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转过身,苏沅的眼泪就那么刷一下流下来,如若这是真的,那么自己还有什么可以相信!
心内仿佛顷刻间被掏空,那些生生世世以为会铭记的,到此时,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父皇的去世,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打乱了苏沅的天空,而此时,这片最后的晴空也是乌云片片!
李韵梅凝视着苏沅的背影,一种无奈,一份心酸,这个孤身在他国的女子,此时要抵挡不只是那份孤寂,是亲人的背叛!
“出去!告诉下去,谁都不许进来!”她压低语声,极力不让人听出其中哽咽!
那些少年时候,父皇给的美好的一切,可以无忧无虑的春衫花朵繁华,那些宠溺疼爱,原来都是以父母的生命换来的!
自己的优渥,宣平公主的尊贵,都是父母用鲜血留下而得来……
眼泪不知觉得流了满颊,手指都是麻木的,脚下一阵阵的发软,跌在榻上,久久不能言语!
哭累了,丝丝的苦意满心内纠缠,肌肤一寸寸的凉下去,这一次,没有父皇,没有景佑,没有瑾晔,谁都没有!
苏沅的世界里,第一次如此的绝望无助,确是谁都不能依靠!
已经如此刚得的安稳人生,就此坍塌,心思急速的思考,李韵梅的话,一句句浮上心头,那些药出自皇家,如若真的如她所说,一般嫔妃亦是没有,那么到底是谁?
白瑾晔?是不是真的忌惮自己是玉京的公主,苏姓的女子,怕有朝一日这个孩子登上王位因为和玉京的关系,会影响北纥江山的最后归属,不愿自己有他的孩子?
那么那些曾经的信誓旦旦,是不是只是一场欺骗,多么的荒唐,父皇的宠爱,他给的死生契阔不离不弃,原来都是如此!
所谓帝王霸业,权利的诱惑,竟是如此,那些至亲至爱,就此折腰!
心内寸寸灰,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到底要寻个结果,就这样被人处处算计,竟是丝毫不知,平日里的骄傲就此被打倒,竟是如此不堪!
苏沅擦干泪水,总要该面对的,别人轻你,不念你,自己却不能活的如此不明!
推开的房门,那一袭黄色的袈裟,白眉长髯映入眼目,竟是主持禅师!
苏沅一时愣住,台阶上跪着云绿,眼目微红显然是哭过,极力抑制着不出声的哽咽,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担心苏沅!青衣也跟在身边,看来百华宴已经结束!
苏沅眼目不禁又是一片迷蒙,“师傅!”
“本来庭前看月,却见南处明星闪烁,老衲看星多年,这是乱世纷争之兆啊!”
他一字字说来,仿若不见苏沅的迷蒙泪眼,语声和蔼,好似唠家常讲着国家要事!
苏沅不语,看着主持大师,等他继续说下去!
“皇后,天地越高心境才能越宽,尘世本就纷乱,无论什么事情,总要以保重自己!”
苏沅心头一颤,保重自己,那个曾经疼爱自己如珍宝的男人,此时是自己的杀父杀母仇人!
那个说着此生不离不弃,哪怕是死也要护着自己此生安好的男子,也许就是自己不孕的祸首!
那些所谓的共赴此生,生死不离,原来可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原来一直,幼稚的都只是自己而已!
眼睛酸楚,良久不语,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这么僵立着,冰凉的手指,攥紧,指甲扣了手掌一片血痕!
终究说出,“备车,我要回宫!”
云绿抬头怯怯问道,“公主,不等到天亮吗?”
苏沅眼如沁入寒冰之水,“不,立时回宫!”
……
马车颠簸着一路急行向皇宫之中,苏沅的心放入冰坨冻住,丝毫没有暖意,这几日,**相思想念他,恨不得回宫去见他一面,直至此时,竟是如此的面目而去!
巨大的阴霾笼罩在四周,溺水般无所依托,不能挣扎!
马车哒哒走进皇宫,一道道宫门走过,守城的士兵纷纷跪倒低头不敢稍微仰视,口呼千岁,恭敬的热络,此刻都是讽刺!
一路直奔重华殿,銮舆在殿前停住,平日里见他步履轻快,此时此刻却是恨不得不见,恨不得不相识,也许就没有那么多变故!
