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迫降”这个飞行专业术语直译过来就是:因为意外原因,正在正常飞行的飞机被迫终止正常飞行而降落。迫降又分场内迫降和场外迫降两种,场内迫降就是飞机具备在机场内迫降条件的情况下在跑道上被迫降落;场外迫降就是飞机不具备在机场内迫降条件的情况下在跑道外被迫降落。
迫降如果成功,也就是飞机受些轻度损伤,场内迫降成功实际上几乎与正常着陆没什么不同,仅仅是没有按照原来的计划任务、程序、方法、时间、地点飞行,飞机和人都会很安全;迫降如果不成功,后果不堪设想,什么严重的后果都有可能发生,包括机毁人亡。相对于场内迫降,场外迫降更危险,飞机不在跑道上降落,可想而知该会发生什么,通常人或飞机不可能完好无损。场外迫降一般要选择相对比较平坦且有相对够用的长度和宽度的地面或者水面进行,为防止地面不平引起高速迫降的飞机失去平衡颠覆,通常要把起落架收起来,用机腹接地,通过与地面摩擦迅速减速停下来。
迫降的成功与失败,取决于飞行员的心理素质和技术水平、当时的飞行高度、飞机相对于迫降场的位置、风速风向、气温、合适的迫降场地、飞机的性能、塔台的指挥帮助等多种因素。同样条件下,飞行员的心理素质好坏,结果会完全不同。有的飞行员由于紧张,操纵不正确或者错过时机,可能会把本该可以人机安全的迫降演变成机毁人亡的惨剧。飞行员的技术水平高低也会产生不同的结果,但紧急情况下,人的心理素质可能显得更重要。
伦芭啊伦芭,怎么是你!桑飞之前的兴奋劲儿黯然消失,现在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
老苏作为老飞行指挥员,在出现发动机因马力不足而不能维持飞机滑回跑道时,是不敢让像伦芭这样刚放单飞的学员进行场外迫降的。因为西南非洲特殊的地理特征,如果不是碰巧附近有个牧场或农场,就是经验老到的飞行员也没有成功进行场外迫降的机会,何况一个刚单飞的飞行学员。在这种情况下,飞行员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跳伞。在发动机马力不足,但是能维持飞机滑回跑道的情况下,是可以尝试让伦芭把飞机空滑回跑道的。这种情况对遇险的飞行员的要求很高,判断要准确,决心要果断,处置要正确。否则,落在跑道后面,有可能造成机毁人亡的局面。
“告诉15,加满油门,收起落架,注意状态,保持速度200,右坡度30转向机场,报告转速!”苏明礼不愧是老飞行指挥员,很快发出了一连串的正确指令,但是由于着急,忘了他和伦芭之间还隔了一位翻译。此时应该是指挥一句,由隋媛翻译一句给学员,效果会更好些。
“15,加满油门,收起落架——”从来没有遇到过特殊情况的隋媛慌了,讲话语气急,只翻译了两句,后面的指令就想不起来了。她可怜兮兮地用求助的眼神望着苏明礼和桑飞。
桑飞和苏明礼此刻明白,危急时刻,分秒必争,通过翻译指挥不仅耽误时间,而且很有可能让空中遇险的飞行员听出指挥员也很紧张,这无异于给飞行员雪上加霜。飞行员此时的唯一依靠就是飞行指挥员,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飞行指挥员直接用英语指挥,可是苏明礼一句英语不会,桑飞的英语又半生不熟。
未等苏明礼再次发出指令,桑飞说:“我来!”一把从隋媛手中拿过话筒,压低了声音,放慢了语调,用半生不熟的英语指挥道:“15,不要着急,保持状态,调整速度200,向机场转弯,坡度30。”
“15明白。”从伦芭的语气中,可听出虽然桑飞的英语讲得不规范,但是意思都听懂了。听到桑飞的声音,她的语调也平稳了许多。
苏明礼和隋媛对桑飞的举动和超水平发挥出来的英语水平感到吃惊。桑飞对这一连串的英语如何从自己嘴里蹦出来的也感到吃惊,自己眼下没有工夫去想这些,但老苏对桑飞伸出了大拇指。
看到已接近第三转弯位置的小飞机已开始向机场转过来,并呈下滑姿态,桑飞接着问道:“15,起落架收了吗?油门加满了吗?”
这是桑飞的两句非常重要的问话。如果起落架不收,缺乏动力的飞机阻力是非常大的,高度损失非常快。如果油门不加满,发动机没有完全停车的飞机就不会得到最大的动力,争取到更长的留空时间和更高的高度。
“起落架已收。油门最大。”好在隋媛把这两句苏明礼最初发出的非常重要的指令已经翻译给了伦芭。
“好!15,现在发动机转速多少?”
“50%。”
“有滑油压力吗?”
“有。滑油压力30。”
这说明发动机没有完全停车,飞机还有一些动力,还有处置的余地,桑飞和苏明礼稍松了口气。同时也赶紧安抚空中可能更着急的伦芭。
“很好15,发动机还在工作,不要着急。高度多少?”
