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后,朵研宫在郊外,是个皇家别院,绵延几十里,靠山而建,专门为了皇家的大型祭祀和兵将捕猎!
当日万余人齐聚朵研宫,秋日阳光晃晃,朝颜紫衣上鸾凤刺绣,灰色罗沙照在长裙衣衫之外,看去朦胧中自有其神秘美丽!
长长地乌发笼在赤金水晶镶花发箍之中,之下长长垂出,这是父皇驾崩后两个月里,朝颜第一次穿上彩衣,不是素面出门!
阳光下,倾国倾城的风姿中恰有一种不卑不亢的灵气与桀骜!
两万的将士和满朝文武,看着她素手纤纤,亲自将虎符兵牌交给出征的将军,那高壮的将军,半跪着结果朝颜双手递上的虎符!
晃晃阳光下,万余人的威武喊声,震动天地,一时之间,回声笼罩在整个玉京大地之上,士气大作!
“朝颜为女子,不能亲自上战场,为国家出力,但求将军斩杀叛贼,早日定我江山!”
乌衣银甲的将军三拜,谢恩!
“今日在场的将士听令,明日出征的十万兵将,每人赏赐布匹一段,帛一匹,共赏黄金三千两到各个兵营,自行分配!出兵之后,能杀敌一人者会帝京立赏一两,杀两人者翻倍,五人者升职,立军功者封侯封将!”
此言一出,所有人不禁顿时豪情四起,这些出生入死的将士,谁不愿建功立业博得一个光耀,此时护国长公主的话立时激起大家的豪气,谢恩之声响彻四周!
当晚出征的军队已经准备好,朝颜和延康王爷又到军中走上一圈,朝颜温言叮嘱,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这一个阅兵之势,却是让朝颜做足了好人,一时之间,整个玉京都在纷纷扬扬传着这件事!
大家都觉得遇到这样的护国长公主真是国家之兴,朝颜一时之间被奉若仙子!
事情一步步都进展的很是顺利,朝颜决定趁热打铁去大明寺祈福,为国为民,为苍生社稷出征的将士!
一时贤明仁善之声四起!
日期定好,朝颜携带者数百宫人和诰命夫人,行向大明寺!
祈福和斋饭直至晚间才结束,回程之中,朝颜的车驾一直在最前处,朝颜低声嘱咐了阿佩和阿兰车驾再快点,早点回宫!
本就是最好的车马,一时之间竟将所有其他的车驾牢牢地撇在了后头!
天色已晚,天幕很快全部暗了下去!
车驾哒哒的声中,走进那黑黝黝的丛林之中,!
烟尘四起中,碧光豁然丛生,忽而掠出的黑衣贼子,刀刀不管不顾的砍向朝颜的车驾,几十个侍卫瞬间拦上来,一场厮杀顿时开始,那些后面的诰命之车驾,被拦着不得过来,哭喊之声四下纷乱!
朝颜的车驾在刀光剑影中稳稳地被侍卫护在中间,可是毕竟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杀手不同于一般的毛贼,单单几个侍卫已经明显的感觉吃力!
侍卫们渐渐落入下风,后面的诰命夫人看到长公主被围杀,都慌的没了手脚,有的叫喊着去找人来救,一溜烟不见了踪影,只有紧随其后的延康王妃的车驾稳稳地跟在身后,王妃着急的看着却不能走进,那些侍卫一面要保护王妃,一面分出人去救朝颜,而那些杀手却是紧紧将刀锋对准了朝颜,显然志在朝颜,不愿管他人!
忽而扑鼻的酒精气息,浓重的几乎让人窒息,忽而冲天的火气袭上来!
最后几个侍卫也倒下了,马蹄声声而来,延康王爷带着数百侍卫而来,王妃终于安定下来,哭倒在王爷的怀里,看着朝颜在火场却是无可奈何!
延康王爷的侍卫一哄而上,那些杀手此时已经解决了火场周围的所有侍卫,飞身到朝颜车驾之上!
朝颜本身也有功夫,却怎么能抗衡得过这些训练有素的杀手,几招之内便被擒!
