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
酸枣刺划破了嫩指,
钻心地疼。
妈妈捏起一撮黄土轻捂。
“面面土,赛药膏,
一会儿,就好了。”
不惑了,
炎凉的枷锁箍炸了心,
痛不欲生。
装一袋妈妈坟前的黄土,
“面面土,赛药膏,
一会儿,就好了。”
——《黄土恋》
追求
粉笔匆匆似雾漂白的双鬓,
方格纸上苦作我少年的诗人梦。
古老的沃土上盛开着民间艺术的花朵,
美丽的原野上扬起跨世纪的风筝。
求我的语言变成传世的文字——我唯一的奢望,
求真求善求美——我哲理的一生。
年迈的父亲撑起爷爷留下的窝铺,
我要把它变成小康的光景。
母亲、奶奶早早离我而去,
至亲的人是患难的父亲、妻子和幼稚的孩童。
我的爱是蓝天里一块一块的白雪,
我的爱是嘟囔着让我穿暖吃饱的小英。
从一个常戴着涎水帘儿的儿子,
成为一个笔下能写出几行文字的先生。
梦想的总是走向文学殿堂,
梦见的总是大山、河流和丰收的场景。
辛酸的是恨我的人不理解我的好心,
痛苦的是爱我的人诅咒我的痴情。
像父亲对着金灿灿的麦子发笑,
信鸽衔来文章发表的佳音。
美丽不在潇洒的外表而在优美的文字,
美丽不在柔情而在自信的秋风。
最丑陋的莫过于我的木讷,
虽词藻华丽但仍赶不上时髦的风情。
虽然我的故事在四十四年前就开头,
但我相信故事没有结尾。
因为太阳每天要从东方升起,
美丽的朝霞就是我多彩的释义。
不敢说“关于我”像日月一样永恒,
我坚信我所追求的永远是壮丽。
告诉你
告诉你,
我是一个不甘平庸的人,
象石头底下的草,
有一丝缝隙,
也要伸出头来,
看外边的世界!
有了家,
有了儿女,
有了房子,
有了余款,
这不是我的归宿!
我的归宿,
是站在高高的双峰山顶,
望着秦川及秦川以外的大地!
或——
在小河、大湖或一望无际的
海上,
坐一艘叫舟的船,
或被风抛向浪尖,
或被浪抛入谷底,
带一身水滴
回家
或——
在万花丛中,
美丽的仙子们翩翩起舞,
嘴里吟唱着我美丽的诗章。
她们伸出嫩白的手指
说一句:
“握个手吧,祝贺你!”
记得村子里的杨家三叔,
在一张小报上看到我的名字,
夸耀我是作家。
我曾陶醉过。
对门的妹子,
在一个小电视台的荧屏上看到我的身影,
夸耀妻的成功。
你上一次电视,你老婆就长高一节。
从她嫉妒的话里我感到美的存在!
我不爱听那要我平庸的话,
我不爱听不上班了的话语,
难道人生就此止步?
