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纥皇宫,昭阳殿,苏沅白裙曳地,忽而钻心的痛楚袭来,双手捂住心间,闭目不敢动弹分毫,眼中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
云绿和璃幽看到苏沅异样,立时走上前扶她!
苏沅低低吼出,“不要动我!”语声微弱隐忍,拒绝的生冷!
二人愣在那里,进退不得,慌张之际,却看白瑾晔华殿之外蟠龙长袍霍拉风响,走进!
白瑾晔看到跪地低首的苏沅,疾步冲来,围身抱起地上的苏沅!
苏沅抬眸,眼中绝望的神色霎时击中白瑾晔,从未见过苏沅如此的无力,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刻,她亦是淡笑沉着,白衣遗世独立,不卑不畏!
那眼中的泪水大滴的渗出,如珠掉落,脸色白似寒霜,无助如孩童!
“沅沅,不怕!”
白瑾晔尽力将她环在怀中,暖声安慰!
苏沅紧紧抓紧瑾晔长袍,喃喃久久,低声吐出几个字,“父皇,我……瑾晔,父皇!”
那语声低低,眼前天地玄幻,仿如倒置,迷雾一般的幻像漫漫袭来!
她抬起的头斜靠在他胸前,竟然就此晕迷过去!
梦中几次惊醒,最后一次,竟是宫中的鼓响赫然传来,一声声击破这夜中宁静!
霎时惊醒,再无倦意,那午后的忽然心悸,百般揣测还是觉得是父皇出了事!
醒来时,那鼓声犹未断绝,身边空凉,白瑾晔不在!
“来人!”苏沅低声呼唤,却听得嗒嗒的脚步声来,却是云绿和璃幽带着一群小侍女!
满满的跪倒请安,云绿自己轻步走上前来!
“阿弥陀佛!”云绿和手念佛语声哽咽,“公主……你可算是醒了,都吓死云绿了!”说着眼泪竟瞬时留下!
苏沅苍白脸上挤出一个淡淡笑容,“我这不是好好的!扶我起来!“
云绿迟疑,“这还是半夜呢?怎么就起身呢?”
苏沅挣扎着坐起来,眼望着外面灯火,“那鼓声是怎么回事?”
璃幽低首,“边境出了事,皇上在重华殿了!”
云绿低眉没有言语,苏沅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怕自己心中不安,所以不愿说出!
千里来到北纥,一直偎依在自己身边,即使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仍是死死的护着自己的,就只有这个丫头,苏沅心里感念,轻轻握住云绿的手!
苏沅甜甜安然的微笑,即使虚弱至极,却不禁引得云绿眼泪扑簌簌的留下!
“公主!”云绿豁然跪倒,泣不成声,“长公主讣信传来,皇上他……”
苏沅喉间腥甜,那胸中烦恶一阵阵袭来!抬起泪眼,努力压住心中不安!
那揭开锦被的手指青白着微微颤抖,云绿伏地痛哭,璃幽起身欲扶起苏沅!
“不用动,璃幽,告诉我,边境发生了什么事?”
璃幽不禁一愣,看着身边云绿,不知该不该说!
“说!”苏沅低低吼道,声音低哑,却满是威严!
璃幽再也绷不住,扑通跪倒,“历元侯屯兵十万,勾结西昭余党,起兵了!”
苏沅一僵,家国变故,亲人离世,所有一切如若山崩地裂而来,不给人片刻喘息!
深夜的重华殿灯火烁烁,白瑾晔盛怒,本以为固若金汤的边疆,竟然出现这种事,自己深信不疑的臣子,竟然会公然造反!
几百里土地落入叛臣贼子手中,顿时边境几个封疆大吏蠢蠢欲动,整个王朝风雨袭来,怎么不让他心中大怒!
等到所有的公务办完已经是快天亮了,立时又要早朝!
华衣金带也不掩他眼中淡淡的倦容,这个平日里如钢铁般的男人,此时仍旧一身硬朗,却也给人看出他的恼怒与疲惫!
苏沅带着几十宫女,捧了茶盏,候在重华殿外,白瑾晔亲自走出,看到玉阶之上的苏沅!
什么都没说,此时彷佛多说一句都是错!
走下玉阶,紧紧将苏沅揽进怀中,十指梳进她浓密的黑发之中,相对无言,暗处里,苏沅的眼泪却一滴滴的流下,流进他的颈窝之中!
更深露重,那华坞深处的花香散了整个皇宫淡淡香气,月色如霜洒下!
凉风阵阵,不及那窝心的暖,还好,在最难捱的日子里,还有彼此已是百般的恩赐!
抚养自己的多年的父亲就那么去了,真的走了!
