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元史》载,盱眙之陷,不指名为何兵,而系于张士诚寇扬州之下。《平吴录》诸书皆云:士诚攻扬州,寻陷盱眙及泗州。是时,士诚方起高邮,攻扬州,其兵岂能遽及盱、泗?今考俞本《纪事录》,其为濠兵无疑也。《洪武实录》于甲午七月克滁阳之下书曰:“未逾月,彭早住、赵君用遣人邀上将兵守盱、泗。”《滁阳庙碑》亦云:“彭、赵东屯泗州。”则知陷盱、泗者,彭、赵之兵也。是时,濠兵以彭、赵为主,彭、赵攻盱、泗,而上攻滁,虽分兵为两,其实皆濠兵也。记事者亦无从分别言之耳。
十三日,克梁县,至大桥庙。
七月初二日,克张堡、驴牌骆二寨,克把头寨。
攻元知院老张于横涧山,降其民兵男女七万,得精壮二万,南略滁阳。(《太祖实录》)
十八日,克滁州。
八月,克六合县。
彭早住、赵君用执子兴,太祖救归滁州。
既而,彭、赵东屯泗州,因挟王以往。皇上方驻和阳,知众不可共事,独坚守以待。复遣人赂彭、赵左右,赂行,王得纵归滁阳。时王兵共四万,其麾下仅万人,皇上所部三万有奇。(《庙碑》)
克滁阳未逾月,永义、鲁淮二王遣人促兵以驻盱、泗。上知其非人,弗从。未几,二王自相吞并,善战者多死于盱,鲁淮亦亡,惟存永义而已。彼时滁阳王尚受制于盱眙,几为所吞,而卒幸免。上遣一介去说永义,从滁阳卫南行。初王首倡义时兵八百人,后上亦以七百属部下,其招诱者不过万余,上之兵众已三万有奇。逾两月,王为谗所惑,掣近行掌文案者数人,李善长终不弃去。是后四方征讨总兵之事,不令上与。(《皇明木纪》)
彭早住、赵君用遣人邀上将兵守盱、泗。上以二人粗暴浅谋,不可与共事,辞弗往。未几,二人自相吞并,战士多死,早住亦亡,惟君用专兵柄,子兴势益孤。上遣人说君用曰:“公昔窘于元兵,奔濠城,郭公开门延纳,既不见疑,又屈己以事公。郭公之德于公为大,公乃不思报,反听左右之言,欲先图之,是自剪其羽翼,失豪杰心。又况人心难以逆料,郭公虽或可图,其部属犹众,万一事有不然,公亦岂能独安。”时君用闻上入滁州,兵势甚盛,心颇恐。上又使人赂其左右以解之,子兴乃得免。遂将其所部万人至滁州。居再阅月,子兴惑于谗,意颇疑上,悉夺左右用事者,凡兵事皆不得与。既而,元兵围滁,有任某者,谮上海战不力,子兴颇信之。比出城接战,任未十步即被矢走还,上独前奋击,徐还。子兴乃愧叹。凡军中有所得,上辄分给群下,他将有所获,辄以献子兴,子兴以故不说。孝慈皇后知其意,后将士有献者,悉以遗子兴妻张氏,张氏喜,后又和顺以事之,由是疑衅渐释。(《太祖实录》)
十月,脱脱攻高邮,围六合,太祖救之。
元将脱脱攻高邮,分兵围六合,子兴命上将兵往救。元兵欲攻滁,上设伏败之,复谋款其师,由是滁城得完。(《太祖实录》)
脱脱围六合,被围者请救,来使乃上之友也。中夜来叩门,上即起,隔门与语,谓之曰:“姑少待,我告王辟门而进。”王与六合之雄有隙,闻求救,喑鸣奋怒,不肯许。上因助来使共说之,至日昃,王意少解。诸将畏脱脱,以交不吉为词。王乃召上曰:‘妆亦白神。”上曰:“六合受围,势同一家,唇亡则齿寒。若命我总兵,神可弗白。”于是决出师东之六合,与脱脱战,微失利归。(《皇明本纪》)
