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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敦煌恋(4)

调达又说:“圣明的陛下,臣民没有丝毫不相信你的意思,但是,九色鹿是一只非凡的鹿,它有巨大的神力,没有众多的刀斧弓箭是难以捕获的,愿陛下能多带军兵随行捕获!”于是国王率领大批善射能武的勇士,随着调达向九色鹿所在地方行进。

恒河岸边一派和平景象,九色鹿正在风和日丽中沉睡着。杂乱而频急的马蹄声扰乱了恒河岸边的宁静,九色鹿突然被惊醒,睁眼环顾四周,它已处在重重的包围之中,勇士们引箭待发,举刀欲下。在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九色鹿猛然跳到国王面前说:“请慢,我有话向你呈说。”

国王喊了声“停”,并注视着沉着、安详的九色鹿,略思片刻后说:“你有什么话,说吧!”

九色鹿不卑不亢地说:“我已处在你刀丛箭树之下,你随时可以夺去我的生命,但是,一个圣明的国王是不能滥杀无辜的,我对国王陛下有过恩情,为什么还要让我死在你的刀箭之下?”

国王奇怪地问道:“我们素不相识,你对我有什么恩情呢?”

九色鹿回答道:“陛下的一个臣民曾被恶浪所卷,是我不顾自身的安危救了他。”

“啊,有这样的事?”国王吃惊地问。

九色鹿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所在的地方呢?请你告诉我!”

国王手指车边的调达说:“是他。”

“啊,是他!”九色鹿接着说,“他正是我从恶浪中救出的人哪,他曾手指上天发誓,绝不暴露我的所在呀,他竟然反复无常,忘恩负义!我恨自己的善意蒙住了我智慧的心灵,没有看出这个险恶贪婪、背信弃义的坏人,他竟然出卖了救他性命的我。他对我感激和赞美的话,原来是为了掩盖他那丑恶的灵魂,他用表面的诚意来掩盖他灵魂的肮脏,我后悔救了个出卖灵魂的卑贱小人。”

九色鹿这一席激昂的陈述,深深感动了所有在场的人,大家都用愤怒、厌恶的目光看着昧心背义的调达。

调达在九色鹿义正词严的指控下,无地自容,汗流满面,嗫嗫嚅嚅,无法解释,急得顿时长满了烂疮,嘴里发出恶臭。

国王非常惭愧,愤怒地斥责调达:“你是一个恩将仇报、见利忘义、背信弃义的小人,你将永远被人们鄙弃和唾骂。”

最后,国王又下令:“今后任何人都不得伤害九色鹿,让这只善良的动物自由自在地在原野荒林中愉快地生活。违抗命令者将处以极刑。”

九色鹿得救了,它又获得了自由。

韩克一行跟着金老师,又参观了一些洞窟,听了许多介绍,得到了许多启迪,异口同声地说:“这些壁画竟有这么多故事和意义,你要不介绍,我们哪里知道这么多故事和道理。”

韩克道:“这些洞窟犹如一个浩大的博物馆,蕴藏着难以计量的智慧和思想,问题是,我们的老祖宗,为什么在这无垠大漠、荒凉野地开挖了几百个洞窟,塑了数以千计的佛像,绘画了数不清的壁画?我到底搞不清,弄不明白。”

赵济仁深有感触地说:“别说你弄不明白,连我这个老头子也似懂非懂,为什么在这里修建了莫高窟,塑画了上千的佛爷。”

金老师介绍道:“这确实是个大课题,全世界都在研究敦煌学,我是研究这个课题的,也只能了解个大概。据史料记载,公元366年的一天,一个叫乐尊的和尚,从中原云游到敦煌,面对三危山参禅入定,当他睁眼睛时,只见对面的山上发出万道金光,似乎有上千的佛爷,和尚大为震惊,心想:是自己的虔诚得到了感应。决定开凿洞窟,住下来修行。从此以来,到此修行的,参禅的,求仙的,拜佛的,连绵不断,开凿的洞窟也越来越多。历经好多个朝代,历时一千多年,就成为现在的莫高窟。

“莫高窟的形成和存在不是偶然的,敦煌处于河西走廊的西部,是古代丝绸之路的重镇,是总缆中西交通的咽喉要道,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使古代中亚文明互动,在中国与西域、中原与少数民族文化交融的历史进程中占有重要地位。敦煌莫高窟就是多种文明交汇的结果,是中西文明交流的历史反映。又以其悠久绵长、丰富的资源、巨量的信息、深厚的内涵、精湛的艺术,珍贵的价值,成为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代表和象征。既是中国的,又是世界的。在国内外具有重要的影响。”

“我的天呀!”韩克惊叹道,“这些洞子,这些塑像,这些绘画,竟然有这么多的道理。”