那黑衣之人用刀逼着朝颜脖颈,延康王爷红着双眼,却是半点近身不得!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劫持公主?”
延康王爷问道,语气中竟有些颤抖,关心则乱,身边赶来的侍卫和将士围上了整个去路,可是那碧光闪闪的利刃在朝颜颈上,却岂能不忧!
“我们是什么人?交出玉玺!我就放了公主!”
那黑衣男子冷笑着,眼中凶光毕露!
朝颜眼眶红着,一动不动看着延康王爷,“叔王,不能将玉玺交给他,他们定是二哥哥的人!”
延康王爷紧紧皱着眉头,唇角那一丝淡定此时也是荡然无存!
火光越来越大,那黑衣人的利刃在朝颜颈上已经划伤一道疤痕,鲜血落在那利刃之上,触目惊心,朝颜一直昂着的头,此时不禁有些微低,惊吓了这些时候,体力早已透支!
“还要想多久?玉玺到底是死物,你不想要个活着的公主,我可以不要!”
越来越紧绷的局势,刻不容缓,此时以朝颜在百姓之中的威信,如若此时死在这里,那么玉京的江山俨然又是一次重创,可是传朝玉玺怎么能遗落他人之手!
延康王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竟是难下断绝!
“王爷,交给他们玉玺,快点救出朝颜吧,咱们这么多人,他们也跑不了!”王妃哭着哀求延康王爷,在妻子的哀求之下,延康王爷的眼中渐渐有了动摇!
“王爷,王妃说的很对,您不能拿长公主的性命来赌注!”那黑衣人缓缓说道!
那些这些时日受过朝颜之恩的侍卫和兵将,此时都跪倒了求恳延康王爷,竟都是愿意那玉玺换回朝颜之命!
朝颜忽而高声喝道,“叔父,我不准你这么做,沈朝颜虽为公主,却不能做玉京的罪人,我不能拿玉玺换我的命!”
眸中晶莹,朝颜一字字说道,所有在场的将军侍卫和臣子,都被她眸中坚定打动,一时之间竟有年幼的小兵泪水扑落!
“朝颜……”王妃的抽泣着看着她,眼眶哭的通红!
延康王爷眼中冷如寒霜,一时之间竟是无从做出决断!
朝颜死死盯住在场的所有臣子将士,“讨伐逆贼,匡扶社稷!”
八字一字字说出,竟是犹如泣血,说罢,那雪白的颈子竟忽而撞向黑衣男子的碧光剑,颈上如注的血流出,朝颜就此一点点软倒下去!
“朝颜……”“公主……”一时之间凄厉的喊声四下想起,而地上的人已经不能再闻!
锦绣裙裾逶迤在地,朝颜闭目软到在地上!
那黑衣人一楞,霎时明白,崇阳公主自杀了!一时浓重的火药味冲进鼻端!
巨大的响声和众人撕心裂肺哭喊,一时之间响彻整个竹林!
烟幕一时弥漫了整个竹林,火光冲天,竟是点燃的火炮,等到烟雾散去,朝颜的车驾早就成为一片废墟,那些侍卫的尸体也已经都成了灰!
那倾城的佳人,此时也是再也不见!
所有人慌乱的看着这炮灰,呜咽着的“公主……”凄惨的哭声一时响遍!
百里外,白瑾明接到朝颜在竹林被劫的消息,不顾行进着的队伍,把部队交给乌衣,执意要回玉京!
刚刚起程,在接到的却是,朝颜的死讯!
白瑾明捏着那一页绢书,力透薄绢,眼中红丝蹦现!
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打马继续前行,连着两天不吃不喝,只是一味的前行,终于赶到玉京之时,只看到玉京满街缟素!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不过是数天相别,想不到却是这样的结局,如若知道这样,那**醉倒怀中低声求他不走,岂会丢下她!
翻墙,大殿之上一步步走到夜里的静仪宫,整个宫殿空荡荡的都是白色!
