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何罗鱼出谯明山谯水中,声如吠犬,食之已疟。”今登莱海上三月,何罗鱼始至,味甚美,即宁波之鲞也。
《谷音》三卷,皆宋末人诗,上卷王浍以下凡十人,率任侠节义之士;下卷詹本以下凡十五人,则藏名避世之流也;番阳布衣、潇湘渔父以下五人,不可得其姓字,要之皆宋之逸民也。其诗慷慨激烈,古澹萧寥,非宋末作者所及。是时谢皋羽、林霁山辈皆以文章节义著于东南,而又有此三十人者与之遥为应和,亦奇矣。此书毛氏汲古阁本与月泉吟社合刻最工,亡友施愚山备兵湖西,又尝刻之清江。盖杜清碧,其郡人也。适见黄少司马《雪洲集》记此书,初得之临淮顾德光氏,后又见江西刻本,多帝虎陶阴之憾,间托南都博洽之士是正,稍复其真。虞部主事吴时冕见而爱之,遂刻诸真州分署以传。知弘正以来,此书盖不一刻矣。集中诸人本末,各有耿耿不没者,宜有神物在在护持之也。黄名瓒,字公献,扬之仪真人。
五月十五日,朝退,御乾清门,赐满汉大学士、尚书、侍郎御书扇各一。士礻真得御制《虎丘》五言律诗一首(前有“畅春”小印,后有“康熙宸翰”、“稽古右文”二印)。
《袁海叟诗集》若干卷,康熙壬午云间门人周庶常(彝)策铭所寄钞本,用罗纹笺写之,甚工。有大复、空同二序,陆俨山序:又董宜阳题编首,谓海叟手定,国初刻于张氏者,久毁,俨山编次为别本。而陆序云:“《海叟集》旧有刻,又别有选行在野集者,暇日与献吉共读之,又删次为今集云。”按明初诗人共推高季迪为冠,而大复独以海叟为冠,空同许为知言。今读其诗,古诗学魏、晋,近体学杜,皆具体而微耳,遽跻之青丘之列,未免失伦。故予谓从来学杜者无如山谷,山谷语必己出,不屑裨贩杜语,后山、简斋之属都未梦见,况其下如海叟者乎!
《诗小序》必不可废,古今通儒,论皆如此。然如郝楚望之每一诗必驳朱注,亦自不可。常熟顾大韶仲恭欲刊定一书,用《毛传》为主;毛必不可通,然后用郑;毛、郑必不可通,然后用朱;毛、郑、朱皆不可通,然后纲罗群说,而以己意折衷之。严粲《诗缉》作于朱注之后,独优于诸家,大全之作,敷衍朱注,全无发明,用覆酱瓿可也。此论最公。(见牧斋《顾仲子传》)
益都孙文定公亭(廷铨)尝撰《颜山杂记》四卷,极称简核,然于建置设官缘起,犹未详。按黄瓒《雪洲集》议矿盗一疏,是瓒巡抚山东时所奏,略云:“臣会同镇守太监黎鉴巡按山东,监察御史王相、徐冠议照御盗之法,本非一端,要在术以防之,令以禁之,严逐捕以销之,足衣食以安之而已。前项矿贼势虽颇众,其初实倡於一二不逞之徒,而市井无赖与凡穷困无聊者,遂相率而从之。臣等查得青州府益都县去郡二百余里,地名颜神镇,土多煤矿,利兼窑冶,四方商贩群聚於此,其中时有不逞之徒。此巡海道副使潘珍先有开立县治之议,今有特设通判之请,固欲得其要害而治之,诚有见也。但邻近州县复多党徒,亦未得专事乎此,而遽遗於彼也,合无准照副使潘珍及左布政使姚镆、右布政使盛应期、按察使王泰署、都指挥佥事马恺、分守左参政许淳、分巡佥事鲁铎所议,於益都县颜神镇地方听令垒石为堡,建立府馆一所,添设捕盗通判一员,许其兼制。前项邻近州县旧有矿洞,不时巡察,新编总甲严为约束,操练弓兵民快人等。遇有盗贼,小则密谋发卒,以收掩捕之效;大则移文纠众,以成合击之功。务在断绝奸萌,毋令复相屯聚。示已往于不究,开方来以自新。则贼党自此可消矣。”云云。《纪略》以为正德十二年巡按御史黄某奏请,兵部覆准,盖未详也。但黄疏有听垒石堡之语,而颜城实嘉靖二十六年王礻真州世贞兵备青判时建,则正德中止设官而未建城耳。