按:《元史》“十一月脱脱兵至高邮,连战皆捷,分遣兵平六合,贼势大蹙。”成化间,史馆续修《纲目》,亦因仍书之。盖不知是时我太祖在六合与耿再成守瓦梁垒等处,失于考证而不知避讳也。子兴欲称王,不果。
时子兴名称尚微,且无意远略,欲据滁自王。上察知其意,因说曰:“滁,山城也,舟楫不通,商贾不集,无形胜可据,不足居也。”子兴默然,事遂止。(《太祖实录》)
至正十五年乙未正月,克和州李扒头寨。
先是,至正十二年,李扒头据无为州,双刀赵据含山,聚众结水寨,俱称彭祖家。至是,正月一十一日围和州,攻李扒头寨,克之。
克太山同知及韩把头寨并鸡笼山,攻彭祖水寨、含山县。
太祖统兵入和阳,与元兵战三月,而元兵解去。
正月戊寅,上率师取和州。时上数谏王,为人所谮,初少被责辱,上终不以为意,王性聪明,纳谏如流,俄又中谗,辄复嗔恚,因是致疾。兵士乏粮,谋议所向,遣人召至再三,终不能会。复遣人至,定计出军,上许之,谋曰:“三千人衣青衣,垂髻左衽,佯为彼兵。令万人衣绛衣,兵先至,败走。至暮,青衣兵抵城下破之。”会败兵先归报,王惊恐,责上失计,俄城南报元使来招,王惊恐益甚。上命以三门兵合滁阳王至南门,然后令来者膝行以见王,待谕之。众欲杀使者,上曰:“不如纵归,示以大言,彼不知我虚实,必不敢加我。”明旦,元兵遁去,王命上往收败军,及总守和阳,遂南趋和阳。(《皇明术纪》)
三月,郭元帅子兴卒。
王命皇上守和阳,既而信流言,亲至和阳视师。值王仇人亦在其中,闻王至,移军异处。皇上礼送行者,俄为所厄。王闻惊惧得疾,寻卒。(《庙碑》)
辛巳,元兵十万攻和阳,上以万人守,连兵三月,元兵数败,解去。未几,彼众皆走渡江。时濠梁旧雄俞、鲁、孙、潘亦乏粮,其部下皆就食和阳,孙德崖军遂入城假居焉。滁阳王信谗,闻军中多取妇女、财物,意欲归罪于上,左右谗者欲因而致上于死地。不旬日,王果至。上往视之,王怒,久而不言。久而谓上曰:“谁?”上答曰:“某。”王曰:“其罪何逃!”上曰:“儿女之罪,又何逃耶?家中事缓急皆可理,外事当速谋。”王问:“何事?”曰:“曩与俞、鲁、孙、潘有隙,长者受制,某等围舍,逾墙杀彼祖父母,脱长者之患。今仇人在斯,彼众我寡,甚为虑之。”明日五鼓,德崖遣人谓上曰:“彼翁至矣,我将他往。”上大惊,急报王以备之。上复谓德崖曰:“两军合城,今一军尽起,公当留后,令军先行。”德崖许诺。上出城送友人,去城十五里,闻城内两军相斗,上策骑急归,彼军大呼追逐,抽刃以隘道。上单骑入彼军中,德崖之弟系上颈,欲加害,友人张姓者力止之,往入城,见滁阳王系孙之颈,共案而饮。归谓诸人曰:“如众所为,几伤两命,今各生存,事不难矣。”诸人怒犹未解。张留上同寝,抱上首达旦。明日,复羁晦窟中。又明日,乃行。徐达等奉王命以数人至,于是得归。王亦释孙。王闻上被擒,惊忧成疾,后终不复起,卒于和阳。(《皇明本纪》)
子兴为人勇悍善战,而性悻直不能容物,故卒以愤恨而终。(《太祖实录》)
