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过是理论上的。我想说的是，你考虑以后了吗？”
“考虑什么？”
“你找他们，是不是意味着更大的危险？”
“肯定存在危险。你想，我从未招惹是非，为什么危险还来到我的身上？既然如此，我怕也没用的。”
“我不知道你这样想算不算勇敢，我真拿不准了。”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勇敢的时候，有勇敢的一面，只是你自己没往这方面想，你想，当时你救我的过程，是不是一个勇敢的壮举？”
万卉卉格格地笑：“得了，你别夸张了，我做的谁都可以做，我可从没想过跟英雄沾边儿。”
“反正不管怎么说，你已经成了我心目中的英雄。”
“别抬举我，那样我就不见你了。”
“为什么？”
“我不习惯、不自然、不喜欢。总之，不！”
“好吧，我不说就是了。”
孙素平在罗序刚住院半个月之后才知道罗序刚被车撞了的消息。听到消息后，她立即赶往罗序刚所住的医院探望他。不想，推开房门，她愣住了。罗序刚的身边坐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他们正起劲儿地说笑着。
孙素平尴尬地站在门口儿，她进也不是走也不是，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
罗序刚见孙素平进来，他对万卉卉说：孙素平来了。
万卉卉站了起来，像熟人一样伸出手来，说：我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
孙素平慢慢地伸过手：“你是？”
没等万卉卉说话，罗序刚说：“万卉卉，我的救命恩人。”
万卉卉瞅了罗序刚一眼，那意思是：你怎么这样介绍呢。这一眼的意思在孙素平这里就走了样儿，她觉得万卉卉的眼神儿过于亲密了，她和罗序刚认识一年多了，还从未用过这么“活泛”的眼神儿。孙素平心里很不舒服，她搞不清罗序刚和万卉卉是什么关系，也非常不满意罗序刚的介绍方式，一点儿都不正式、透彻。这样暧昧的态度，分不清三个人之间的身份。尽管这段时间以来，她对罗序刚极不满意，可他们并没有明确地解除恋爱关系。
孙素平走到床边，把手里水果篮放在床头。“我刚听说。”孙素平说。
罗序刚说：“没事，我现在已经可以下地做轻微的活动了。”
万卉卉在一边站着，她从孙素平传递的气息感觉，孙素平并不太喜欢她。万卉卉说：你们聊，我还要回单位，先走一步。说完，怜起包就走了。
“你有急事吗？”罗序刚问万卉卉。
万卉卉说是啊，有篇稿子要处理。
“可没听你说过。”
“我刚要说的。”说着，万卉卉就走到门口儿，倒退着把门关上了。
罗序刚有些失望地望着万卉卉消失的背影。
孙素平静静地瞅着罗序刚，她从罗序刚的眼睛里发现了一种陌生的光泽。就在那一瞬间，孙素平突然觉得，她和罗序刚之间真的要结束了。
罗序刚出事的第二天，方广辉和张丽就知道了。张丽对方广辉说：我记得你嘱咐过姓罗的那个医生，他还蛮不在乎的样子。
方广辉说：他在乎也不一定躲过去，这伙人是有经验的职业犯罪人员……幸好罗医生没出大事，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你别说，这个罗医生还真挺有正义感的，应该建议医院表彰他。”
“怎么表彰？从事儿上说，是够大的，可没有相关的表彰规定，见义勇为倒是有个表彰基金，问题是……恐怕也靠不上。”
张丽想了想，说：“也许对别人来说算不了什么，不熟悉的人只是听了一个故事，可对罗医生本人来说就不同了，他面临着人生重大的考验，发生的事情也可能改变他一生的看法和生活……不管怎么说，这个医生挺难得的。”
方广辉说：“你还应该这样看，我们的社会上有很多有正义感的人。”
张丽瞅了方广辉一眼，没再说什么。
罗序刚住院的第六天，方广辉和张丽去探望了他。
方广辉和张丽去的时候，万卉卉正好也在场。那天，罗序刚的心情很好，他正和万卉卉下围棋。大概在方广辉和张丽进门的一瞬间，罗序刚吃掉万卉卉“一大块儿”，万卉卉夸张地大叫，还用松软的拳头来擂罗序刚。这时，方广辉和张丽进来了。看到这样的场面，不知道为什么，张丽内心里涌起一丝羡慕的感觉。她本是“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女性，在日常生活中，有意识地排斥“小女子”的言行。可自己毕竟是女孩子，本能的东西常在不自觉间流露出来。
