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通信,我知道小沈在学习电脑,便于2002年4月给他寄去一本《电脑入门》。希望他充分利用在狱中的机会,好好学习电脑知识,以便日后好找工作。不久,我又知道监狱有规定,犯人如果发表了有益的作品,或有其它立功表现,可以减刑。我便收集一些县、市出版的刊物的通信地址和这些刊物的性质、特点、给刊物投稿应注意的问题等告诉他们。鼓励他们给这些刊物投稿。
2002年底,我出版了一部长篇报告文学《金朝水:勇于善于创造奇迹的企业家》。说的是一位从福建来云南的打工仔金朝水,在极左路线影响下,曾遭遇三次入狱、十次车祸,却不屈不挠拼搏,现在终于成为有上亿元资产的著名民营企业家的生动事迹。书中还收录了100多幅照片,包括狱中生活照片和车祸现场照片及事业成功后的照片。这部书,我给小沈小黄每人送去一本。他们把它在监狱中传看后震动很大,给我来信说:挫折苦难就是一所最好的学校,一个人成功与否取决于自己,犯人也会有成功的。
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小沈在报刊上发表了38篇作品,得到减刑一年多。小黄也发表了数十篇作品,得到减刑20个月。是全分监区减刑最多的。
第六节 送人玫瑰手有余香
2003年5月20日,小沈给我来信说:“郭叔叔,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踏上社会这个大舞台。我从良心感谢您几年来对我的关怀和帮助,也庆幸有您这样一位叔叔,是您让我从沉伦中奋起,伴我度过这无助的囹圄生涯,由衷地说声谢谢您!”
2005年春节前,我又收到小沈2005年1月18日写的信。信中说他已经在江苏一家企业找到一份和电脑打交道的工作,月薪1500元左右,每年还能坐飞机到外地旅游一次……
2006年7月17日,我把自己创作的长篇小说《太阳照耀着多彩世界》给小黄寄去一本。这部小说,通过一位归国华侨60年的遭遇,经过艰险岁月的坎坷生活和磨难,在共产党的教育下,逐渐成长为一位自觉的革命战士。歌颂了人间的各种真善美,揭露和批判了各种假丑恶。
2006年8月,小黄给我回信说:“有人认为人生是多彩的,哪怕是在磨难的天空中飞翔。这是一种精神,一种潜在的力量。感谢您在书籍中同我聊天。我已经知道我今天承受的一点点苦难,算不了什么;更何况,我受到的惩罚是必然的应该的。我憧憬着:当第一缕和煦的阳光升起的时候,将会步出一个全新的自我。感谢您在我灰色人生中,给予我的鼓励,寄给我的精神食粮,让我在宁静中反思、学习、进步。不管我将会走向哪里,我会带走这份温馨的记忆,走向我的未来。”
2008年4月16日,小黄来信告诉我:“我现在新生了,可以呼吸清新自由的大自然气息,是一件幸福快乐的事情……我在广东一家公司打工,月薪两千多元……回家后与父母妻儿团聚,我有很复杂的滋味涌上心头,只有重头开始吧!”
通过和这两位失足青年交朋友,使我了解到今天我们的监狱管理人员对失足人员的教育是成功的。在监狱中,不仅教育他们懂法守法,还培养他们学会生存生活技能,以适应出狱后的生存和生活。通过和他们交朋友,还使我了解到在失足人员中,有许多有才干有能力的人,只要他们改造好了,他们同样是社会的财富,我们应当展开双臂欢迎他们,让他们为社会发出光和热。有时候,我们几句话,一个眼神,一封信,举手之劳,对他们都有着重大影响。
现在,每当我翻看这两位失足青年的来信时,心中便觉得无比快乐!我祝贺他们的新生,同时深深感到:助人为乐,自己也乐;送人玫瑰,手有余香!
(原载《中国故事》2010年第9期)
第七节 我怎样由小学生成长为作家
我生于1936年,祖籍福建省同安县。因生活所迫,童年时代跟随父母侨居在越南太原市谋生。1943年春到1947年春在太原华侨小学读过4年书,读的是广东话。1947年春,因越南抗法战争升级,全家逃难到高平省。在高平省城,我到一家福建华侨开的纸烟厂当过半年童工。1947年10月,越南抗法战争进一步升级,全家人再次逃难。在高平省安平街遇到中国人民解放军粤桂边纵队(简称“两广部队”,代号“越北部队”)。我二叔郭汉、三叔郭天世、大哥郭明华都在这个部队,我便参加两广部队并回到中国广西。当时我才11岁。
小时我才读过4年书,后来怎么成为一个作家呢?