后院的暖阁之中,她睡过的软榻仍在,可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那一幕幕如戏在眼前掠过,朝颜第一次在河岸边怒目瞪视,脚上一踢!
玉乾殿上求他医病的娇媚恳切!
鞭挞之时她盈盈欲泣却暗自强忍,几鞭子下去,她自己不知,疼的是自己,可是她眼中的苦楚竟是如此的真实!仿佛疼在她身!
也是在这个软榻之上,她两次和他共处一室!
平日里骄傲似是什么都不在乎,只有在醉倒了之时,才哭着喊不要走!
白瑾明心里的气,似是火药随时要把自己点燃,心里的痛如刀尖剜心,为什么当时不带她走!
恨得牙根痒痒,一拳狠狠捶在桌子上,那木桌竟是瞬时塌了下去!
“这个笨女人,自以为是的去阅军,没事好端端去拜什么佛!”
说着,眼睛竟都是湿润的,煞白的脸色,寒若冰!
看着那空空的酒坛她仍摆在那里,还似他走时的样子,一颦一笑仍在眼前历历,佳人竟然已去!
白瑾明的心如被人扎了一刀,想到她临自杀之前,该是多么绝望!
原来心里一直是想尽力保护她的,却不想那时的自己,确实不知道的!
“我不是说过,我们是在祖宗面前拜过天地的么,你怎么敢把我丢下!”
忽而看到暖阁角落里的鸽笼,白瑾明走上前去,却是意外的发现笼中空空,心里一动!
“沈朝颜,你这个女人,你一定不会死的!我一定要找出你来!”
大明寺外的竹林里,白瑾明一人一马,游荡了不知多久,那一团灰烬仍在,马蹄印记仍在,彷佛当日朝颜的一字字一句句仍在,紫衣翩然,笑靥如花!
就这样僵立在马上,心绪纷乱如麻,拧紧的眉头如榆木疙瘩,死硬硬放不开!
如若真的不像自己一心猜测的那样,她没死!
那么这一生都再也不会见到她了,这个女子就真的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了,原来快乐一直那么少,当初**相伴厮守,虽然没有情浓执手,可是彼此相伴却是多么美好的时候啊!
那些欢喜像清晨的露珠,在朝阳下在没有了行迹,方琼甘露,都是很美好的,可是都不能长久的存留!
你好像是朝阳下美好的容颜,真是霎时不再的么?
如果当初你说不要走,我真的不走,或是带你走,该是多好!
如果当初临走之时,告诉你我叫白瑾明,该是多好!
与你相识那么多个**夜夜,可是我无名无姓,你一直不知,我叫白瑾明,那些亲近的人唤我瑾明,你还能再唤一声么?
心痛的如刀绞,一时竟是泪水迸溅,伏在马背上,痛苦的吼声响彻整个竹林!
那没有在静仪宫的鸽子,是你带走了么?朝颜?
月色如薄纱附上整个竹林,朦朦胧胧似她笑语晏晏从来不肯透漏的心事,那细长的竹叶上,泛起白色的月光,宛若承恩,物犹如此,人何以堪?
坐下的马匹彷佛也感染了主人凄厉痛彻心扉的吼声,跟着仰首嘶鸣!
一人一马,就此茕茕独立,良久之后,他抬起身,吼声喝驾,马匹立时蹿跃而去,烟尘滚滚之间,那人马消失在长长地竹径之中!
连换了两匹马,不日不夜当在回到军中之时,人不人鬼不鬼的形象骇了乌衣好大一跳!
“王爷……”
乌衣跟在身后,小心陪着话,却看到眼前的人,看都没看他一眼,一个转身狠狠倒在榻上!
闭着眼道,“乌衣部全体出动,给我找到沈朝颜,一根头发都不许少的沈朝颜!”
乌衣踯躅良久,低低恳切说道,“王爷,崇阳公主已经……”
“闭嘴,按我说的做,她不会死,一定不会!……”说道后来竟是喃喃!
乌衣有苦难言,再看榻上的人早已经歪着头睡熟,这样四天四夜的驰马,马都累坏了四匹,他怎么能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