眼泪不自觉掉落敲上画满龙凤图腾的地面,一片水迹!一阵风般旋进重华殿,她长裙飘起,绝色的脸庞此时却是冰霜一片,所过之处,所有人跪倒低头敛目!
苏沅抿了唇,拭去泪水,“皇上呢?”
“回皇后,皇上今日宿在金碧广苑!”重华殿的宫侍脆声答道!
今日是百华宴,他定是忙碌了一晚!
想到此,唇角一丝苦笑,此时此刻,竟还是念着他是否劳累!
苏沅不语,回身直往金碧广苑而去,身后的云绿青衣一脸焦急,跟着而去!
心内一下下的打鼓,看见他,该怎么说呢?
该如何询问,询问这样让自己难堪的事情,心下的难过和恐惧快要啮嗜了苏沅!
……
金碧广苑的内殿暖房之中,白瑾晔一袭月白长衫,换下了朝服,端着茶碗,看着眼前深红色衣裙的女子,眼中一丝玩味!
“你会武功?”他眼中目视茶盏,目中是一种漫不经心的倨傲!
璃幽黑眸闪烁,终究抬目对上他眼睛,“是!”
白瑾晔含笑问道,“你的功夫很好,师从何人,怎么进的宫中?”
璃幽知道,今日之险冒的很值得,他真的注意自己了,可是这危险一旦泄露也是会功亏一篑!
“回皇上,我父亲是个武将,自幼学武!”
总不能编造太过完美的谎言,那么越是让人怀疑,而且亦是毫无神秘可言!
白瑾晔走过来拉起璃幽,掌心的温暖袭来,璃幽竟是不自觉的一颗心火热的跳起!
他轻轻略起璃幽的长发,指肚划过脖颈,粗糙的炙热在璃幽细嫩的肌肤之上划过!
璃幽只觉得浑身也跟着战栗,那种惊恐的快感,仿佛是罂粟般引人沉迷,不自觉的闭上眼睛,他的气息袭来,一阵阵迷惑!
预想中的亲吻久久没有来,锁骨之下一片冰凉,他的手指在顷刻间划开胸前火红色的薄衫!
顿时一片凉意,那胸前大片的肌肤就此露出!
璃幽心念一动顿时如坠冰窖,身体不自觉的颤抖,极力掩饰亦是不可!
西昭死士头目的胸前之上,都有着各自群系的图腾!
终究是杀手的素质,她闭目久久不睁开,只是淡然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白瑾晔没有言语,正欲重新将那衣襟拉上,内殿的大门哗啦而开!
(十六)
门外的一袭白衣,此时目光烁烁盯住眼前一幕,长长地睫羽之间,绵密的染上一层湿气!
就此呆住,再不知今夕何夕,时光也似是就此凝住!
白瑾晔一瞬间错愕,立时掩好璃幽的衣衫,可是那一秒钟的停留却是毫不掩盖的映入苏沅的眼中!
“皇上,臣妾莽撞!”她开口,语气中的疏离淡定犹如冰霜!躬身退下,倨傲的神色一如初见之时那个宣平公主!不给人回绝,不给人接近!
她回身欲走,白衣转寰那一霎那,被白瑾晔传来的话语打断!
“苏沅!站住!”
白瑾晔凝神盯住苏沅,眼神急切之间,仿若将苏沅活吞了下去!他叫她苏沅,这是他不曾有过的生疏称谓,此刻如剑刺破苏沅本就千疮百孔的心!
璃幽走到苏沅面前豁然跪倒,“皇后,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吐出字句,一双深深黑眸担忧的看着苏沅,楚楚之态一派可怜!
“你闭嘴!”苏沅厉声喝道,看着白瑾晔的目光一刻不曾移开,语声漠然却是透着心力交瘁的颤抖!
璃幽躬身退下,此刻多一句的解释亦是多余!
苏沅看着璃幽走出,一言不发,走进内殿之中,衣袂凌厉带风,看似还是那个从不认输的女子,一步步脚步下却已是娇软,只是尚自支撑着!
白瑾晔皱紧眉头,紧闭双唇亦是不语,那眼中无奈苦楚,竟令苏沅心头震颤!
每一寸肌肤都是冷的,手指麻木的伸不出,走进他身边,挥出的巴掌绵软无力!
就此再也支撑不住,脚下虚无,身体也跟着再无凭依,那一巴掌停在他脸上,没有清脆的响声,手臂就此落下!