在晚上休息时,赵济仁与韩克等又来拜访陪同的刘同志,并请教金老师一些敦煌学的道理。当说到莫高窟如此偏远艰苦的地方,你为何能来此并坚守到底时,金老师道:“说来话长,说来说去,是爱莫高窟。我是学历史的,于上学期间,就曾来此搞毕业实习,一到莫高窟,每个洞都美不胜收,越看越有味,一个与一个不一样,太好看了,太美了,太有意思了。”

“真是内行看门道。”赵济仁应和道,“因为你是内行。”

“不是没有矛盾,”金老师又说,“不是没有思想斗争,面对这里荒漠戈壁,火热的夏天,怒吼的狂风,艰苦的生活环境,更兼人生地不熟,与北京,与江南比,简直一个在地下,一个在天上。是多么的不适应,不协调。可是我又想,我是学这个的,这是我的事业,有名堂,有干头,人生能有几多爱,人生能有几次搏。此生不搏何时搏。”

“佩服,佩服!”赵济仁感动地说。

“另外,我还有一个精神偶像——常书鸿。他于1935年在法国留学期间,在巴黎塞纳河畔的旧书摊上看到一部《敦煌石窟图录》的画册,震撼不已,随即放弃在法国的优越生活,毅然回国,在抗日战争的风火中,创办了‘敦煌艺术研究所’,历经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始终以修复、保护莫高窟为使命,把自己毕生奉献给了莫高窟。常书鸿的光辉形象如同莫高窟的壁画,激励着我为之而奋斗。”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韩克赞美道。

“我厮守莫高窟,”金老师继续说,“还有一个反面人物的警示。”

“谁一个,为什么?”周菊英疑问。

金老师道:“这个反面角色就是王圆箓。1900年6月,身为道士的王圆箓,在十六与十七洞窟的通道坐下抽烟,把点着了烟的火苗棍弄灭,顺手往身旁的洞壁上一插,竟插了进去。在插进去的一刹那,使他产生了疑问:坚硬的洞壁上怎么能插进去火苗棍?疑问促使他用手敲洞壁。一敲,洞壁不是实的,而是空的,疑窦更深,欲打开看个究竟。挖开一看,尽是古代文书和艺术品,从而揭开了藏经洞的秘密。王道士虽是藏经洞的发现者,但不是保护者,而是败家子。敦煌的大量珍贵文物,经过他的简单交易,流往海外,损失殆尽。王道士成了莫高窟的千古罪人。”

“可悲,太可悲!”胡艳丽惋惜道。

金老师又说:“世界上只有一个莫高窟,保护莫高窟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没有丝毫理由亵渎它,倒有一万个理由守护它,于是就痴情于它,陪伴着它,发扬光大它。”

“视责任重于泰山,”赵济仁道,“可敬可叹。”

金老师又说:“我认为,每个人都是偶然来到人世上的,也是偶然活下来长大成人的,一个人来到人世上,不是为索取,而是为了奉献,我在人生中,就是为了奉献,为了工作,应该做些事情,做些有意义、有价值的事情。我又想:人一生做不了几件像模像样的事情,能做成的事情不多,有意义的事情更少。而这里有我的爱好,有我的事业,有我的寄托,有我活人的价值,有我人生的意义,所以再次来到这里,一直坚守在这里。豁出去,做点事,做成点事,做出点有意义的事,实现人生的意义,无愧于莫高窟,无愧于敦煌,无愧于人民,无愧于人世一趟。”

听到这里,大伙啧啧称赞,“佩服,佩服!”胡艳丽深为感动地说:“你真有远见卓识,站得高,看得远,做了一件伟大的事,实现了人生的价值和意义。不愧为伟大的女性,光辉的榜样。”

赵济仁禁不住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的一番人生箴言,字字珠玑,句句良言,把活人的哲理诠释得入木三分。怪不得讲解得好,原是你有一颗金子般的心,一颗炽热的心,一颗执着坚忍的心——迷恋着国家珍宝,痴情于莫高窟。”

告别金老师回宾馆的路上,大家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莫高窟的塑像、壁画,金老师的一言一行,仍在他们脑际萦回。

韩克虽然迟暮,却不愚笨,且是个爱记事、好动脑筋的人。他一直在回想莫高窟的所见所闻。一尊尊塑像,一幅幅壁画,金老师活灵活现、有头有尾的讲解,尤其是金老师由繁华热闹的大城市来到沙漠边陲的敦煌,过着艰难困苦、孤独寂寞的生活,痴情于一个个洞窟,立志人生抱负,执着敦煌学的精神,令他由衷地敬佩。但对壁画中那么多人的一言一行,诸如布施眼球的、献出头颅的、割肉救人的、守戒自杀的、舍身饲虎的、剜肉救鸽的等等故事,他却说:“真是神乎其神,玄之又玄,我不仅不信,反觉荒唐离奇,没有可能,简直不可想象,不可思议。”

周菊英附和道:“虽然荒唐离奇,没有可能,可仍画在画上、塑在像上,人们仍在敬香叩头,跪拜有加,虔诚无限,这究竟是什么原因,究竟是为什么?”