黄雪洲《同毕嘉会送冯宪副还浙》一首:“广陵淹毕П,越山老冯唐。两贤师友间,力障波澜狂。翩翩游子衣,独与朔雁翔。汲古尚董井,销魂更雷塘。胡然歌式微,彩服恋故乡。惊心济南叟,桃李空门墙。江蓠未堪折,远思凭谁将。”嘉会,吾邑大司空毕公亨也。公官两淮运使,为茶陵李相所重,卒为名臣。止从《钓台集》得其一诗,余不概见,偶阅黄集,录之备公故事云。
余自少年与先长兄考功同上公车,每停骖辍轭,辄相倡和,书之旗亭驿壁,率不留稿。诸同人见之者,后在京师,往往为余诵之,恍如昨梦。近见吴江钮玉樵()《觚剩》,亦载余逸句。因忆丙午自里中北上,戏题德州南曲律店壁一绝,云:“曲律店子黄河崖(亦地名),朝来一雨清风霾。青松短壑不能住,骑驴又踏长安街。”语虽诙嘲不足存,亦小有风趣,聊记于此。
今京师宴席,最重鹿尾,虽猩唇、驼峰,未足为比。然自唐已贵之,陈子昂《麈尾赋》云:“卒网罗以见逼,受庖割而罹伤。岂不以斯尾之有用,而杀身于此堂。为君雕俎之羞,厕君金盘之实。”云云。若六朝已来,则以尘麈尾为谈柄耳,未闻充盘俎也。耶律楚材西域诗,亦以“鹿尾”“驼蹄”作对。
韩宗伯所居在宣武门外,与胡侍讲任舆为邻,韩逝未浃月,胡亦病卒。胡,甲戌状元也。乙丑状元陆侍讲肯堂先卒于此宅。陆是科会元,胡甲子江南解元,皆两抡元。樊川诗云:“家住城南杜曲旁,两株仙桂一时芳。禅师都未知名姓,始信空门意味长。”谅哉!
《括异志》述《吴地记》云:“昔有金牛粪金,村民皋伯通逐之,牛入山穴,山颓,兄弟皆死。”妄语无稽,岂又一金牛耶?又一皋伯通耶?《吴地记》又云:“汉议郎皋伯通字奉卿,卒葬胥门,号伯通墩。”则伯通非村民,又不死于山矣。
古今论世者以尹吉甫为名臣,徒以伐猃狁及《崧高》、《民》、《韩奕》、《江汉》四诗耳。吾独疑吉甫惑后妻之言,至使其子伯奇衣苔带藻,作履霜之操,此与晋献、骊姬之事何异。夫不能齐家而妄称之曰万邦为宪,吾不信也。其犹后世词人之谀韩胄、贾似道者,动以伊、周拟之,其又足信乎?
姚士麟叔祥言:曾见赵松雪自书家用簿,运笔精妙,凡养蚕种桑等事,与今不殊,惟用面作食及乌豆之类,动至百斤百石耳。
姚叔祥又言,海盐有优儿金凤,以色幸于严东楼,非金则寝食弗甘。金既衰老,而所谓《鸣凤记》盛传于时,于是金复涂粉墨扮东楼焉。此一事较侯方域《马伶传》更奇。
《见只编》云:“兰溪魏某尝客华州王槐野祭酒家,见架上有夏国书,凡阅三旬始遍。”则此书较《契丹志》、《金志》卷帙尤多矣。右二志予皆有钞本,夏国志则世罕知之。
明代自南部入阁者甚少,惟万历丁未叶文忠向高,以南京吏部侍郎径授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文忠是时年四十九。
郑端简古言云,永叔毁《系辞》,君实诋《孟子》,安石非《春秋》,二程子改古《大学》,晦庵不用子夏《诗序》,皆不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