第八节 战斗的童年时代
初参加革命时,组织上分配我在广西游击队被服厂,具体工作是剪军帽和米袋。一个月后,领导看我喜欢学习,便调我到游击队办的油印报纸《新桂西报》做油印员。我们报社,不仅出版报纸,还出版书籍,如毛主席著的《反对自由主义》等,使我有机会天天接触到文字。1948年秋季,根据上级指示,两广部队从广西转移到越南河阳(今河江),与云南人民讨蒋自救军会师进行整训。在河阳期间,胡志明主席领导的越南共产党给予大力支持,越南老百姓对中国部队也很友好,使我们生活上没有大的困难,但由于水土不服,缺乏医药,生病和死亡的同志很多。主要流行恶性疟疾。群众称它是“闷头摆”。当时流传着一首民谣:“要到河阳坝,先把老婆嫁,要往河阳走,棺材买到手。”得了“闷头摆”,症状是时冷时热。热时大量出汗,头痛,口渴,全身无力;冷时全身发抖,盖多少被子都无济于事。两支部队先后约有两千人参加整训,得“闷头摆”的就有近两千人。当时部队全力组织抢救,医务人员全体总动员,越南卫生部副部长和越南医生也参加抢救一段时间。当时治疗疟疾的主要药品有奎宁,还有就是靠医务人员上山找草药,煮成大锅药汤给部队喝,治不好就死了。朱家璧率领的云南人民讨蒋自救军,到河阳时有1080多人,得“闷头摆”死亡300多人,占1/3。我也得了“闷头摆”,几天昏迷不醒,后来经医务人员精心照料又活过来了。但每年还复发一两次,直到1956年才断根。
在河阳,部队除进行政治教育和军事训练外,还组织学习文化。《新桂西报》社改为出版《战斗报》。报社领导为了培养教育我,指定编辑梁蕙同志帮助我学习文化。她每天都督促我写日记,并经常指出我日记中写得好的地方和写得不好的地方;我还主动学习刻钢版,学习缮写报纸,使我的文化水平提高较快。
1948年10月16日,部队整训结束,挥师回国作战,开辟革命根据地。1949年元旦,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命令,活动在广西、云南的游击武装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系列,称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桂滇黔边纵队。我被编在4支队文化工作团任缮写员。文工团除唱歌跳舞外,更主要的任务是出版《简报》和书籍,如毛泽东著的《论联合政府》、《论人民民主专政》等。任缮写员后,每天都要刻写报纸或书籍,使我的文化水平又有提高。
我没有扛枪直接参加战斗,但也参加了1950年1月7日解放文山县城入城式和1950年1月16日解放滇南重镇蒙自的战斗。之前,也遇到一些危险。如随战斗部队夜间行军要通过敌人封锁线,不准说话,不准咳嗽。至于游击队的艰苦生活,更是家常便饭。由于缺乏衣服换洗,身上甚至头上都长有虱子,我们把虱子形容为“革命虫”,一捉到就把它咬死。冬天没有棉衣穿,冷得常常发抖。有时没有粮食吃,就找野菜充饥。1949年秋,我们单位驻扎在麻栗坡县那登村,有一个多月都是吃臭包谷度日。有时白天要行军,夜间还要刻钢板。
1949年7月19日,根据上级指示精神,中国人民解放军桂滇黔边纵队整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滇桂黔边纵队,部队扩大了很多倍,因工作需要,领导任命我任边纵4支队政治部出版的《战友报》缮写组组长。每天刻钢板都离不开写字,使我的文化水平又进一步提高。
1949年11月,由于我工作认真负责,不怕苦不怕累,《战友报》社总编辑肖然写了一首诗刊登在报纸上,头两句是:“小郭同志顶呱呱,行军熬夜都不怕”,给予我很大鼓励。
在战争时代,给予我最深教育的是陈伟同志。他是广西荔浦县人,1923年生,1942年参加革命,不久加入中国共产党。1947年10月我参加革命不久就认识他。他平易近人,乐于帮助同志,部队行军时,常帮助其他同志扛枪、背背包、背米袋、挑行军锅,为伤病员抬担架,遇着过河,还背过我过河。他对生活一贯乐观向上,喜欢唱歌,还教我唱歌,讲革命故事给我听。1949年8月6日,陈伟同志在云南省麻栗坡县大坝乡一带只身执行任务时,遇到大股敌人,因寡不敌众被敌人俘虏。敌人对他软硬兼施,施以各种酷刑,让他坐“老虎凳”,灌辣椒水,学“小鸭凫水”,在指甲间钉竹签,他都不投降。在敌人的监狱里,他还给难友讲革命道理,教难友唱革命歌曲。当年10月7日,敌人把他押赴刑场时,一路上他高唱《国际歌》,高呼“打倒国民党!”“共产党万岁!”等口号。从陈伟身上,我看到了一个共产党员视死如归的高贵品德,看到了共产党员助人为乐无私奉献精神,看到了共产党员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这些品德都影响了我的一生。