赵济仁说,这与佛教的宗旨相联系。佛教认为灵魂不灭,因果报应,轮回转世,再生来世。认为人的一生充满灾祸、生老病死的痛苦。而这灾祸,都是人的前世孽行造成的,只有虔诚信佛,忍受苦难,执着修行,才能消除前世的罪孽,修成来世的尊荣富贵。否则,死后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出于这种认识,便用文学、造型艺术的形式,把佛教的思想和历史,形象化、故事化,画成图画,塑成佛像,印在书上供众人朝拜和传唱。其中的许多故事和细节,细腻入微,具体生动,若叙事、抒情诗,引人入胜,拂人心扉。尤其是一些描写主人翁不幸遭遇、悲欢离合的故事,里面歌颂正义,赞扬纯真爱情,褒扬善行,谴责邪恶,鞭笞丑恶、忘恩负义等,动人心弦,感人肺腑,激人感情,促人爱憎分明。

这些内容,就其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来说,仍然来源于古人的生活实践,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古代人们的思想倾向、人生祈求、希望和寄托,并且对社会的哲学思想、文学艺术、生活习性有着广泛而深刻的影响。

但就灵魂不灭、因果报应、轮回转世等等宗教思想,是十分荒谬的,是不符合社会的真实情况,远离社会实际,违背科学的。歪曲了自然和社会的真相,起了掩盖矛盾、麻痹人们精神的作用,这当然是不能苟同的。

但是自然和社会现象是非常复杂的,这种思想的产生和存在有其深刻的认识能力和思想的需要,是人类社会一定历史阶段的产物,在社会生产力、科学文化极端落后的条件下,人们对天灾人祸现象认识不了,难以理解,为了寻找答案加以解脱,就用迷信,哪怕是荒唐离奇的解释,也能得到精神上的安慰。因此,它的产生和存在有其必然性,不能简单地肯定和否定。历史上产生的东西,只有在历史的发展中解决,随着社会的进步、科学文化的繁荣、生产力的进步,而逐步解决。

“这还说得通,”韩克理解道,“千奇百怪的故事,你一讲解,总算有个头绪了。”

周菊英亦说:“就是,有道理,我满脑子迷雾,被你澄清了。”

韩克一行边走边议论,回到宾馆,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要去鸣沙山。刚出发,见路上围着一些人,不知在看什么。韩克出于好奇,也挤入人群去看,只见地上躺着一个七十岁上下的老人,从衣服上看,既非和尚道士,也非普通居民,不像中国人。只见他双眼微睁,嘴唇略张,欲要起来,却又难以起来。韩克急忙帮他坐起来,依靠在背包上。他缓过劲来,断断续续地说:“我是日本人,是来敦煌瞻仰莫高窟、拜佛的,未料气候不适,胸闷气短……”近乎说不下去。稍缓一会儿又说:“佛爷也拜了,莫高窟也看了,死就死吧,死而无憾……”还未说完,又晕过去了。韩克急忙背他,又有两个路人帮着,把他送入附近医院。向院方说明情况后,收入了急诊室。韩克这才来追赶同伴。

韩克抬头远看,找不见同伴的踪影。他知道是上了鸣沙山,便随着人流走,一直追赶到鸣沙山山顶,也未看见同伴。他居高临下,把目光移到山下,斜前方才远远看见了赵济仁等几个同伴站立在山脚下的月牙泉边。就欲抄近道下山追赶他们,未料,山体沙漠细软,跑两步,退一步,抬左脚,右脚陷下去,抬右脚,左脚又陷入沙子中,总是跑不快。忽然想起在宝塔山的坡上绊倒打滚的事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横躺到沙坡上,双手抱头,使劲向下一转,滚了起来。顺着沙坡,借着位势之能,越滚越快,几近收拾不住,直往下滚,竟然滚到山脚下的月牙泉水中。幸好会游泳,便稳住身体向岸上爬,万健华、窦春芳顺势抓住其手,把他拉到了岸上。韩克又闹下一个笑话,给大伙提供了又一个笑柄。

胡艳丽望着他浑身水淋的狼狈相笑道:“真像一只落汤鸡,你们看像不像?”

窦春芳笑着顺口道:“山上蹿下一只兔,滚入水中像条鱼;其实非兔也非鱼,确实像只落汤鸡。”逗得大伙都哈哈大笑,且帮他梳理头发,擦脸上的水。

万健华有感而发道:“刚刚爬上鸣沙山,却又来到月牙泉;山上感到口中干,望着泉水甜又甜。真是一块地方,两种体验!”

赵济仁更诗兴大发:“本是清清一湾水,又像荒漠一面镜;一轮月亮澄塘里,太阳洗澡在其中。”确实是天造地设一大奇景。

大家听了,齐声赞扬道:“说得好,说得好。”

胡艳丽道:“不错不错,几句话把水、镜、月亮、太阳囊括其中,有景有情,有声有韵。不错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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