四月,众奉子兴长子郭天叙为都元帅,张天次之,太祖又次之。
郭元帅卒,张天赍杜遵道檄推子兴之子为都元帅,天为右副元帅,上为左副元帅。上曰:“大丈夫宁能受制于人耶?”遂不受。(《太祖实录》)
太祖转战和阳,会滁阳王卒,遂并其兵,纳其次室之女。(《天潢玉牒》)
子兴既卒,孙德崖欲统其军,子兴之子闻之,惧不能辨,乃以书邀上代辩之。(《太祖实录》)
克裕溪中丞蛮子海崖水寨。
六月,太祖率诸将渡江取太平,诸将奉太祖为大元帅。
六月初二日,上亲领将士万余,乘风斗快船渡江,无船者以苇荻作筏而济。江东士民值太平日久,无不股栗待命,遂克采石及太平府芜湖县。是时三帅虽共府置事,运筹决策皆自上裁。将士乐战,军民倾向,权归于上矣。(俞本《纪事录》)
七月克溧水。壬辰,命元帅张天率诸军及陈野先部曲攻集庆路,弗克而还。
八月,克溧阳。
九月,复攻集庆路,陈野先叛,郭元帅、张天战败死之。
是月戊戌,仍命郭元帅、张天率所部军攻集庆。己亥,天等至方山,攻破左答失纳识里营,走之。陈野先遂叛,与元福寿合兵来拒,战于秦淮水上。我师失利,天、郭元帅皆战死。(《太祖实录》)
元义兵元帅陈野先领兵攻太平府,士卒登城,上亲率死士拒之,城中危急。是时,上娶孙伯英妹为次妃,妃言于上曰:“府中金银若干,何不尽给将士,使之奋身御敌,倘有不虞,积金何益?”次日,敌再至,上尽置金银于城上,分给将士,遂大败敌兵,生擒野先。上亲释其缚,坐与语,野先许以全军归附。上与结为昆弟,宰乌牛、白马以祀天地,歃血为誓,约共攻建康府。即令还营整兵以待并进。十月,郭、张二元帅督兵由官塘经同山进攻建康之东门,陈野先自板桥直抵建康攻南门,自寅至午,城中坚守。野先邀郭元帅饮,杀之,擒张元帅献于福寿,亦杀之。野先会元兵夹攻,大军遂溃,部下总管赵继祖跃马遁,野先单骑追逐,雁门孟万户刺杀之。(俞本《记事录》)
至正乙未夏五月,今江南等处行御史大夫西夏水平公由淮南行省中书平章特膺是命。六月,淮西寇渡江,攻陷太平,纵兵四劫,潜趋集庆攻南门。公昼夜拒守,相率引去。秋七月,复至,又败之。九月,寇大至,围城四面,凡七日,公身先士卒,且战且守,而锋大М。先是,淮西义兵元帅陈野先率其徒渡江,屯集庆城南之板桥,行台命与官军俱征太平。已而,我师失利,野先陷,寇质其妻子,使为先锋,务必取集庆。野先素服公威信,输密款,愿擒首贼以自效。众疑其诈,公独采听之无惑。下令俾官军与野先表里合攻,遂生擒伪元帅郭、张二人及其余伪官甚众,杀死者无,因乘胜逐北,鼓行趣太平,而野先为乡兵误杀,举军痛惜之。(陈基撰《西夏永平公勋德诗序》)
十一月,太祖为都元帅。
郭、张二帅既没,上独任元帅府事。(《太祖实录》)
至正十六年丙申二月二十五日,攻克三山中丞水寨。
三月初三日,太祖亲统大军克板桥营,擒陈野先侄陈胜。初十日,太祖亲克建康。
亳都升太祖为江南行省平章,以故元帅郭天叙弟天爵为右丞。
至正十七年丁酉,遣将进攻浙东。
至正十八年戊戌七月,右丞郭天爵谋叛,诛之。
滁阳王夫人张氏生三子:长战殁,次为降人所陷,即郭元帅也,幼与群小阴谋伏罪。次夫人张氏生女一,为上妃,生蜀王、豫王、如意王,女二。(《庙碑》)