我鄙夷那些满足人生或瞧不起他人的乏味。
我的学生向一位唱歌的介绍我是
一位作家,
而她,却象鄙夷我农民的学生一样,
理解为“坐家”。
从此,在我经营的领域里,
从未出现过她的身影和歌声。
我不是种下“憎恨”的种子,
只因为她以貌取人的错误。
象一个脚上指甲老长,手指甲里有垢,
腿上挠出一道道血痕的农妇,
在向我“献媚”时我产生的想吐的感觉。
我讨厌“麻将”的声响,
那是和“不相知”的人坐在一起。
如果是一桌“臭味相投”的朋友,
玩个通宵我也乐在其中,
把钱输光也是如此。
我鄙夷那些朝三暮四的“官人”,
人民给的权力,就要为民干出成绩,
眼睛只盯着有意思的“一根筋”
那是“最自私”的心,
狭小的如一颗“纽门”。
我鄙夷那些大把大把花钱的人,
用钱买了一座一座高楼,那楼塌了,
连同他的钱、他的名字一块埋掉。
找遍那砖、瓦的残存的遗体,
也找不着他的一点曾经生命的信息。
所以,只有文学,
在死后多年的世界里,
人们还能触摸到你的悲欢,
和你“通通”的心跳
文章千古事,我信。
乞雨.落雨
——老人说的故事
播进龟裂的洼地,
播进贫瘠的高坡。
虔诚的男女一大片,
跪乞着风伯雨婆。
取水神篓从深山龙潭背来,
锣鼓族疲倦地击敲。
满天乌云总是不下雨,
百姓们恨不得抠出苗。
铜钱大的雨滴金子般的贵,
古朴的蓑衣缀珠豆。
男人们醉饮金酡酒,
女人们哼起“小放牛”。
不知谁耕云播雨,
方有这神奇的芽绿。
雨帮“教民稼穑”的后稷,
滋养一代一代的“公刘”。
柿林中的一棵树
我是一棵柿子树,
取经的僧人说我能长寿。
印证了几千个岁月,
等待你看到我的金秋。
我是一棵柿子树,
扎根在馒头似的小山丘。
别人抡斧砍出一道道伤口,
主人正好喂精美的腊八粥。
我是一棵柿子树,
背上有重负,我才欢愉。
低重的龙骨拽过秋千上的娇儿,
高高的树枝支撑过摘果的男子。
我是一棵柿子树,
秋天挂出满坡的红灯。
当叶子跨进茶文化的殿堂,
飞鸟能不激动地栖驻?
献给一位母亲的歌
终南垂首,渭水呜咽,
风云失色,万花带泪。
2009年4月14日5时40分,
一位母亲走完了自己伟大的一生,
儿女们献上这样一首歌——
妈妈,您就这样走了,
明媚的春天您再也看不到了,
儿女们的话语您再也听不到了,
孙子们的亲昵您再也感受不到了。
妈妈,您就这样走了,
让满山满坡的春花为您做最后的妆扮吧,
让满山满坡的春鸟为您再一次清脆的歌吟吧,
让满山满坡的春风为您深情地送行吧!
妈妈,让我们再送您一程吧,
听听您温煦的话语,
抚抚您硬朗的身姿,
拽拽您这拉扯了我们一辈子的慈爱的大手。
妈妈,我们知道您真的很累很累了,
累得实在走不动了,
累得没有一丝力气了,
这才静静地默默地舒坦地走自己的路。
妈妈,您怎能不累?
六个儿女一大群孙子耗尽了您一生的心血,
哪个不是您的心头肉啊!
哪个不是您日日夜夜的牵挂!
妈妈,亲爱的妈妈,
我们不能忘记:三年自然灾害,
您辛苦做出的一大锅饭,
总是先让儿女们填饱肚子,
而您,却为省下一口饭而悄悄走开。
妈妈,可亲的妈妈,
我们怎能忘记:为了多挣一分工,
您奋不顾身地拉车、割麦、锄地,
一串串汗水,
凝聚着一个母亲的艰辛与大爱。
妈妈,最可敬的妈妈,
我们怎能忘记:一天天好起来的二十年,
您又为孙子们操心。
把最好的食品喂给他们,
把最好的祈祷送给他们。
最难忘,妈妈,清明节前夕,
您把儿女和媳妇们、孙子们叫到身旁,
一个一个地表扬、赞美,
一个一个地交待、叮咛,
想不到,这竟是留给孩子们最后的鼓励。
还说,还说
县上的娃们回来,
把西边的门开开,
烘一烘,燎一燎,
让里边的湿气散出来。
妈妈,您真是一个坚强硬朗的人,
当其它老人诉说着自己的不适,
而您,
却把病痛、折磨悄悄地忍在心里。
妈妈,您生命的最后,依然从容,
从痛苦一直到溘然长逝,
您总是慢慢地承受,
好让孩子们也有一个接受的过程。
妈妈,您一生勤勤恳恳、节节俭俭,
用自己的一言、一行,
一滴血、一滴汗,
抒写着一位母亲无私的爱。
大爱呀,大爱,
母亲的大爱,
高过咱村后的高山,
长过咱村西的大河,
宽广过咱门前的平原。
妈妈,我们知道您现在睡着了,
知道您将要远去了。
妈妈,您就一无牵挂地去吧,
或去瑶池,或去蓬莱,或赴南海,
我们将为天国的您祈祷送行。
采一把天上的彩云,
为您编织擦汗的花巾。
采一把南山的花草,
为您编织最美的花环。
捧一杯浓情的茶水给您——
妈妈,您一路走好!
