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惊醒,脊背上都是冷汗,梦里氤氲的玉京国,站在父王母妃面前,站在父皇面前,可是却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他们问,你可是姓苏,你可是姓苏的?
眼泪包了一眼眶,拼命的想说话,却讲不出一个字。
醒来时,白瑾晔正低了头轻轻的摇晃自己,漆黑的眼眸都是焦急。
“沅沅,做恶梦了?”将苏沅裹紧怀中,怀中的人却一哆嗦。
苏沅愣怔,却还是轻轻佛开瑾晔的手,裹紧了被子,仍觉得冷,心里不胜寒。
“我梦见父王母妃,我梦见父皇,他们…”她小声的说,说到最后语音几不可闻。
瑾晔当她是夜梦乍醒有些不惯,又伸手将她捞回自己怀里,说什么?
苏沅抬头,正嗫嚅着,窗外的更声响起,已经五更天了。
她转为淡淡笑,揽了他脖颈,“可是要出发了?”
他含笑在她颊边一吻,“是该走了。”
“我服侍你更衣。”她起身,亲自唤来侍女,一应侍从,像旧日在重华殿中一般,帮他穿铠甲。
一样一样,事无巨细,浅浅而笑,亲自做好。
“平安回来。”
她拂去他肩部若有若无的褶皱,只觉得心内苦涩,却说不出丁点。
他抓住她的手,送至唇边。苏沅仔细的帮他安好护心镜,耳边模糊的字句,白瑾晔轻声说,“我多但愿,你笨一点,想的少一点。”那一字一句说的太轻,她不抬头,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本是什么都没说的。
心内却笑的心灰意冷,我多该笨一点,可是这一世,却谁都没有给我笨成小女人的机会。
黎明渐近,十万武士全部等候在城外,一切整装待发。
苏沅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尘烟滚滚,他的身影终究消失天际,再也不见。
思绪回到十几年前,玉乾殿上,年幼的安景佑和二哥哥指着玉京地图,我后生必固祖基业,治秀丽江山,积万民之福,成王者气概,创万世敬仰之皇朝。
她和朝颜躲在门后,本笑着胡闹,却在那一刻看他们觉得豪气万丈,只觉得直逼过来的王者尊贵之气,油然为生在皇家而骄傲。
多年后,才知道,有时候你本来最大的庆幸,就是最大的不幸,因为我们最初总是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的。
等到我们坚持了很久很久,才知道,原来我们的坚持和我们的初衷是如此的不同呵。
我们要的原来那么少,却那么不容易满足。
至少此时的苏沅是,她迎风轻笑,谁都不能怪,错的只是自己而已,太固执,太懂事,对女子,终究是不好。
如此这样,我虽心为万民,可是我愧对苏氏。
百年之后,我归白氏帝王之坟冢,却如何见苏家祖先?
同样的这个夜里,延康王爷病逝,一袭白衣终究失踪天际。
如此的人,恍如天人的那个男子,没有一句话的离去。
苏家的最后一个老辈王爷,也是最后一个男子,终究归去。
安景佑亲自扶灵,遵照他临终的意思,埋在了祖宗的山脚下,他笑言,我没脸去见先祖。
宁嫣守灵三天,最后的那个晚上,景佑来接她。
她安顿好母亲,屏退了侍女,扑在景佑的怀里,一直没有哭,他知道她有着苏家女子惯有的倔强,却不知道倔强如此。
感觉的到她肩膀的颤抖,只是抱紧了身边的人,却不肯掉泪。
那一年的战场之上,她一脸脏兮兮的偷着跟来,笑嘻嘻的赖着不肯走。
他曾笑言,她恐怕是苏家最不够骄傲的公主。
可是此时,谁能说她不是?
忽而,她抬起小脸,看着景佑,轻轻抚着他长长的黑发,他一直贵雅如兰,清傲如竹,是玉京城内最受瞩目的男子。
父亲也是如此,却更有着不落凡尘的脱俗。
“景佑哥哥,我父王年轻的时候肯定是比你好看的男子,虽然我那么喜欢你呵,也不得不说。”
他笑笑,“岳父是当时玉京的第一公子,谁能比的了呢?景佑自叹弗如。”
宁嫣枕在他胸前,痴痴却笑,良久之后,她似梦呓,“所以,他那样的人,不看到…才是最好的结果吧。他去的,去的,很是时候呢!”
