滁阳王
王名子兴,姓郭氏,濠州定远县人,其先曹州人也。至正壬辰二月起兵,乙未三月卒于和阳。洪武元年追封滁阳王。
至正十二年壬辰二月乙亥,定远人郭子兴及孙德崖、俞某、鲁某、潘某等起兵,自称元帅,攻拔濠州,据其城守之。
初,王父少好术数,常从异人游,得其书。年长未娶,南游定远,邑人神其术,叩之必验。邑中富翁家有瞽女,王父过其门,翁以女命求卜。曰:“此贵人也!”翁曰:“此女瞽,未配。”王父曰:“翁能不鄙我乎,则妻之。”翁曰:“诺。”既娶,不数年,家日赡,生子三、女一,王中子也。始生,父卜之喜,谓人曰:“是儿异日非常,必大吾家。”既长,兄弟皆善殖产。元末,民间有造言者,王误信之甚笃,遂散家财,阴结宾客。至正壬辰,汝、颍兵起,王识天下当变,乃召所结宾客子弟,拔濠梁据之。(《滁阳王庙碑》洪武十七年,承直郎、太常司丞臣张来仪奉敕撰)
先是至正十一年辛卯五月,颍州妖人刘福通作乱,陷颍州。八月,萧县芝麻李及彭大、赵君用攻陷徐州,及十二年正月,定远县富民郭姓者聚众烧香,称亳州制节元帅,十一日起定远,二月二十六日克濠州,三月初二日克曹县。(俞本《皇明纪事录》)
闰三月甲戌,大明太祖高皇帝起义入濠州。
时皇上潜居民间,为讹言所逼,惧祸将及,遂挺身入濠梁。抵其城,为门者所执,将欲加害。人以告王,王亲驰活之,抚之麾下。间召与浯,异之,取为亲兵。(《庙碑》)
壬辰,二月二十七日,陷濠州而拒守之,哨掠四乡,焚烧庐舍。不两月,越境犯他邑,所过亦然。胡帅彻里不花率骑三千营城南三十里,逡巡不进,四掠良民,以绛系首,称为乱民以献功。于是,良民受害,呼亲唤旧,相继入城,合势共守。予当是时尚潜草野,托身缁流。于是,祷于伽蓝,容予倡义,遂决入濠城。以壬辰闰三月初一日至城门,门者不由分诉,执而欲斩之。良久得释,被收为步卒。入伍几两月,除为亲兵,终岁如之。(《纪梦》、《高皇帝御制文集》)
闰三月一日晨旦,太祖抵濠城,守者缚而欲斩之。有人报于首雄,良久得免,收入步伍。几月,拔长九夫。首雄,滁阳王郭子兴也。既长九夫,王常召与言论,久之,王知太祖非可久屈,收为家人,亲待同子弟。(《皇明本纪》)
太祖赘于郭元帅义女马氏
皇上居元帅府数月,王谓曰:“汝单居,当为汝婚。”王暮归,与夫人饮食,语及斯事,次夫人忽惋惜谓王曰:“方今兵乱,正当收召豪杰,是子举止异常,若不抚于家,反使为他人之亲,是失智也。”王悟,遂以女妻之。孝慈皇后是也。(《庙碑》)
初,宿州闵子乡人马公,素刚直,重然诺,爱人喜施,避仇定远,与子兴为刎颈交。马公有季女,甚爱之,尝言术者谓此女当大贵。及遇乱,谋还宿州起兵应子兴,以女托子兴,曰:“幸公善抚视。”子兴与其妻张氏抚之如己子。已而,马公死,上时未有室,子兴与张氏谋曰:“昔马公与吾相善,以女托我,然视众人中未有当吾意者。”因言上度量豁达,有智略,可妻之。张氏曰:“吾意亦如此。”子兴意遂决,乃以女妻上。即孝慈高皇后。(《太祖实录》)
按:滁阳王夫人张氏,次夫人亦张氏。张来仪作《庙碑》,尝言初劝滁阳馆高帝于贰室者,次夫人也。滁阳被械,携二子从高帝奔告鲁淮者,亦次夫人也。厥后女为帝妃,生三王、二公主。人知滁阳能识真主于鱼服之中,不知皆其次夫人启之也。且仓卒之中,能奔告鲁淮以免其夫,斯可谓贤明妇人矣!《实录》但云子兴夫人张氏,遂殁次夫人之贤,余故表而出之,据此滁阳夫人生三子,皆与帝不协,而次夫人独能知帝,又以其女相托,则当时周旋侧陋,次夫人之功多矣。滁阳事,实高帝手藁以授来仪,宜其不殁次夫人之德也。
太祖领兵攻五河。二月初六日,复取定远县,攻南宿、大店、固镇。十六日至濠州,元帅贾鲁兵围之,至九月退。
按:《元史》十二年八月,贾鲁从脱脱平徐州。九月,脱脱班师,命鲁追余党,分兵攻濠州。次年五月卒于军中。鲁誓师曰:“吾顿兵于濠七月矣!”则俞本所记贾鲁围濠自二月至九月者误也。或别将之师,非贾鲁耳。
元帅郭子兴与诸将有隙。