信任的臣子就此决裂,走上一条谁都不能后悔的路!
谁的痛?谁的伤?谁的无奈?
天边泛起淡淡的鱼肚白,这一夜就此过去,没有沉酣,没有彼此的缠绵,所有的一切注定而来!
千里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家,相遇了这个陌生的男人,却彼此信任折服!
白瑾晔轻轻附到苏沅耳边,低低轻语,“沅沅,不要怕,我会一直对你好!”
那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没有他平日里的霸道,满满的宠爱和温柔,苏沅的眼泪犹如断线的珠子掉落!
“怎么如此爱哭?”白瑾晔说着,大掌覆上来擦干苏沅泪水,将她打横抱起!
沉溺在白瑾晔怀中,抓紧他手,仿佛抓住这个世界最后的温暖!
“瑾晔,父皇不在了,我在再也没有家了!”她喃喃而语,看着白瑾晔的目光满是迷茫!
“沅沅,这北纥的皇宫就是你的家,我是你的夫,我不许你如此!”
昭阳殿的内室中,她不管不顾攀上他,泪眼埋在他颈间!
第二日,季青坤等大臣当朝请命,欲亲征西境,**历元侯!
死死跪拜良久,白瑾晔却在朝堂之上,久久不语,不答应,亦不表态!
亲信的臣子谋反,看似皇朝天阙常事,却无异给白瑾晔豁然一刀,那不仅仅是一次平常的谋反!
那是对天子之威的挑战,他岂能释怀放松,边境不平,民不聊生!
几十年的三朝鼎力,西昭作为军事大国,亦是文化民风最为粗犷的民族,几次溃败漠北,几次卷土重来!
所有流兵败寇的杀伐抢掠,肆扰民舍,所有草根英雄的出头无日,所有世家子弟的奢华无度毫无作为!
在这个时代,早晚要有一个结束!
白瑾晔微微深陷的眼眸锐利精亮,他一身明黄滚黑的蟠龙长袍,拂过重华殿高高的台阶,其中威严,不容半分的轻待!
那沉着从容的语声想起,驳回了所有稍微缓和的提议,什么招安,什么驱赶出境!
“杀!”白瑾晔语声阴冷,当自己人变成敌人,那么不能姑息,否则,天下都敢于与你为敌!
“立调五万辛家军西上!骠骑将军带兵!突发进军,我要你十天之内到达西境!一个月内回帝京!”
“臣领命!”
朝堂之上众人跪拜,低头俯首,十几年来,这个钢铁般强硬的皇帝,早已很多年没有人敢挑战过他!
他屹立于这九重宫阙之上,便好似神祗一般,不给人一点妥协软弱的可能,作为他的臣子,是一个毕生的幸事!
名主在,才得贤臣,乱世之中,百官尽信,这乱世必会终结在这个君主手中,他们都有机会看到一统天下,河清海晏,盛世清明!
当晚,四境三十一位王侯带着朝贺礼品护卫进入北纥帝京城,参加百华宴!
玉京讣文传来,白瑾晔决定第二日安寿宫大型祭奠延徵皇帝,聊表心意!所有三品以上臣官着素服参加!
白瑾晔的加急密函当晚送出,立调辛瑞江秘密到西境接手骠骑将军五万军士,白瑾明火速前往玉京南面战场接手十万军士,五天内,完成所有接手工作!
这一夜,平常巷陌,还似平常!
帝京深处,风起云涌,纠葛不断!
街头巷陌,儿童散布谣传,帝京乱,皇后策!
随着那三十一贤王王侯到达帝京,这歌谣盛传更烈!传到昭阳殿之上之时,苏沅正执小花剪,璃幽将这六字说出,苏沅手上用力,那银色小花剪就此咯噔而响,木的纸条应剪而落!
衾念凉透,满地落花,这个夏,也要过去了!
苏沅委身在白瑾晔的怀中睁着眼,就这样一夜无眠!
他硬朗的手臂温暖而安稳,苏沅轻声喃喃,“好想就此歇息一生,枕着你手臂,再不起来!”
盛世繁华,终不过云烟,这半世已经太累了!
白瑾晔攥紧苏沅手,那温暖劲力源源不断传来!
“不许乱讲,我总会护你周全与你相伴!”
那白纱帘幔轻轻飘起,窗外大片的花瓣就此飘进,红殇绿没!
苏沅轻笑,环住他紧实的腰身,“瑾晔,总有人一个个离开,如若有一天我也离去……”
白瑾晔低哑而语,却字字铿然有声,“朕不许,你不许走,必要和朕百年才可!”
他讲朕,从第一次见他,他就不在她面前称朕!
这一次,他是说命令,不许走,与朕相伴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