内室净处安宿。天明起来,店主人见其奇异,正要款待,面前已不见了马自然。王知微二人只得出了店门,前行数里,各处寻觅,只见马自然已在前途等候了。遂自霍桐山回到永康县东天宝观驻泊。观中有大枯松一株,马自然道:“此松已三千年,今夕即当化为石也。”果然夜间风雨大作,就化为石,松纹犹在。
马自然善于医病,凡有疾病之人求他医治,但以竹拄杖打其痛处,其病即愈。腹内之病,以杖指之,口吹杖头,腹中便如雷鸣,数年之病即时便愈。或有腰驼脚折之人,拄杖而来,马自然以竹杖打之,叫那人放开了杖,应手伸展,真神效也。凡病好之人,赍钱帛来送,马自然坚执不受,那人哀求不过,只得略受些须,就分散与贫穷孤苦之人,道:“我神仙家要钱财何用?从来没有贪财的神仙。修行之人,专以济人利物为第一功德,就是物命尚且要救,何况人呼?若遇网罟人捕鱼鳖、飞禽、走兽之属,但至心诵‘南无多宝如来’,捕者终日无所获,则功德大矣。人能于缓急生死之间,争斗之际,三言两语与人解纷息讼,使人能保全其性命,功德最大。若是至亲骨肉,尤当为之调停,不可因而离间,伤其天性。”尝对马植道:“你们做官的人一发要存阴骘,笔尖上功德非轻,断不可任一己之喜怒,一时之喜怒,尤不可听信小人之言,要细细体察下情。若以是为非,以非为是,害人非浅,冥冥之中,定有报应,远在儿孙近在身。尝见做官的子孙,后代不昌,或生出不肖的子孙好嫖好赌,破败家事,毁坏祖宗的声名,或是斩绝后嗣,都是枉法得钱之报。若是人命强盗,非同小可,断不可轻用夹棍拶子。从来道:‘捶楚之下,何求不得’,屈打成招,妄害平人,那冤魂在九泉之下少不得要报仇索命,就是一世、二世、三世、五世到底定不相饶。若不是真正人命强盗,断不可轻下在牢狱之中,使他受无穷的苦楚。尝言道,‘若知牢狱苦,便发菩提心’,那牢头狱卒就是牛头马面一般凶狠,谁管你生死?只是有钱者生,无钱者死。做官的人那里得知备细,真个是有天没日头的所在。若是刑罚略轻得一分,则民受无穷之福。做官府的只是念及冤对,念及自己儿孙,便断不作恶也。总之衙门人之言不可轻信,他那张利嘴横说竖说,变幻不测,其中事体腾那走趱,藏头露尾,飞烧诈害,捉生替死,或是倒提年月,洗补文书,只要得了孔方兄,他便无所不为,真有鬼神不测之机,就似我神仙家做戏法儿也没他那般巧妙。做官府的都是读书之人,那里识得其中情弊。他又通同作弊,朋党为奸,只要瞒得你这一人有何难事?还有积年书吏,真是老奸巨猾,还要把官府置之掌握之中,兼他子子孙孙生长在衙门里,奸盗诈伪之事,从胎里带来,所以在衙门中人,忠直的少,欺诈者多。我家世代为小吏,所以备知这些弊端,我今发愿不肯为吏,弃家学道,到处济人利物为事,功成行满,自当上升天界。《丹经》上道:‘人欲地仙,当立三百善,欲天仙,当立千二百善。’又人身上有‘三尸’之神,‘上尸’名‘彭倨’,在人头中,使人好嗜欲;‘中尸’名‘彭质’,在人腹中,使人贪财好喜怒,浊乱真气;‘下尸’名‘彭矫’,使人爱衣服,耽酒好色。三尸为人之大害,常以庚申之日以人之罪恶上告天帝,欲绝人生籍,减人禄命,令人速死,此尸便得作鬼,自放纵游行,飨人祭祀。又月晦之夜,灶神姓张名禅字子郭,一名隗,亦上告天帝,说人罪恶。大者夺纪,纪者,三百日也;小者夺算,算者,三日也。昔许真君为旌阳令,一以济人利物为心,若有贫穷之人,出不起钱粮的,他便以炼就金银摄入彼所耕垦之地,使彼无钱粮之累。后又斩蛟救人,到处广积阴功,以净名忠孝之书传世,后来遂一家四十余口拔宅飞升,鸡飞天上,犬吠云中,遂证真君之位。你们做官的肯行阴骘方便之事,比我们道家尤为容易。”说罢,马植深服其言,自此之后,力为好官。
