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璃尔棉(下)
梦里白瑾晔的黑马银甲迎着风而来,自己站在马下,白色薄薄的纱衣飘起。
他微微而笑,带着点戏谑,伸出手来,自己喜不自禁,攀着他的手,含笑望着马上的良人,任他用力,将自己拉上马去。
心里很欢喜,他的手紧紧围着自己,伏在耳边,轻声的笑,搅得痒痒的。
梦里听到自己轻声说,“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你还没见过他呢?”
白瑾晔含笑看着苏沅,很温暖,“沅沅,好好的,等我回来。”
……心里一抖,梦就此断了。
醒来的时候,泪水不知为什么湿了枕头。
李姑姑和朝颜正在床边,眼睛都红的不像样子。
“姐姐,姑姑。”
“沅沅,你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朝颜轻轻抿了抿苏沅的鬓角。
“我没事。让姑姑和姐姐担忧了。”
李姑姑这才念了声佛,下去准备膳食了。
“这一天一夜,有什么变化,璃幽的信送到了么?豫王爷军队到了没?”
朝颜低了眸子,咬着唇道,“豫王爷的军队没到。赫连懿送来信,说是,如果不开城门,就要昶儿和曦儿他们,要他们……““我知道了。”
苏沅强撑着坐起身来,只觉得浑身一牵动都疼的难过。
记挂着两个幼儿,心里像是被硬生生的扣去了一块。
日光下的顺安城,好似很久没有顺利安全过了。
赫连懿的军队在城外。
赫连懿的伤势显然还没有大好,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四轮高车之上,他仍是白衣,车边放着两个小儿,都裹在黄色缎子中,不哭不闹。
苏沅站在城墙之上,握着的朝颜的手,只觉得互相的手都冰冷的骇人。
“苏沅,想好了么?”
“你的伤好了么?”她很温柔,甚至带着微微笑。
赫连懿点点头含笑,“不重,我是有功夫在身的人,这样的伤对我没什么关系。”
“那就好。”她似乎放下心来。
朝颜一愣,这两个人打得什么谜。
“苏沅,我带来一个故人,估计你很想见她。”
苏沅笑了笑,摆手示意,他将人带出来。
璃幽的长发在宽阔的平原上飘起,很好看,她看着苏沅,很用心的看着她。
在很久之后,苏沅才知道,那眼神里,有多少的羡慕和期盼,还有担忧,有很多很多可能穷尽苏沅一生都不能懂得的东西。
即使大家都是女子,但是多么的不同。
“皇后。”她轻声的道。
她的内功很高,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平原都听到。
赫连懿看了看苏沅,沉吟了一下,“说吧,璃幽,告诉她告诉全城人。”
璃幽笑了笑,脸色一时惨白的丝毫没有血色。
“皇后,带着全城人支持下去,圣上的兵马已经回来了,苏永临前天已经战死在宁王的战场,我们……”
那柄剑透过她单薄的胸膛,从后背**。
鲜血汹涌的流出很快便染红了她的衣衫,可是那几句话,一字不漏的被所有人听到。
“璃幽,为什么到最后还是选择背叛呢?”
他微眯了眼睛,每当他很生气的时候,他的眼睛总会这样微眯起来。
“璃幽……”苏沅的眼睛噙着眼泪,久久凝在睫上。
“皇后,可否转告白瑾晔,我的名字,叫做素璃尔棉。玉京与西昭边境的…的素璃尔棉。”
她的声音在血色下慢慢被淹没,赫连懿慢慢的抽出剑。
如果这也算是一种成全,她比自己幸福。
女人真是天生的爱情动物,明知飞蛾扑火却乐此不疲。
他原本交代的话,是要她告知苏沅,白瑾晔没有接到消息,不回来了。
而她,却用这样的欺骗,告诉她撑下去。
赫连懿轻轻的抱起璃幽,将她的尸体放上车驾,她的血沾染了他的衣襟。
天地血色,彷佛回到那一日,她红裙妖娆,站在北纥帝京那一支风华绝代的舞!
……白瑾晔的马跑的很快,御风而行,却还是来不及。
总有很多事情让我们来不及,就此一生心结。
高城之上的苏沅,看着远处天幕边际上那一抹烟尘。
她含笑,隐忍着眼泪,看着赫连懿,“赫连先生,我想问,苏永临,他真的死了么?”
赫连懿看着苏沅,眼里有不能掩饰的怆然。
“是。”
本来该高兴的,是北纥的兵将要取得凯旋。
可是,明明感觉得到自己手心的冷汗,朝颜在身边的颤抖。
朝颜轻轻的哽咽,她低声的说,“二哥哥……”
不是不难过,只是此时的地位,走到这一步,有什么权利难过?
尘烟越来越近,赫连懿歪头倾听,忽而凤眼眯起,缓缓一个笑容。
“苏沅,这一次,我们估计真是后会无期了!”