苏沅整个人就这样滑下去,白瑾晔一把将她揽到怀中,眉宇之间都是深深地疼惜!
“沅沅!”低低的呼唤,炙热的气息打在脸上,却犹如催泪的**,苏沅的泪水就此流下,周身无力,挣脱不得!
挥起来愈挣扎的手臂丝毫不起作用,他禁锢的手臂如此踏实,此刻却觉得碰一下都是难过!
使劲的挣脱着,闭目不敢看他的眼眸,深恐看到那平日里缱绻缠绵的爱意!
眼泪如珠掉落,顾不得丝毫的仪态,“放开我,白瑾晔,你放开我……”
那呜咽的吼声从原来的哽咽变做声嘶力竭的喃喃,到最后竟似小猫一样,喉咙间传出断续着的语音,声劲力竭的难过,彷佛一朝耗尽心力!
白瑾晔一声不吭,满眼的疼,不解释不辩驳,只是紧紧的揽住她,那怀抱曾经是他给她最安稳的羽翼,此刻却每一丝暖意都是讽刺!
“放开我”,她抬起臻首,睁开的眼睛竟然一瞬间没了骄傲,而都是满满的祈求!
白瑾晔一震,从来没见过苏沅的退步,亦从没见过她如此的不堪,在金碧广苑的大殿之上,白色的简单裙衫,没有公主的威严,没有平日里母仪天下的和暖,周身冰冷,眼中的绝望和凄楚犹如整座城池在面前轰然倒塌!
第一次,看着她惨白发青的面容,心里眼底都是疼痛,这个他要保护终生的女子,此时却是自己一个举动让她如此!
白瑾晔不言不语打横将其抱起,哭尽了力气的苏沅犹如一个木偶任由他摆布,再不愿动,乌发垂落,长长地眼睫投下深深地暗影,惨白的面容柔唇紧闭!
凄艳如死!
“美人在怀,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她闭目,嘴角一丝冷笑,一句话扎的白瑾晔有如剑刺!
白瑾晔将她整个人横放在榻上,按住她双臂,俯身逼视她面容!双手禁锢的力量不禁加强!
良久之后白瑾晔咬牙而言,“想不到,你竟如此不识我?”
那一字字清晰传来,打在耳膜之上,有如雷震,苏沅的心在他的失望语声里就此碎的不成形状,“可是她的衣襟……”
白瑾晔冷笑,“如何?”逼近的目光,忽而手指轻挑,挑开苏沅的胸前衣襟!
“是不是这样?”苏沅一个战栗,眼中惊诧看着白瑾晔,愤然恼怒,被松开的手臂扬过去,又是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
白瑾晔劈空抓住苏沅的手,“沅沅,你怎可这么不相信我?”
那话语彷佛一句叹息,渗进苏沅的心里,字字句句都有如芒刺附上!
你怎可不识我,怎可不信我?
苏沅看着面前的男子,浑身颤抖的不成样子,哀哀言道,“但愿苏沅从不认识你这样的人!”
白瑾晔紧绷着的脸,在她面前豁然一冷,那本来何时对她都温润的脸色,此时如罩寒霜,?
“是什么让你如此?”他紧紧逼问,字字不留余地!
“为什么不告诉我父王的死因,这样看我蒙在鼓里,对自己至亲至爱之人之死亦是丝毫不明,可也是你对我的回护?”
她说的决绝,眼泪掉落,凄艳神色,有如五月花朵冷雨浇身!
他再难看她难过,忽而俯身就此问上她唇齿,苏沅左右闪躲极力的挣扎间,却感觉那再熟悉不过的男子气息袭来,一瞬间眼鼻之间尽是酸楚,眼泪又扑簌簌的落下!
紧迫的气息有如利刃一时攻破那坚固的堡垒,白瑾晔的怀抱温暖如旧,彷佛要将苏沅溺毙其中,夺城掠地般的毫不给她退缩,那薄唇,眉宇,修长扣住苏沅的手指,曾几何时无一不是她的眷恋,眼目留恋之处,同声共息的纠缠!
苏沅心内如死灰,心内绝望,忽而不再回绝,揽住他脖颈,奋力迎合他的纠缠,就此抵死缠绵,彷佛一次就死,他的手指游移,附上她冰冷耿直着的后背,轻轻拍,给她份轻松温暖!