马自然因时年荒歉,山中之人没得饭吃,奄奄将死,遂传一个避难大道丸以救其死。黑豆一升,去皮。贯仲、甘草各一两,茯苓、苍术、砂仁,各五钱,碎。用水五盏,同豆熬煎,文武得中,直至水尽。去药,取豆捣如泥,作芡实大,磁罐盛封。每嚼一丸,可以服食松柏并百草,甘甜与进饭粮同,食之并无毒害,可以度荒年。传此一法救活之人甚多,有因食松柏而竟得长生不死者。入岭南见岭南蛊毒害人,遂传此法:凡在外饮食,先嘿诵七遍,则其毒不行,咒曰:“姑苏琢,摩耶琢,吾知蛊毒生四角,父是穹窿穹,母是舍耶女,眷属百千万,吾今悉知汝,摩诃萨摩诃。”如饮食上有蜘蛛丝,便莫吃。又一法,每遇所到之处,念药王万福七遍,亦可辟之。又一法,明矾生末,夹好茶,水调,解百毒。又一法,大甘草节以真麻油浸,年岁愈多愈妙,取甘草嚼,或水煎服,神效,并治虫蛇诸毒。
自此岭南无蛊毒之害。又传一“喉闭之法”,甚妙:喉闭饮食不下者,用真正鸭嘴、明矾研细,以酽醋调囗下咽,即大吐,去胶痰,顿愈。又因杭州多火灾,遂传“辟火”三方道:回风息火之术,其法用绯红绢帛五尺至一丈皆可,剪作幡形,悬竹竿上,当风火中煅之,风固火息矣。卒急无幡,只以绯红衣服悬竿上,投当风火中亦可。火起之际,或急拆府州县牌扁投当风火中,亦能回风息火。又凡府州县城及人家,九月内于戍地掘坎深三尺,或九尺以上,埋炭九斤,或九十斤、九百斤,火库于戍,自无火灾。
杭州人用其法者多无火灾。又传“辟兵咒”道:“,阿游阿离,利野婆诃。”每日清晨,诵一百二十遍,可以辟兵。又“神仙辟五兵冠军武威丸”,能辟疾疫百病,虎狼蛇毒,凡白刃、兵戈、盗贼,一切凶害,不能近身。雄黄二两、雌黄二两、矾石二两半,烧过。囗箭削去外皮。萤火一两,用夜光木代之亦可。白蒺藜一两,铁槌柄一两半,煅灶中灰一两,羚羊角一两半,烧焦黑,各为末,如细粉,以鸡子黄,并赤雄鸡冠上血,和为丸,如杏仁,尖样三角绛囊盛五丸带左臂上。从军者,系腰间;居家悬当门上,一切盗贼、凶恶兵自解去。
又传“开井救瞽目之方”道:唐寿州刺使张士平夫妇双瞽,日日祈天。忽有一书生为渠开井,汲新水洗目,即时并愈。问之,曰:“吾太白星官也。”升天而去,遂传开井之法。其要以子午年用五月酉戍,十一月卯辰;丑未年用六月戍亥,十二月辰巳;寅申年用七月亥子,正月巳午;卯酉年用八月子丑,二月午未;辰戍年用九月申未,三月寅丑;巳亥年用十月申酉,四月寅卯。取其方位,年时效。又传“破木匠造房魇镇之法”道:凡木匠造房魇镇之法,极其灵验,破之之术:于造房完日,用杨柳枝四围洒水,口念木郎咒曰:“木郎木郎,一去何方,为者自受,作者自殃。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造宅。”念转,则魔镇再不灵矣。又传浴儿免痘之法道:除夕黄昏时,用大乌鱼一尾,小者二三尾,煮汤浴儿,遍身七窍俱到,不可嫌腥,以清水洗去也。若不信,即留两手或一足不洗。遇出痘时,则未洗处偏多也。又一法,以冬至日收乌囗挂乾,俟儿落地时浴之。