“不,我们交换,用我换白曦和白昶,在白瑾晔心里,我绝对比两个未见面的孩子分量更重!”
汗,大家可以催文么?我写的没动力。。。没动力。。璃幽滴死耗尽我力气啊,每次写就想哭。
银甲白马烁烁寒光,他带着数万人的军队站在广阔的北纥平原之上,紧抿的唇角在看到地上的血迹时,无端挂上一丝冷笑。
顺安城依旧,石竹花依旧,苏沅依旧。
苏沅笑的柔媚,好似他在梦里几次想到的那样,在他凯旋而来的时候,她也这么笑,温柔大方里,无意带着点俏皮。
可是,今日无端却生出一份悲戚来。
赫连懿手持蒲扇,站在她身后,凤眼轻眯,他的衣襟还有璃幽染上的血,红的怆然。
“我要和他说话。”苏沅看了看赫连懿交代道。
赫连懿斜睨了一眼苏沅,还是如此,向来声音不大,语气却丝毫不给人拒绝。
“随意。”
他淡然道。
朝颜站在顺安的城墙之上,不知怎么眼泪会有这么多,握着的手颤抖着握不住栏杆。
被苏沅换回来的白昶和白曦在身后哭闹个不停,却显然失宠,朝颜看都不看这两个小儿一眼。
苏沅想了想,微笑着看着白瑾晔道,“夫君辛苦了。”
白瑾晔一脸肃杀,却哪来的半点调笑,“不辛苦,如果你不这么胡闹,我会更轻松一点。”
“我哪有胡闹?”苏沅吐舌而笑,却觉得心酸。
“我的儿子深陷敌营,却要靠个女人来换,怎么不是胡闹?”
白瑾晔瞪了一眼苏沅,眼神蓦地悲催。
“那也是我儿子。”苏沅瞪回去,眼里却含泪。
想不到这次期盼了半年多的别后重逢,竟是如此,如此见面!
苏沅咬着唇,想笑的,却偏偏含着的泪几次要落下来。
“收回去,这么多人少给我来小脾气。”他冷面喝道,说罢抬了眼睛看向赫连懿,“你到底想怎么样?”
赫连懿笑了笑,终于记得战场之上还有自己了。
“你退兵,否则我杀了苏沅。”
他一脸坦然的笑道。
苏沅回头看了一眼赫连懿,目光灼灼,赫连懿扭头,笑了笑却没敢把目光对上去。
“好,我就看你怎么杀她。当初在西境不是**想和我决高低?今**先和你决斗,然后你杀她。”
白瑾晔冷笑着看着赫连懿,一马当先横枪而来。
赫连懿虽是西昭贼首,却颇为自负,白瑾晔如此说,他便一定会迎战。
扔掉蒲扇,拔出腰间软剑,上马出战,一气呵成。
苏沅咬了唇,回头看了一眼城楼之上的白昶和白曦。
白瑾晔的枪法的确很好,当年的剑上功夫已经很了得,今日一杆子银枪在广阔的顺安大地上横挑竖刺,很是出挑。
赫连懿的伤虽然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却似乎有些束手束脚,软剑几次差点反伤了自己,不见柔韧的灵活,却有些固板。
“是你杀了璃幽?”
“是!”
也许璃幽这样的女子在一个帝王的一生里实在太过渺小,可是谁能说她一点地位都没有。
就好像此时白瑾晔的枪法无形中更加咄咄。
平原的风声穿破银枪的枪尖,直取赫连懿的咽喉,赫连懿连续倒退,白瑾晔却忽然掉转了枪尖,黑马豁然跳转,奔向苏沅的方向。
一切来的太快,快到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苏沅拽着白瑾晔的手,飞身上马。
“白瑾晔”赫连懿的眸中怒火燃烧,声音竟凄厉。
“给我围住他,当地斩杀。”
赫连懿的命令一下,所有的西昭死士顿时一哄而上。
白瑾晔的兵马再也按捺不住,皇旗招展,冲杀而来。
苏沅伏在白瑾晔的铠甲上,身后的刀戟不是刺过来,白瑾晔一转手将她护到前面。
“怕不怕?”白瑾晔大声问道,脸上不动声色。
“好怕,苏沅手指尖刮过他的下颌,一脸悲戚可怜兮兮的说道。
白瑾晔的银枪几下子又杀了数人,赫连懿也黏过来再战。此时低头看了一眼苏沅,一双眼睛水盈盈的,欲语还羞,却哪里有半点的怯意。
“怕还不老实。”
明明是责骂,却带着无尽的宠溺。
这一次,如果来的晚一些,或者璃幽的话没传到,是不是就不再是错过。而是一辈子的过错。
白瑾晔的兵马多过赫连懿太多,况且天子兵家都是精锐。
不一会胜负已经分明。
白瑾晔低头再看苏沅,却看她竟然沉沉在自己马上合着眼睛,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