“260米。”
“你现在把机头对正跑道头,然后告诉我速度如何变化。”
“速度200,没有变化。”
听到伦芭的报告,桑飞心里踏实了一些。这个速度如果能维持,说明飞机是可以落进水泥跑道或紧挨着跑道的土质备降道的。但是,是放起落架落进跑道内还是不放起落架在备降道上用机身迫降,还要看飞机进一步的运动趋势。
凡是标准的机场,都会在紧挨着水泥质跑道的外侧修一条长和宽与跑道相当的土质备降道,主要用途就是为空中遇到险情的飞机,尤其是不放起落架用机身迫降的飞机准备的。因为用机身在水泥质的跑道上迫降,会因为机身高速与坚硬的水泥道面摩擦而严重损伤,甚至起火爆炸。而在相对松软的土质备降道上迫降,损失就会减少很多。
桑飞回头看了一眼苏明礼,苏明礼肯定地向他点点头。
桑飞坚定地指挥道:“15,对正跑道右侧下滑,准备在跑道上或备降道上迫降,现在不要放起落架,听我的指挥再放。”
听着隋媛将桑飞的指挥大意小声翻译过来给苏明礼听,苏明礼对桑飞有条不紊的指挥打心眼儿里佩服。桑飞在此之前的指挥目的首先是稳住学员,防止学员惊慌失措,把事情搞得更糟。其次是判明情况,以便采取相应的对策。在判明发动机没有完全停车,伦芭暂时不需要立即跳伞后,现在他是要判明飞机能否滑进跑道。这时的苏明礼心情也很复杂。他知道眼下由桑飞来指挥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他对桑飞不经请示抢过话筒指挥心中很不愉快,说明桑飞潜意识中显示欲望比较强烈,起码在讲英语方面有些看轻自己。不过,桑飞此刻急着抢话筒,也实在不明智。现在情况这么危急,处置不好有可能出现机毁人亡的结局,一旦指挥员指挥有过错,是要承担责任的。聪明人此时躲还躲不过来呢,他却傻乎乎地迎着往上冲,真是难以理解。好哇!那就随他去好了,我最好是一声不吭。实际上不愿意承担责任的苏明礼,在荣誉和责任并存时,即使他胜任实际操作,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荣誉来换取不承担责任,除非不得已。遇到这种两难境地,虽然自己没有勇气退缩,但是如果别人有意无意地主动把责任揽过来,他会顺水推舟,不动声色地把责任推给别人。
隋媛有些汗颜的感觉。自己是个翻译,关键的时候却掉链子,幸亏桑飞救了驾。要不然,因为翻译不好出现问题,我怎么交代呀?此时拿着话筒沉稳地专注指挥的那个美男子在她眼里简直是个擎天柱。
从塔台上可以看见,伦芭的飞机正从右侧对着跑道头滑下来,下滑曲线比正常起落航线高一些。从高度上和运动劲头判断,即使尽可能地晚放起落架,飞机能落进跑道,也是很勉强。因此,桑飞没有急着指挥伦芭放起落架。但是,放起落架时机也不能太晚。因为起落架的收放是由液压装置作功完成的,从飞行员开始操作到起落架完全放好,有一个过程,大约需要十秒左右的时间。
“15,高度多少?”
“高度180米。”
桑飞知道,飞机还有约二十秒时间就要接地了,已经到了下决心是在跑道上还是在备降道上迫降的时候了。
“速度多少?”
“225。”
桑飞心中暗喜,说明保持现在的下滑曲线,飞机还有一点点多余的速度,即使放下起落架加大了飞行阻力,也有可能使飞机落进跑道。桑飞没有犹豫,果断告诉伦芭:“15,对正水泥跑道!”
桑飞见自己的学员能非常迅速地理解自己的意图并执行,信心更足了。心算了一下开始下达放起落架指令的高度,从下达指令到起落架完全放好约需十秒,再加上约两秒的备份时间,高度大约要下降90米。对!高度90米放。伦芭!伦芭!我的好学员!剩下的就看你的了,这样做只有在你操作精准的前提下才有可能成功。
高度150米,130米。
“放起落架!”这时苏明礼沉不住气了,态度坚决但声音很轻地提醒桑飞。
桑飞紧盯着下滑的飞机没有发话。高度110米,100米。
“15,放起落架!”桑飞发出了指令。
塔台上的人此刻都很着急,都在盯着飞机的腹部,但是由于飞机没有开始拉平之前,呈下滑状态,起落架不完全放下来是看不清的。
高度50米,桑飞提醒伦芭:“看好地面!”此时桑飞看见三个起落架先后伸了出来,但是能不能在接地前完全放好还不好说。
飞机从起落架开始伸出起,因为飞行阻力增加许多,下降率明显加大了,眼看着在往跑道头后面坐。桑飞又不敢指挥伦芭拉杆,怕她一着急动作粗,引起飞机失速。
塔台的空气紧张得快要爆炸了,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伦芭和她的飞机,几乎都停住了呼吸。
高度还剩8米,桑飞果断指挥道:“拉起来!”飞机一开始亮肚皮,桑飞清楚地看到三个起落架好像都伸直了,都放到位了。
咚!飞机几乎是刚刚飘进跑道头,便呼的一下从近半米的高度坐了下去,三个轮子重重蹾在坚硬的跑道上,然后沿着笔直的跑道向前冲去。啊!上帝!伦芭!好样的!你成功了!桑飞在心里为她欢呼!
随着桑飞心底的欢呼,塔台上也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和掌声。桑飞看了苏明礼一眼,两个人的手便紧紧地握到了一起。老苏的手有些微的颤抖,嘴唇也在轻轻抖动,一时说不出话来。激动的隋媛则忘情地扑了上来,抱住了桑飞和老苏,一下子,他们三个人就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但是,桑飞很快冷静下来,轻轻拍了拍隋媛的头,视线转向正在滑跑的飞机,扬起手中的通话器:“15,非常好!注意刹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