方广辉说：这几天太忙，要不，早就来看你了。
罗序刚说谢谢，其实，你们没有必须来看我的理由。
方广辉：“哪能？毕竟，你对我们有过帮助。”
张丽主动将花篮交绐了万卉卉。
罗序刚说，我没帮助你们什么。
“你是位有社会责任感的人。”张丽说。
罗序刚瞅着万卉卉，笑了：“得了，千万别给我戴帽子。我这个人对赞誉一向没兴趣。”
方广辉说；我们小张对你有好感。方广辉说的本意是，张丽觉得在当今社会条件下罗序刚是难得的有社会责任感人，应该是“有好印象”。也许是表达的问题，方广辉的话音一落，张丽自己就产生了误解，她立即看了看万卉丼。万卉卉仍笑盈盈的，那些话似乎一点儿都没听到。
罗序刚显然也产生了误解，他说：“不会吧，我这个人很少有女人缘的。”
这样一说，张丽的脸还是红了。
方广辉笑了笑，说：“有好感不是坏事，如果大家彼此都有好感，这个世界就不混乱了，就好了。”
万卉卉也插进来打趣那祥，你们当警察不就下岗了！”
方广辉想了想，说：也是。
这次见面，罗序刚的脸上有了笑模样，他示意方广辉和张丽坐下来。张丽看了看，只有一个凳子。
方广辉走到床边，他看了看进行了一半的围棋，说：“你们俩的水平比较接近呀。”
万卉卉说：“差距可大了，人家让了我九个子呢。”罗序刚问方广辉：“你也下棋？”
“是啊，”方广辉说，“小时候特别喜欢，上中学还参加了业余围棋学校。后来当了警察，就没机会玩了。”
罗序刚说：“那好啊，有机会切磋切磋。”
方广辉：“有年头没玩了，怕我的水平太低，你觉得没意思。”
“那可不一定，说不准水平低的是我。据我了解，小时候上过围棋学校的，基础都很好。”
“那好，找个机会一定向你讨教。”
“互相学习。”
方广辉和罗序刚聊得挺好，临走，罗序刚还说，等我出院了，我请你们喝酒。
走出医院，张丽对方广辉说，这次看罗医生比上次感觉好多了。他的女朋友也不错，只是，他们两的年龄差距好像挺大的。
“现在时兴这个。”方广辉说。
“什么？”
“男大女小啊，大男人知道疼女人。”
张丽斜了方广辉一眼，说：那可不一定。
那几天，张丽一直和方广辉跑线索。探望罗序刚那天下午，机场前派出所传来了消息，他们在协助调查时，发现了“小平头”和“嘴上有痦子的女人”的线索。方广辉就开着那辆已经跑了40万公里的“捷达”，急匆匆地赶到了派出所。
根据派出所提供的情况，查明“小平头”叫陈喜祥，吉林延吉人，初中文化，曾在军分区当兵，三年前复员，由于他是农村兵，应该回吉林老家。陈喜祥复员后仍滞留在城里，在一家饭店做保安，做保安期间与来自黑龙江的服务员姜彩云结识并在机场前街道租房子同居。由于他们所在的饭店效益不好，半年没发工资，陈喜祥把饭店老板打伤后，两人就离开了饭店。那之后，为了生存，陈喜祥给人看过养虾场，当过保镖，还跟地下讨债公司到处讨债，从事非法的绑架、勒索活动。地下讨债公司被打击后，陈喜祥负案逃走，消失了一年多。去年秋天，陈喜祥和姜彩云又出现在这个城市里，他们神出鬼没，行踪不定。据分析，两人的犯罪行为可能进一步升级，开始做“职业杀手”。
为慎重起见，方广辉和张丽又一次到了医院，到医院时，才知道罗序刚出院了。他们又找到罗序刚家，让罗序刚辨认了陈喜祥和姜彩云办理“暂住证”时留下的照片。罗序刚指认，正是“小平头”和“嘴上有痦子的人”（照片上的姜彩云嘴边实际上没有痦子，不过，罗序刚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这样说来，新纪元娱乐城总会计师被杀案、左青青被杀案，以及谋杀罗序刚未遂案大概都是两人所为，如果说前两个案件还有人付钱给陈喜祥和姜彩云，而谋杀罗序刚则纯粹是因为罗序刚得罪了他们。这说明什么，说明两个人虽然属于职业犯罪，但不是标准的职业杀手，他们手法直接而凶残，猖狂而少顾虑，胆大妄为，不计后果。
“应该立即抓捕陈喜祥和姜彩云，现在，不知道他们把魔手又伸向谁了？早抓一天早一天少个祸害。”张丽在车里对方广辉说。
方广辉神情专注地开着车。
“老方你说，如果我们马上抓陈喜祥，局领导能批准吧？”
“应该没问题。”方广辉说。
“那，我们今天下午汇报吗？”张丽瞅着方广辉的侧脸，从侧面看，方广辉的面部呈现出棱角分明的轮廓。