“我们一直在一起。一直在。”他喃喃,语声如雪落松原,他本想说,我愧对你,却张口说了这一句,心心念念的是否也是这一句。
我向来爱错过,只是这一次,让我说出来。
他轻叹口气,“宁嫣,如果有来世,我还是愿意娶你的。”
她长了几次口,想说出,那二姐呢,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是赢了,心内的酸楚和欣喜一起袭来。
“我这一世,怎么就被你这个小女人赖上了?”他自嘲,想来轻轻在她头顶打个爆栗。
她含泪却笑,“我死皮赖脸的功夫太强悍,又近水楼台咯。”
他伸手去擦她的眼睛,她却轻易瞟到他袖口那个如藤萝的沅字。
心内不伤,因为,无论怎样,已经得了他的承诺不是?
“送岳母远走吧。”他出声询问。
她一愣,良久,“她,不会走的。”
今年的花事似乎比每年都早了一点,夏花已经开遍全城。
今年的花事似乎比每年都早了一点,夏花已经开遍全城。
五月倏忽过去。
六月初三,白瑾晔的大军已经将除却皇城之外的二十三郡占据。
北纥士气大增,安景佑军连连败退。
六月底,终于退无可退。
日光晃晃,苏沅手执披风在顺安的城头一站就是三天。最后那一日,手抚着皇家舆图,眼泪嘀嗒下来。
第三日的傍晚,夕阳西下之时,青衣的女子骑马奔至城下,遥遥而拜。
三拜之后,久久的凝视,在夕阳里只剩下个小小的身影,融化在金红色中,无形中美丽如新婚的娘子。
娇羞中灿烂,让人无端觉得很幸福,很完满。
苏沅站着不动,咬着唇,微微而笑。
那人影站了许久,夕阳慢慢全部沉下去。
她走远。
当晚,苏沅招来白衣部,停止搜索云绿的行踪。
深夜,白昶睡得正酣,小手紧握,颊边有个小小的酒窝,不深,苏沅笑。
好在不深,要不这小男子长大可多么柔美?
忽而想起白瑾晔说过,景佑和宁嫣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
是个小公主。
不知道她是像景佑多一点还是像宁嫣多一点呢?
清晨的时候,白衣的密信传来,白瑾晔三日后开始攻城了。
这一次的攻打的是玉京城。
苏沅拿着信,心里只觉得闷闷的一抽抽疼,悄悄走进朝颜的房中。
“来啦!”
灯亮着,朝颜竟然拿着针线在那做绣活,一针针做的仔细。
“你何时会的这个?”
“还不是很会呢!希望多学学吧。以后可能没人伺候了呢!”
朝颜笑着说,看了看白曦,眼中都是浓浓的幸福。
“你这脾气,当初怎么说我轻薄武陵儿女,不知疾苦来着。”
苏沅盘坐在床上,抚了抚白曦的小脸蛋。
“我也不知道白瑾明那个笨人会不会跟着我走,我只是在自己想当然而已啊。疾苦都是命,我认可,有他们我已经很幸福了。”
苏沅笑,“你们真狠心,就知道自己玩,游山玩水,好不痛快。”
朝颜笑着推搡苏沅,“傻囡,我想让瑾明辞官,又不是要离开帝京,我还舍不得呢。那个花花的世界。”
“姐姐欺负人,留我自己,”
“我哪有,以后你在皇宫呆的不耐了,就记得去我家吃只农村小土鸡。我最近可是经常的在厨房观摩的。”
“瑾明会答应么?他大哥估计会竭力挽留啊。”
苏沅斜倚在朝颜身上,心里瑟瑟的。
“呵呵,我那时候和他要过一个愿望,不知道过去这么久,还灵验不灵验?”
苏沅仰天长叹,“我真希望他忘却了,哼。”
朝颜抱着苏沅轻轻的摇晃,“我们是一辈子的姐妹,一辈子的。”
“嗯,景佑他…”苏沅轻声道,“我放心不下,我想去看看。”
“去吧,白昶我来照顾,等你回来,也些事情,放不下就捡起来。”
“我为难。”
“为难总比一辈子不安强。”
“好,我马上就出发。”
“傻囡,估计行礼都准备好了吧,还来问我?”
“帮我封锁消息,我暂时不想让瑾晔知道。”
“一切有我。”
我可以再无语一点了,又没电了。一个小时只能写这点了。同志们估计过会小耳这就又黑暗了。农村老家真是好似穿越文,天然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