妈妈,您是中华民族伟大母亲的一员,
您的美德,您的精神,
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山高水长,永垂不朽。
(为好友陈海洲母亲而作)
炎阳下的庄稼汉
抹去眼角的泪,
看没有一丝云彩的蓝天。
期盼下一场洗刷浮躁的痛雨,
和着泪浇灌拧了绳绳的禾田。
犁杖翻起干燥的历史,
躺倒的黄土播下未来的种子,
四季的风歌和谐才有雨顺,
宁静的目光下有一片葱郁的绿。
父亲
一弯大山,一包土丘
黄牛拽着父亲,不紧不慢
走着注定的命运
——垦播的犁沟。
打日本那年爷爷去了
十二岁的父亲接过牛鞭、轭头。
学会了套卸、吆喝,绽交和收交,
学会了把犁绳和牵绳系成一簇。
夕阳下,人和牛组成夜色的耕归,
沉甸甸,明闪闪的铧尖闪在肩头。
村口旁,奶奶对人对牛的嘟囔——
成了老掉牙的黄昏图。
父亲是一位农民
父亲,是一位农民,
粮食和儿孙是他的命根。
在人家兴起果菜热的时候,
他望着自己的麦田出神。
有一次,孙子抛撒了馍渣,
他弯腰捡起吹了吹嘟囔着放进嘴唇。
他修过水库、田埂,
他养牛卖牛替孙儿积攒着上大学的菜金。
八十岁了,仍拿着镢头在河坝的滩地里刨玉种银。
为了让唯一的儿子不受后娘欺负,
他竟牺牲自己,鳏居了三十三个秋春。
父亲,是一位农民,
他一生从不拖累别人。
独自一人在老家居住。
自己做,自己吃,自己转,自己吟。
他唯一的欢愉,
就是儿子孙子们进了家门。
父亲离开我们的时候,
说过“大(指父亲)已是一斗麦倒进了蒜窝,
你们不要再为我分心。”
父亲去了,泪雨滂沱中,院里的荆艾几乎成林,
父亲去了,我敬重他,一位有志气的农民父亲。
我是黄河的儿子
鼎鼎要看黄河,我们便去了合阳、华阴。漂流,乘快艇,观黄、渭、洛三河口。
二零零九年国庆的第三天下午,
我们来到久慕的黄河。
一辆踏踏的马蹄跳动着心中的喜悦,
让我们回到哪魂牵梦绕的黄河。
一道道长长的堤岸,
一丛丛高墙似的芦苇,
一只只水鸟忽儿飞去,忽而停在岸边的树梢,
我很难找见亲近黄河的小径。
我的母亲河啊,
你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是藏在李白、王之涣的诗中?
还是藏在一支大军的脚下?
我刚在那高塬上就看见了你飘带一样的风采,
近了,近了,却看不见了。
啊,到了!到了!
孙子的一声呼唤将我从梦中拉回。
一道天幕般的黄河,
从远方而来,
从天边而来,
从长河夕照的日边“哗”一下而来!
没有一点疲惫,
没有一点喘息,
没有一点张扬,
没有一点怨悱,
默默地,静静地,不可阻挡地,
向东方而去!
这是一种信念,
这是一股力量,
这是一种豪迈,
这是一种复兴啊——
谁也阻挡不了的复兴之流!
高山挡不住,
峻岭挡不住。
黄河激荡而下,
杂草被裹挟而下。
岸边的一大块黄土地被冲刷而下,
大势啊——
地理之大势呀,
历史之大势呀!
“爷爷,你看,黄河的浮动,
像是无数个巨人在呼吸。”
我真惊讶孩子想像的大胆,
黄河真是一个个巨人的呼吸呀。
呼吸了多年谁也说不清,
她现在仍在自由地呼吸。
呼出历史的沉渣,
吸进天地之间的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