方广辉轻咳了一下，说“我觉得，现在抓陈喜祥还不是时机。”
“为什么？”张丽直盯盯地瞅着方广辉，“证据不足？其实，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可以抓他们，他们可是‘网上’逃犯？再说，即便想深挖幕后的指使者，也不影响抓他们，而且，还有‘敲山震虎’的作用。”
方广辉说：“这一点儿我也知道，既然幕后指使者选择这种方式犯罪，说明他们考虑得很周密了，他们是不会把身份暴露给陈喜祥的。只是，我朦胧地觉得这里会有一个破绽……”
“你是说，通过陈喜祥来‘钓’隐藏在他幕后的大鱼？”
“陈喜祥充当的是职业杀手，可他做的并不职业，搞不好，他的‘专业技术’也是从香港影视剧里学来的。他最突出的特点是胆大，但是不够心细。真正的职业杀手是不暴露自己身份的。”
“陈喜祥他们也没暴露自己的身份啊。”
“可他毕竟有了目击者。”
“作案多了，也许就不在乎了……哎老方，这倒提醒了我，你说，陈喜祥他们是不是利用急救中心的空隙做过案，不然，他们怎么会想出这样一个蒙混过关的办法？”
方广辉转头瞅了瞅张丽：“行，你还真动脑子想问题了。”
张丽并没因为方广辉对她做了肯定而高兴，相反，她隐约地觉得，方广辉并没有看重她，甚至有小看她的意思。张丽心想，等着吧，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方广辉说：搞不好这个陈喜祥是根土豆秧子，拔出来能带出不少的案子。
这时，方广辉的手机响了。几乎在同时，张丽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方广辉的电话是岳母打来的，告诉他女儿上吐下泻，正发高烧。张丽的电话是同学小雯打来的，告诉她晚上过生日，一定要请她参加生日宴会。
方广辉说，你去参加同学的生日吧，我也得回家一趟，本来，我女儿就比别的孩子缺少父爱，有了病我再不回去看看，将来，我就成了罪人。
张丽笑了笑，觉得方广辉还算有人情味儿。
张丽的同学小雯的生日宴会在一家星级酒店举行，她回家换了衣服，还施了淡妆，下午6点准时出现在酒店的大堂里。小雯在门口迎候着她，她原以为张丽不能来，见到张丽后，高兴地拥抱了她。她们走向电梯的时候，小雯还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今天来好几个帅哥，看看你有没有相中的？”张丽在小雯的肋下打了一拳：“得了吧，有好的你还能拿出来展示。”小雯笑着说：“我可没那么小心眼儿，况且，我现在已经是明花有主了，不像你……我跟你说，女孩子可不是中医，越老越值钱。”
“别总说这样的话，你会减少我的信心的。”说着，她们走到电梯里。就在电梯将要关闭的一瞬间，张丽的手机响了。
张丽连忙出了电梯。小雯也跟了出来。
电话是方广辉打来的。
方广辉在电话里说，局领导要听案情汇报，我就不去接你了，你马上打车过来。
小雯说：“我以为你干什么呢，接电话不用出电梯的，这可是星级酒店。真老土！”
张丽说我不能上电梯了。
“有任务？”
“头儿让我马上回去，开会。”
“你们公安局真怪，白天干什么了？非得晚上开会。”
“没办法呀。”
小雯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她说你去吧，开完会一定要过来呀，我们不可能那么快就结束了。
张丽说，我争取吧。
张丽在回分局的路上，心里很不高兴，如果早一些接到通知，她就不会做参加生日聚会的准备，不会换衣服、收拾自己还准备了相应的心情。可就在进入电梯的时候，突然通知她去开会，心里总有点儿别扭。现在，她自然没时间回家换衣服，单位里的人看她穿得这么“性感”还不知道怎么想呢。当然，张丽知道，这事儿不怨方广辉，他大概也刚到医院，可能刚进医院的大门，或者走在走廊里，他还没来得及同女儿讲话。老方也不容易。
那天会议讨论的结果令方广辉十分不满，按方广辉的想法，他要缓一缓再抓捕陈喜祥和姜彩云。而另外一些人怕“夜长梦多”，也怕走漏了风声，导致陈喜祥和姜彩云外逃。张丽虽然没讲话，可她内心里倾向立即抓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