至正十九年己亥四月,太祖亲征浙东。
至正二十年庚子五月,徐达、常遇春克安庆。
闰五月,陈友谅陷太平,侵建康,我师奋击,大败之。
至正二十一年辛丑,亳都升太祖为吴国公。
至正二十二年壬寅,张士诚寇诸全,败还。江西降将祝宗、康泰叛,徐达讨平之,南昌复定。
至正二十三年癸卯,陈友谅围南昌。太祖自将救之,友谅败死。
至正二十四年甲辰正月,诸将奉太祖即吴王位。
至正二十五年乙巳正月,克赣州,江西平。
至正二十六年丙午十二月,宋主韩林儿殂,议以明年为吴元年,立宗庙社稷。
丁未,吴元年,克姑苏,执张士诚以归,命徐达北伐中原。
戊申正月乙亥,太祖即皇帝位于金陵,定有天下之号曰大明,建元洪武。追封故元帅郭子兴为滁阳乏。
洪武元年,天下既一,剖符行封,追念更生之恩,实业所始,乃封滁阳王,配张氏封夫人,建庙滁阳,命有司岁时率滁人祭之。(《庙碑》)
洪武三年二月癸未,封故元帅郭子兴为滁阳王,妻张氏为滁阳工夫人,立庙滁州,仍绘其三子从祀,凡生卒之日及节序,皆命有司致祭。(《太祖实录》)
遣使致祭滁阳王。
洪武八年四月,上幸中都,次滁州,遣官祭滁阳王庙,曰:“曩者群雄鼎沸之时,民不堪命,王乃奋臂定远,拔濠城而守之。朕方从军,几被他人所害,惟王能活我,致有今日,尽平天下,家国已成,再生之恩终世难忘。今日督工凤阳,道经环滁,茔祠在斯,遣官致祭。尚飨!”(《御制文集》)
皇帝制谕滁阳千百户王杰等:自古豪杰之士,有大功于天地人神者,生虽不获其福,死必血食庙祀焉,所谓死而不亡,名传永世者也!惟滁阳王,定远之民,当元运将终,群雄并起,王亦乘时倡义旅,克濠城,拒守二载。时朕从事,恩礼甚厚。岁癸巳,王行兵盱眙。甲午,移驻环滁。乙未,南巡和阳,婴疾而毙。先是,命朕率兵镇御和阳,及王毙,王子不能驭诸豪英兵,且乏食,朕率众渡江,十有三年,帝业乃成。朕追念旧恩,特封滁阳王,立庙于州,岁时奉祀。(《太祖实录》)
定滁阳王岁祀礼。
洪武十五年秋,召守滁阳千百户等免征田租者二十员名,永供时祀,其宥氏首率而祀之,故兹制谕。
一,祭祀日期用四孟日。一,祭物用羊一空、猪一口。一,奉祀人员官一十七户,看庙人宥奶子等三户。(洪武十五年《钦定滁阳王庙岁祀册》)
敕撰滁阳王碑文勒石于庙。
洪武十六年十一月七日,皇上亲藁滁阳王事实,召太常司丞臣张来仪谕之曰:“王之恩德,注在朕心。今滁有庙祀而碑刻未具,甚阙典也。汝其据此为文于石。”臣伏闻自古帝王之兴,虽受命于天,未始不因乎人,盖必有所佑助维持而后成。惟我皇上,奋布衣,提一剑而起,外无尺土一民之助,而王能脱危难,识潜微,纳于贰室,授以兵柄,慨然不少吝惜,遂肇大业,可谓有知人鉴矣!及今大统既定,四海一家,推本寻源,实由于王。爰建显号,俾永永血食。盖非王无以开万世之业,非皇上无以永王之名。臣谨即是为铭。(洪武十七年三月承直郎、太常司丞张来仪奉敕撰,中书舍人胡廷铉奉教书并篆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