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是五德之首,是孔子学说的核心,也是孔子一生追求的根本。《论语》中有“里仁”一篇,专门谈仁的体和用。仁是抽象的哲学概念,不能离开具体事项空对空地谈仁,所以孔子举了几个例子加以说明。例如“仁者爱人”,有爱心,能够爱人、爱物就是仁,这是孔子不得已的说法,因为爱毕竟还不是仁的全部境界和内容。中国有一句话,叫作“博爱谓之仁”,有人说这是孔子说的,其实这是唐朝韩愈说的,不是孔子的话。
普通人的爱是有条件的,是以感情为基础的,喜欢才爱不喜欢就不爱,所以爱字里面有心。简化汉字的爱,干脆连心也掏去了,更赤裸裸了。慈则是爱的升华,是没有条件的爱,母亲疼爱儿女是无条件的,这种爱就是慈,所以称母亲为慈母。
在具体事项上如何才能达到仁呢?孔子在《论语·阳货》篇中提出五条标准,就是恭宽信敏惠。孔子说:“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恭是自重自尊,是严格要求自己,这样就不会有外来的侮辱;恭既是严以律己,宽就是宽以待人,包容他人的缺点,宽宏大量的人一定得众。信是自信信他、信因信果等的合称,是内心诚敬,不自欺的结果,能如此则天下没有不可以用的人,也就是老子说的“圣人无弃物”。敏是聪明敏捷、反应快、办事情不拖泥带水,容易有事功。惠是恩惠,要有行动表示,不能总是空口说白话,但恩惠必须出自于诚,是真感情而不是假手段,这样的人君才可以与其共事。孔子提出的实行仁的标准并非高不可攀,只要肯接受,人人都可以做到。
五常之中的“仁”懂了,其余的义礼智信四德自在其中,是“得一万事毕”的自然结果。例如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这是智;能做到恰到好处就是义。义是孟子学说的核心,也是孟子一生追求的目标。信是诚信,礼是守规矩、不放肆,内恭外敬,能如此则说话做事都不会逾矩。要达到随心所欲又不逾距,孔子说要七十岁才能做到,我们时时看着自己还在不断地犯规,能随心所欲又不逾矩实在是太难了。
稻梁菽,麦黍稷,此六谷,人所食。
稻子、高梁、豆子、麦、黍(黄米)、稷(小米)称作“六谷”,是我们人类所食用的主食。中国地大物博,各地的气候、水土、民情不同,出产的谷物和食用的主食也各不相同。
“黍稷”是古代中国,特别是黄河流域地区,最主要的两种粮食作物。黍是比小米稍大、煮熟以后有黏性的一种黄米,因为要在大暑节气下种,故称为黍。稷又称为粟、谷子、小米,秋种夏熟,要经历四时,似四时之祭,故称为稷。梁是高粱,因其性凉故称为梁,有青黄白三种,都可以酿酒。菽是豆类的总称,包括青赤黄白黑各种豆类。麦子有大麦、小麦、燕麦、黑麦等,秋种夏实,农历四月前后是麦熟季节,五月就到麦收了。
中国人历来讲究五谷丰登,庄子形容姑射山上的神人,也用了“不食五谷,吸风饮露”的话;但是这里有提到“此六谷,人所食”。五谷与六谷的说法有什么不同之处呢?简单地说,五谷中不包括稻子,上古时期的中国人集中生活于黄河流域,而长江以北地区是不种稻子的。据文献记载,稻子是在唐太宗祥符年间从南方占城国引进的品种,为纪念此事,将稻米称作粘谷,粘者占城国之米也。因此,中国北方早期没有稻子,只有“黍稷菽麦麻”五谷(《汉书·食货志》)。
但是,近年来的一系列考古发现证明,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开始种植水稻的国家。例如,湖南省株洲市的云阳大地泽文化遗址,出土了新石器时代的陶器,内有距今五千一百五十年的稻种标本;浙江省余姚县的河姆渡文化遗址出土的稻种标本,距今有七千余年。最重大的发现,是一九九四年在湖南省道县玉蟾岩文化遗址,出土了目前全世界保存最好、最早的人工稻种。经同位素炭十四测定,这些金黄色的稻种实物,距今已有一万四千多年的历史了。
黄帝距今有五千年的历史,但种植五谷、从事农业活动并不是从黄帝时代开始的,而是从神农氏时代就开始了。伏羲氏至今有一万二千年至一万四千年的历史,伏羲氏至黄帝时代也有七千余年,其间尚有神农氏时代,神农氏距今至少也有九千的历史。我们中国人要相信自己的祖先,相信自己的历史,不要做自贬祖先、自己缩短自己历史的蠢事。这也同时证明了,中国以农业立国的历史太悠久了,至少有九千年。
马牛羊,鸡犬豕,此六畜,人所饲。