第九节 难忘的峥嵘岁月
新中国成立不久,1950年4月,边纵4支队撤销,我转业到中共文山地委会工作。曾任文印组长、档案员、地委办公室秘书,1960年1月,地委为了培养我,任命我担任地委办公室副主任,因无主任,也没有其他副主任,由我全面主持地委办公室工作。中央、省委发到地委的所有机密、绝密文件,都由我拆封后再送领导批办;地委发出的主要文件,也由我起草,使我有机会接触到工、农、兵、学、商及党务、政务、军务、外交等问题,生活面很开阔,还学会从全局考虑问题,为以后的工作和写作打下基础。
这一时期,让我终身难忘的有两件事:
一是1955年在“肃清反革命”运动中,领导先让我担任地委办公室学习组组长,后来突然我又被作为审查对象。原来,我大哥郭明华在游击时期曾因吃野菜中毒,得了神经病。解放后分配在省委对外联络部工作,被派到边疆做越语翻译工作,神经病复发,胡乱说一些话,牵连到我。后来查清了问题,我也被解脱了。领导又派我到广州调查一个“特务”案件。从此事使我认识到,党的政策是“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坏人”。只要自己没有问题,迟早会解脱。要相信党。
二是1958年9月,地委召开地、县、区三级书记干部会,宣传贯彻总路线、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三面红旗”,地州机关集中了20部打字机打印会议文件材料,只有我一个人校对。为了按时把文件发出,我三天三夜都没有睡觉。第四天当全部文件打印出来交给收发员分发后,我当即昏倒在办公桌上,一睡就睡了18小时。
我在大跃进的日子里,也做过一些错事,为刮“五风”(共产风、浮夸风、特殊风、瞎指挥风、强迫命令风)写过一些文件和材料。如1958年10月,我以文山州代表团秘书的身份,参加中共云南省第一届代表大会第三次会议,会议期间我帮助一位县委书记修改大会发言稿,题目是《两块半钱办个铜厂》,大会发言后引起巨大反响,有人说这位县委书记办事有魄力,有办法,才两块半钱就办了个铜厂,不简单!直到1961年整风以后,我才认识到这是搞“一平二调”刮“共产风”的典型。
第十节 在动乱的日子里
1966年5月至1976年10月,中国大陆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我和许多“当权派”一样,受到多次冲击,一次又一次的检查都不“过关”,还被“勒令”去煮饭、喂猪。但我坚信,我家13个人中就有9人参加过革命,有2人在解放战争中为革命牺牲了,我11岁就参加革命,从未脱离过革命队伍,迟早总会被解脱。在这期间,令我难于理解的有两件事:
一是同样是革命群众组织,却经常发生互相争斗甚至武斗的事实。由于思想不通,我有一次连续三天三夜都睡不着觉,几乎得了神经病。后来吃了安眠药,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毛主席曾说:要文斗,不要武斗。我坚决执行毛主席的指示,反对武斗,却为此得罪了一些喜欢武斗的人。
二是只因政治观点不同,就被从肉体上消灭。1968年5月12日,我在文山城街头亲眼看到有一人因政治观点不同,被活活吊死在汽车上。我把看到的事在当权派学习班中说了,有几个当权派认为我观点有问题,便准备了工具,夜间睡觉时轮流值班暗中监视我,决定一旦武斗升级就把我当作“政治钉子”拔掉(整死)。幸好有人给我通风报信,我便跑到解放军营房避难,才脱离了危险。
文山州革命委员会成立后,经过多年审查,组织上确认我没有问题,终于给我解脱,1969年11月至1974年3月,任命我为文山州革命委员会办事组副组长、政工组副组长,分工负责落实政策这一摊子。经过我的手,为上千位同志落实了政策,分了工。其中为6个被错误定为“特务”的同志翻了案。1974年4月至1976年10月,我被调到文山县、广南县任县委副书记、县委书记,使我有机会接触到县级领导的方方面面,也为以后的写作打下生活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