王为人勇悍善战,时军帅四人名位皆在王上。王素刚直,不屈人下,每遇事,四人目语难,而王剖决通敏,数以非语侵之,众故含忿。(《庙碑》)
王志气雄暴,列诸雄之上。其雄有四:俞、鲁、孙、潘,出于农,其性粗直,谋智和同,独与王异。王少出外而多居内,每视事,四雄者每待王,久不至,则四人专主之。三五日乃一会,会则四雄瞠目视王,四雄言有不当,王出言相侵,四雄亦姑忍之。王久乃觉,谓上曰:“诸人若是奈何?”上曰:“不过会简而至是耳。”王曰:“然。”明日出与会,三日后复如初。彼此防疑不相安矣。(《皇明本纪》)
按:《碑》云四人名位在王上。而《本纪》则云王列诸雄之上。当以《庙碑》为是。
九月,脱脱平徐州,彭大、赵君用率芝麻李余党奔濠州。脱脱命贾鲁追击之。
未几,客军首帅彭、赵以兵来驻濠,二姓皆僭称王,王等遂为所制。(《庙碑》)
遇徐州乱雄败,其残雄趋濠梁,合势共守。时残雄势本受制,不料俞、孙、潘、郭反屈节以事之。未旬月,来人各受制。后因彭、赵僭称王号,势在鲁淮,赵称名而已。(《皇明本纪》)
是年九月,元兵复徐州,徐帅彭早住、赵君用率余众奔濠,德崖等纳之。二人本以穷蹙来奔,德崖等四人与子兴反屈己下之,事皆禀命,遂为所制。早住颇有智数,揽权专决,均用但唯唯而已。(《太祖实录》)
按:《实录》癸巳夏五月后书云:“彭、赵二帅既据濠州,挟德崖等为己用。是冬,早住自称鲁淮王,均用称永义王。”所谓“是冬”者,癸巳之冬也。《滁阳王庙碑》及《皇明本纪》记二姓僭称,是在壬辰奔濠之时,与《实录》异。以高帝《纪梦》考之,则云:“明年,元将贾鲁死,城围解。予归乡里,收残民数百献之,上官以我为镇抚。当年冬,彭、赵僭称,部下多凌辱人。”所谓“当年冬”者,亦癸巳之冬也。以时势言之,二姓虽草草僭王,亦当在元兵解围之后,而不在自徐奔濠之日。或当以《实录》为正耳。又按:《元史 顺帝纪》:“辛卯八月,萧县李二及老彭、赵君用攻陷徐州。”“老彭”者,早住之父彭大也。芝麻李既败,则彭大当与君用俱奔濠。《实录》不书彭大而书早住,又书于甲午六月上取滁阳之后,云:“未逾月,彭、赵遣人邀上守盱、泗,上辞弗往。未几,二人自相吞并,早住亦亡,惟君用专兵柄”云。又按;《顺帝纪》于丁酉年书“赵君用及彭大之子早住同据淮安,赵僭称永义王,彭僭称鲁淮王。”则丁酉岁早住尚在。以理度之,癸巳之夏与君用吞并而亡者,乃彭大,非早住也。《实录》于早住既亡之后,记上使人说君用及赂其左右,以解子兴。而《庙碑》与《天潢玉牒》俱云:“彭、赵东屯泗州,挟王以往,遣人赂彭、赵,得纵归。”则又早住不死之明证也。二姓僭称之事,在壬辰、癸巳间者,诸书载之甚确。而《顺帝纪》又载于丁酉岁者,盖彭大既亡之后,早住与君用同陷盱、泗,同据淮安,君用仍僭称永义,而早住袭其父之旧,仍称鲁淮,故《元史》又从而记之也。《元史》称彭大之子早住,其意甚明,修《太祖实录》者,殆未及考耳。己亥岁,君用杀毛贵,旋为续继祖所杀,独早住不知其所终。而丙午岁梅思祖以淮安降,上谕之曰:“汝等多故赵君用部曲,往往皆授重名,继归张氏,复食其禄。”则数年之内,君用辈披猖淮、泗间,略可想见。惜纪载、阙如,无从援据耳。姑书此,以订《实录》之误。
赵君用谋杀子兴,太祖救之。
王既为彭、赵所制,一日,众挟赵势拘王于狱,将害之。皇上自军驰归。或曰:“勿往。”曰:“再生父母有难,可不赴乎!”遂入王家。明日,彭帅闻,遣人释王以归。(《庙碑》)
滁阳王奉鲁淮而轻赵,俞、鲁、孙、潘恃赵威,于市衢擒王。上出淮北,闻王被擒,急趋归。友人止之曰:“尔主被擒,亦欲擒尔,且勿归。”上曰:“再生之恩,有难不入,何丈夫之为也!”即入,见其家止存妇女,诸子弟皆匿。上曰:“舍人安在?”诸妇人佯言不知。上曰:“我家人也,释疑从我谋。”询知舍人所在,乃以实告。上曰:“主君厚彭薄赵,祸必自赵,欲脱此难,非彭不可。”明旦,以次夫人携二子往告彭。彭怒曰:“孰敢如是?”乃呼左右点兵搜强。上亦返舍,去长服,被坚执锐,与诸人同围孙氏宅,缘舍上,掀椽揭瓦,诸军杀其祖父、母,于晦窟中得见滁阳王,钳足系颈,肌肉浮伤,令人负归。(《皇明本纪》)
