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社员们除了从队里领到七八成口粮,就指望着能分点儿土粮食了。土粮食就是那些麦余子、粮底子,有时还故意把好粮食掺到麦糠或者玉茭棒子里分给社员。土粮食不算口粮。一队分土粮食从来不过秤,只把大堆拨拉成小堆,全队总共四十七户就拨拉四十七堆。
那天小凤英也在驴圈外边的场上干活儿,七八个妇女把土粮食搅和好后就赶紧拿铁锨往开拨堆。这也是保密事儿,别队社员知道了攀比起来就会惹麻烦。土粮食快分好的时候,小凤英说了句“我到圈里撒个尿”,就丢了铁锨进了驴圈。出来时裤腿口就用鞋带儿扎上了,腿肚子胖了不少;别的妇女见了也不言声,因为都不同程度地做了鬼。
等把土粮食分开拨匀已是黄昏时分,王吉合也放驴回来了,到房子上吆喝了几声就下来盯着,怕有不自觉的多弄了土粮食回去。一队分东西有个规矩,谁分东西谁最后走,怕少了堆落嫌疑。有个妇女走过来,悄悄捅捅王吉合然后指指小凤英,王吉合立马发现小凤英的裤腿和别人的不一样,鼓鼓囊囊的,就说:“天快黑了,妇女们都撮上土粮食回家做饭吧,小凤英先别走。”小凤英听王吉合这么说,心里着急走却又不敢走。
等社员们都把土粮食弄走后,屋里就只剩下他们俩了。这时屋里已经点上了灯。小凤英说,不早了我也回吧?王吉合盯着小凤英的腿说,你把裤子里的东西掏出来再走。小凤英红了脸,考虑到只有他俩就装傻道:“裤子里的东西能掏出来吗?”王吉合说:“你别耍不要脸啊,你要不自觉我可就亲自动手搜了。”
小凤英听后心里紧张起来,站着不敢说话也不情愿把东西交出来,一分一秒地往下赖。王吉合看她不动,就走过去,然后蹲下来去摸她的腿肚子,小凤英赶紧躲开,差点把王吉合闪倒。王吉合火了,大声说:“小凤英,你老实点儿。”小凤英忙乞求道:“吉合叔你行行好吧,实在揭不开锅了,我就装了两半瓢驴饲料,你站高点儿我就能从裆下钻过去,饶了我吧?”
王吉合并不罢休,说:“还说就装了两瓢,你还想把生产队的驴饲料都弄到你家啊?你们这些富农分子就是该批斗改造,偷了粮食还不老实,我对你说,你再不动弹我可真要亲手往外掏了。”小凤英说:“她们也都装了,你咋就光毁我啊?”王吉合说:“你还顾着攀比别人,我问你,到底掏不掏?”
小凤英看再抵赖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了,就商量着说:“吉合叔求求你别嚷了,解了绑腿带儿看把粮食撒了,你就从上面往出掏吧。”说着就松开了裤腰带。王吉合大概是气蒙了头,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把手伸了进去,抓住一把玉茭往出抽时,碰到一团毛乎乎的东西,吓得他赶紧松开粮食把手抽了出来。
小凤英看王吉合吓成这孙样,就小声说:“吉合叔你是正经人,掏吧没事儿。”王吉合就又傻乎乎地把手伸了进去,小凤英就赶紧捏住他的手往那地方摁,王吉合也禁不住摸了几下,感觉出跟他从小孩儿身上看到的大不一样,知道已不是什么好看、干净的东西,却也不想住了手,一会儿就把小凤英鼓捣得不成人样儿了。于是赶紧顶上门儿,俩人到圈那边一个空驴槽里马马虎虎地来了一回。小凤英走时,除了捧走自家分的那堆土粮食,还到瓮里挖了两瓢好粮食倒进自己的口袋里。
小凤英离开好长时间了,王吉合当时还在那边驴槽旁发愣。我操,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作风问题啊?这么简单就犯了作风问题啦?王吉合的脑袋有些晕,怎么小凤英一哼唧自己就晕了就傻了?莫非男人们都像自己这么没出息啊?想起刚才的狼狈相就觉得丢脸,竟让一个娘们指挥着在山沟里乱碰乱撞,和个饿了几天的狗突然碰上一根骨头一样,连气都找不到地方喘了,糊里糊涂就在驴的眼皮底下干了一件见不得人的腐化事儿,人不丢人,驴还丢人哩。王吉合不好意思地拍拍叫驴弓脊的脑袋说,红卫兵同志,刚才你看见啥了?不许乱说啊。弓脊瞪着两只大驴眼冲他连打了两个喷鼻,蹄子还在地上踢腾了几下,似乎在表示对主人的不满。王吉合觉得脸上热乎乎的,低着头小声嘟哝道,给我自个儿也给你们脸上抹黑了,我不是人,我不是人。他学着《智取威虎山》里的栾平的样子,拿手在自己脸上左右扇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