马自然尝对人道:“人断不可食牛肉。瘟疫之鬼,每以岁除夜行瘟,若不食牛肉,则善神守护,瘟疫之鬼必不敢入其门。我尝见不食牛肉之家,虽天行时疫,四围传染,此家曾不受害。如入瘟疫之家,男子病则立其床尾,妇人病则立其床首,便不传染。先以自己唾沫涂于鼻下隔孔之中,或以雄黄为末,用水调涂其鼻,或以舌抵上腭闭气,则不染邪气。不可谋财,如起念,必招之。又常以鸡鸣时,存四海神名三七遍曰:‘东海神阿明、南海神祝良、西海神巨乘、北海神禺强’,辟百邪恶鬼,令人不病疫。每入病人室,存心念三遍,口勿诵也。”又说道:“人决不可向北方尿、屎、唾、骂,盖天神天将都在北方。犯者,魁罡之神责之,其罪非轻。”又说道:“人不可不看太上感应篇,若是恶口两舌,造言生事,好说人家闺门私事,鬼神之所深恶,断要减福减算。总之光明正大,便是阳明天上之神,若是刻剥奸险,便是阴暗都之鬼。天堂地狱只在面前。”又尝对修行的人说道:“入山修道,当持明镜九寸以上,则山精鬼怪不敢近人。那山精鬼怪,能变为人形以眩惑人目,若将明镜一试便见真形。入山口念:‘囗方’二字,不怕蛇虫,念‘仪康’二字不怕虎狼,念‘林兵’二字,不怕百邪。入山至山脚,先退数十步,方上山,山精无敢犯。入山将后衣裾折三指,挟于腰,蛇虫不敢近。山中子日,忽有人来,自称为社君的便是鼠精,称神人的便是伏翼精。丑日称书生的便是牛精。寅日称虞吏的是虎精,称当路君的是狼精,称令长的是老狸精。卯日称丈人的是兔精,称东王父的是麋精,称西王母的是鹿精。辰日称雨师的是龙精,称河伯的是鱼精,称无肠公子的是蟹精。巳日称寡人的是社中蛇精,称时君的是龟精。午日称三公是马精,称仙人的是老树精。
未日称主人的是羊精,称吏的是獐精。申日称人君的是猴精,称九卿的是囗精。酉日称将军的是鸡精,称捕贼的是雉精。戍日称人姓字的是犬精,称成阳公是狐精。亥日称妇人的是金玉之精,称神君的是猪精。但知其物名,便不能为害。又有山精如鼓,赤色,一足,其名曰‘囗’,知而呼之,便不敢犯人。又或如人长九尺,衣裘戴笠,名曰金累。或如龙而五色,赤角,名曰飞,飞又曰飞龙,以名呼之,即不敢为害。山中见大蛇,头戴冠帻者,名曰升,乡呼之即吉。山中有大树能说话者,非树能语也,其精名曰云阳,呼之则吉。山中夜见火光者,皆久久枯树之精,勿怪也。甲子之神名曰弓隆,呼之入水不溺。甲戍之神名曰执明,呼之入火不烧。船神名曰冯耳,下船三呼其名,除百忌。凡渡江河朱书禹字,佩之吉。写土字于手心,下船无恐怖。”其说修仙之法甚多,不能悉记。
马自然凡游山水宫观,多好题诗句于其上。后来回到杭州,适值哥哥不在,马自然对嫂嫂道:“我今回来要与哥哥分住,我要住在东园。”嫂嫂道:“小叔怎说这话?多年出外游方,今日回来,正好与哥哥同住,怎说这分居的话?”马自然道:“哥哥今日回家么?”嫂嫂道:“明日方回。”马自然道:“我特来要见哥哥一面,哥哥明日方回,今日日子好,我等不得哥哥回家,我就要出门去了。”嫂嫂道:“多年不见,等哥哥明日回家见一见去也好。”马自然道:“我等不得了。”说罢,便闭目而死了。嫂嫂大惊。次日,哥哥回来见了大哭道:“吾弟回来,要住在东园,是要我葬他在东园之意,但他劝我在衙门中做阴骘方便,我果依其说,他自己修行,本要长生,今反速死,只得三十五岁,难道世上有这样的短命神仙?日日说升天,今日到入地矣。”遂痛哭了一场,葬埋于东园之内。
马自然死后数年,那时是唐大中十年,东川奏:剑州梓桐县有一道士,骑着一条白龙升天,升天之时对众人道:“我浙江马自然也。众人努力修行,广积阴功,人人都可升天。”宣宗皇帝因此颁下敕书,命浙西道验视葬埋之处,尸首有无,浙西道亲到葬所,发起棺木来一看,并无尸骸,只有青竹杖一根而已。浙西道回奏。宣宗又命浙西道并视叶法善葬处何如。也发起来验视,又只得宝剑一口,履鞋一双而已。方知二位神仙都是尸解而去,非真死也。后来马自然兄嫂也都成了道:连那马植也都做了仙官。有诗为证:
试看当年马自然,修行功满上升天。
人人有个修行路,不可蹉跎度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