太祖攻怀远县及安丰。
十月,太祖破元平章月乞察儿营,克焦山陈章营,攻塔岗,招安壮丁。
十二月,贾鲁复围濠州。
壬辰冬,元将贾鲁与月哥察儿围濠城,城中极力拒守。
至正十三年癸巳,太祖克凯里、萧县寨。
四月,攻宋山寨,克含山县,攻平塘营,克灵璧县、虹县。
夏五月壬午,贾鲁卒,元兵解围去。
脱脱平徐州,命鲁追余党,分攻濠州。鲁誓师曰:“吾奉旨统八卫汉军,顿兵于濠七月矣!必以今巳、午时取城,然后食。”鲁麾马进抵城下,忽头眩下马,且戒兵马勿散,病愈亟,竟卒于军中。十三年五月王午也。(《元史 贾鲁传》)
按:俞本记:五月大败贾鲁,六月海子口搭浮桥攻贾鲁于藕塘下营。今考五月贾鲁已卒,此云“攻贾鲁于藕塘下营。”或鲁之残兵也。
濠州乏粮。
上谒友人,得盐数引,乃泛舟以盐易于怀远,将粮数十石,以给王家。(《皇明本纪》)
六月丙申,以太祖为镇抚。
夏,上还故里,收元卒七百献王,王就令将之。(《庙碑》)
时濠州自元兵退,军士多死伤。上乃归乡里募兵得七百余人以还。子兴喜,以上为镇抚。(《太祖实录》)
当时予虽在微卒,尝观帅首之作为,度之既久,甚非良谋。明年春,元将贾鲁死,城围解,予归乡里收残民献之于上官,授我为镇抚。(《纪梦》)
七月,再克定远县。
至正十四年甲午五月,升太祖为总管,克全椒县。
六月,降元义兵三千人。
夏,上染末疾未瘥。王闻元义兵欲归,将说之,左右无可使,特过寝门,示意趑趄,因请扶疾往,卒说降之,得其精卒三千。(《庙碑》)
彭、赵二雄以力御众,部下皆凌辱人。上以七百人让他人统之,惟拔徐达等二十四人南略定远,中途染疾而归,半月乃醒。瘥方三日,滁阳王扶筇过门,啧啧有声。上卧闻之,问傍人曰:“王适扶筇而过,声意恨惋,胡为若是?”答曰:“远方有兵,声言欲降,犹豫未决。王知友人在其中,令人往说,奈何家无可行者,故惋恨耳。”上乃扶病诣王寝室。王曰:“妆来何为?”曰:“闻他方有欲归者,未定行人,欲扶病往视。”王曰:“汝病方瘥,未可行。”上知王意,决行不辞,王许之。遂入定远,以计缚其帅首,收壮士三千人。七日后,东破元将老张营,得精兵二万。练未及旬,率而南入滁阳。(《皇明本纪》)
当年冬,彭、赵僭称,部下者多凌辱人。予识彼非道,弃数百人,内率二十四名锐者,南游定远。忽有义旅来归者三千,练率之。六月,取潢涧山,破义兵营,得军二万余,入滁阳,葺城以守之。(《纪梦》)
朕居扰攘之间,遂入行伍,为人调用者三年。俄而,匹马单戈,日行百里,有兵三千,效顺于我。于是乎帅而南征。(《御制阅江楼记》)
太祖招安城口张寨。
是时,郭元帅之兵虽据定远县,前有义丁城口张寨不能进,后有元兵不能退。乃集将士问曰:“城口张寨深为吾患,尔等能招降,即领寨兵。”上请往,郭曰:“汝未能。”次日又问,上请往,云:“令必来。”郭曰:“往需何物?用几人?”上曰:“唯执旗单骑耳。”次日,单骑至门,寨主领马步兵百余出,问曰:“汝为谁?来此云何?”上曰:“郭元帅部下朱总管有密报。”即邀入寨。上诡曰:“今夜达兵劫寨,奉元帅命来报,须谨备。”张曰:“汝何由知?”上臼:“哨获达军知之。”因以天道人事说之,张喜。是夜,达军果来劫寨,已有备,人马掳获大半。张曰:“郭元帅好人也,其何以报?非汝,几败我事,偕汝往见之。”上曰:“不宜迟。元帅见汝当重赏,必令汝守此寨。”张即具本寨兵马、钱粮数目,随上至。元帅大劳之,授以名爵,令上赍榜安本寨军民。遂令其精锐从元帅攻河州新塘,克三汊河、阳泉保住达鲁花赤营,克徐仓官寨。(俞本《纪事录》)
克泗州、盱眙。
己酉,盱眙县陷。庚戌,陷徐州,官军溃。
贼陷盱眙,又陷泗州,官军皆溃。命刑部尚书向鲁于海宁州等处募兵,讨泗州贼。(《续通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