苏沅低声道,“你为何还要我,你为何还要我呢?”
如此的喃喃,如此的绝望的难过,一个玉京被皇上追杀而死臣子的女儿!
白瑾晔不理苏沅哭泣,只是吻上她的脸颊,那泪水苦涩的,冰冷的!
如此的时候,不是应该他共她,红鸾帐暖,一派升平,可是如此时,竟是你我之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至此有了难以跨越的沟沟坎坎!
“白瑾晔,我还可以相信你么?”她的哭声低哑,白瑾晔的吻从眉间耳畔,落下,顺势而下,在那眉间锁骨之间留恋不舍!
苏沅的纤柔手指滑进他的胸前衣襟,用尽力气一把撕开他的衣服,裂帛的声音使白瑾晔豁然抬头,眼中暴怒不减,那爱意,那深深的怜惜亦如影隐在那深眸之中!
“我这一生都是你最可以相信的人!”他一字一顿说出,眼中死死望住苏沅,手掌炙热拂过苏沅泪水洇湿的脸颊!
肌若凝脂,仿若初春带雨的梨花,素白寒凉!
他多年的征战拿剑的手,粗粝的肌肤滑过她的脸庞,一阵暖意透进苏沅心底,却泛起一阵冰寒的战栗!
她凄艳的笑,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可以信誓旦旦说相信?
“皇上,为什么相信?父皇的死,我的不孕,璃幽敞开的衣襟?”她轻笑,笑的竭斯底里,笑到眼泪洇湿他干燥的手掌!
白瑾晔看着她的笑,犹如丝勒喉间,剑抵胸前,从没有看过谁的笑容可以如此绝望!
“是不是这些事情,苏沅都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如既往做你的皇后,摆着母仪天下的样子,做着盛世繁华的梦?”
他紧扣着她手臂,面罩威严,“沅沅,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这些事情,只是白瑾晔此生最不会辜负的人就是你!”
他眼中似欲泣血的隐忍,一时之中左右苏沅的神思,心里钝痛,疼的浑不知物!
苏沅皱紧眉头看他,“如若这些事情都是真的,白瑾晔,苏沅再卑微亦是不会再原谅你!”她一字字说的凉薄,却是刻骨铭心的痛楚!
白瑾晔看着苏沅,不知怎么解释,如若这份信任需要解释,那么曾经的生死相许都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苏沅的唇,带着咸涩的泪水,附上他坚毅的薄唇,纤柔的手指撩进他衣襟,覆上他厚实的胸膛!
那温柔甜蜜却也绝望的吻,使白瑾晔不知怎样拒绝,缭乱的呼吸缠绕,一时没了念头,那些怒,那些无可奈何就此化解在她的抵死纠缠之中,温热的呼吸喷吐,**在眼泪里也要开出花来!
苏沅不管不顾的攀上他的脖颈,那吻从眉稍开始,从耳畔掠过,延至锁骨,一直而下!
如若这样舍生忘死的爱,换来的只是一个个圈套,该是退出的时候了!只是怎么都不能拒绝他眉眼,不能拒绝他的气息,抗拒不得他的那些温存!
饮鸩止渴,明知是害,却不能控制一饮而尽!
他的手臂轻轻挽起苏沅,长长地发丝散上他手臂,炙热的唇沾染上苏沅光洁的肌肤,轻轻的挑去她的**……
那俯身下来的刀削般的脸庞,眼神迷离看着眼前的女子,满是疼惜和珍爱!
十指纠缠,苏沅埋首他怀中,低唤他名字,每一字句都刻骨铭心!
白瑾晔的呼吸渐渐紧促,爱欲在千千一线之时,她纤柔的手上冰凉的碧光抵上的喉!
只是玉京最常见的小小匕首,上面是延庆王爷当年亲手刻印的花纹!
不能伤人,只是孩子的玩具!
却能伤他,只因那匕首是在她手中!那伤的是心!
苏沅低哑的喉间,呜呜隐忍的哭声不歇,“送我回玉京!”
他轻轻拿过那匕首,“好,我答应过你的,我都会做到,现在我给你解释!”
他轻轻为苏沅扣好所有的衣扣,拉起瘫软的苏沅!
她站直身子,眼目中不动声色,这样一场温存,已经放了所有的痴缠,这是最后一次,最后放任自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