“马牛羊,鸡犬豕”,这六种动物是人类畜养的,称为家畜。我国蓄养家畜的历史可谓由来已久,在陕西西安半坡村文化遗址(新石器时代)以及其他殷墟遗址上就发现有这六畜的遗骨。甲骨文家字的字型,也显示无豕不成家。古人将马牛羊称为上珍三品,鸡犬豕为下珍三品。举行祭祀典礼时,普通的用三牲供(羊犬豕),高级的要用五牲供(马牛羊犬豕)。
六畜之所以与人类关系密切,一是六畜服务于人,如马可负重至远,牛能运货耕田,羊有跪乳之恩,鸡有报晓之功,犬有守夜之义,猪有庖厨之用。二是六畜有很多优点是人类应该好好学习的,例如马的刚健进取、牛的忍辱负重、羊的跪乳报恩、犬的忠勇诚信。马是不休息的,睡觉都站着;鸡是三德兼备:不吃独食义也,敌前敢斗勇也,司晨不误信也。猪更不用说了,现代医学的器官移植大都是用猪的器官,根据免疫学的研究,人体对猪器官产生的排斥反应最小,看来人变成猪是早晚的事了。
第三,此六畜亦要靠人来帮助它们离苦得乐。马牛有阴火,羊有阴土,鸡有阴金,犬有阴木,猪有阴水。有一阴之性在,就会堕此畜生一道,受此一道之苦。人如果能够帮它们化掉这一偏之性,它们就能离苦得乐,也不枉了为我们服务一场。
由六畜又引出中国人迷信的十二属性,十二属性据说是从印度文化来的。东汉明帝永平十年佛学传到中国,同时也带来了印度文化。印度人用来说理的十二种动物,经中国文化融合以后变为中国的十二种动物。我们确实在汉以前的古书中没见到有十二属性的说法,例如《春秋左传》交待时间都很具体,如“十年春,齐师伐我…”,没见过有“猴年马月,…的记述”。
曰喜怒,曰哀惧,爱恶欲,七情具。
喜悦、愤恨、忧伤、恐惧、爱恋、厌恶、欲望,是人人具备的七种情志,称为七情。七情是人的心意的变化,其中“喜者心之欢乐,怒者心之烦恼,哀者心之痛切,惧者心之惶恐,爱者心之贪恋,恶者心之憎嫌,欲者心之思慕”,可见其都与“心”有直接的关系。
心是我们东方心理学的基本概念,我们叫做“心性学说”,不称为心理学,因为心理活动无非就是心念的起灭和转移,不是心的本源。东方的心性学说,无论佛学还是儒道之学都不搞寻枝摘叶这一套,而是直接探查人心的根源,以期从根本上切断心念的起灭。
心性之心是宇宙的本体,是形而上的道,就是《楞严经》中“七处征心”所讨论的心。心念之心,是形而下人的心理活动,是念头、是心念的生灭。所以人心险恶说的是人的心念凶险,恶念不断;人心贪婪是说人的贪欲念头不绝。佛法说的“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说的统统都是念头。有念头就现出这个物质世界,这是有为法;停止了念头,物质世界就消失了,才能进入无为法。
所以中国文化中所说的心,既不是心脏也不是大脑,而是人的念头,它是人一切心理活动的要素。心之所发就是念之所动,就是意念,简称为意;心之所往就是念之所聚,念聚就是志。念头忽生忽灭,如梦幻泡影,根本控制不了,所以人的心意志都很难控制。学打坐的一上来就学空杂念,你就上当了,一辈子也空不了。因为念头本身就是空的,没有实体忽生忽灭,不去理睬它反而没有了,就是如此奇怪。
情也同样如此,是因心有所感,性有所动,感而后发所表现出来的心理活动。说要不动性、不动情,那是佛的境界,我们凡夫俗子做不到。“爱不重不生娑婆,情不深不为男女”嘛!人心为阴阳界的翻板,阳面叫菩提,阴面叫烦恼,阴阳是一体,没有办法分开,所以“菩提即烦恼,烦恼即菩提”,全赖阴阳板哪一面朝上。菩提与烦恼都是在圣不添在凡不减,想去掉烦恼换来菩提,不是多此一举吗?心念一转,马上就变烦恼为菩提了。为什么转不过来呢?性子没化。性子不化如同手持污染之器,再好的东西倒进去也一定会污染。无情不是真豪杰,菩萨的意思就是“觉有情”,是觉悟的有情众生,同时也要使一切有情众生觉悟。不爱人就无法度人,不爱物就无法成物,无情就不会生在人间了。
七情在圣贤之人纯乎天理,故无七情之蔽;凡夫俗子则为物欲所蔽,放荡不羁。事如其心就喜,事与愿违就怒,动乎悲就哀,畏乎法就惧,见美就爱,见丑就恶,贪想就成欲。圣人看到我们真是可气、可叹、又可怜。
其实,圣人与凡夫的根本区别只在一念之间,全赖于你的发心:出之以正则为圣贤,出之以私则为凡夫,出之以邪则为奸佞,正邪之间,全凭此一念,因此不可不谨慎。
匏土革,木石金,丝与竹,乃八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