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妾是特为孝敬娘娘而来,如果不收,可是要臣妾无脸走出这宫门了。”沈夫人起身再拜,“娘娘务要赏脸。”
其实,杨皇后也只是谦让一下,她的内心着实喜欢这颗夜明珠:“哀家闻众人传言,石崇有妾绿珠,即有一颗至宝夜明珠,是为鸽卵大小。而此颗宝珠已大过鸡卵,诚为无上极品。”
“所以,此珠也只能娘娘方配享用。”沈夫人岔过话头,“娘娘,太子也到了谈婚的年岁,却为何还不见选妃?”
“你有所不知,女家早已选定,是为侍中卫瑶之女。”
“啊!怎么是她。”沈夫人现出惊讶神色。
“夫人为何表现惊异,难道有何不妥之处。”
“皇家亲事,臣妾怎敢妄加议论。”
“你我相熟,情同姐妹,有何不妥之处,尽管直言。”
沈夫人故弄玄虚:“娘娘,不说也罢。”
杨皇后觉得内有隐情,更是非要知道不可:“沈夫人,有话瞒着,便是欺君,可是有死罪的。”
“臣妾不敢。”沈夫人便将编造的谎言,假意被逼无奈地说出,“卫家小姐患有癫痫之症。只是也许半年之久才犯一次,不犯病时温文尔雅,贤淑娴静,加之容貌端庄,倒是难得的美女。但是一旦犯病,则口流白沫,乱摔什物,张口骂人,形同泼妇。堂堂太子,日后的帝王,娶这样一位妃子,太子登基后,如何身为皇后母仪天下。当然,此乃皇家的家事,臣妾不敢不直言相告,还请娘娘酌定。”
“竟有这等事,”杨皇后对卫家大为不满,“若不是夫人提醒,几乎被卫家骗过,幸好尚未成亲。只是这更换太子妃,还不知万岁应允否。”
“娘娘,当对万岁讲明利害关系。真要是卫家小姐犯起病来,胡摔乱骂,躺倒在地,可是有失皇家脸面。”
“正是,癫痫病女为媳成何体统。哀家一定要向皇上力陈其弊,只是这新的太子妃一时也难找寻。”
“其实皇上家结亲也得门当户对,臣妾心中正有一位合适的小姐,与太子倒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夫人说说看,她系何人?”
“宰相贾充之女,真正是大家闺秀。”
“据闻贾家有二女,不知夫人所提是长是幼?”
“长女贾南风一十五岁,次女贾午一十二岁。”
“太子今年十三,论年岁与贾家次女相合,太子年长一岁,如提亲就与次女结亲吧。”杨皇后抢着问,“但不知容貌如何?”“谈不上美如天仙,但是相貌端庄,知书达礼,琴棋书圆,无所不能。”沈夫人不往下深说了,“娘娘你想,宰相家的小姐还能错得了,如若拿不出手,臣妾也不能当这个红媒。”
“倒也是,待我向万岁瑱奏之后再定。”
“娘娘千岁,按理说这种儿女结亲的家事,就应该娘娘做主。皇上应管的是国家大事,你理当力争,对太子亲事做出决定。”“哀家自有道理。”杨皇后让沈夫人忽悠得,早已是雄心勃勃,恨不能立刻找来武帝摊牌。
当晚,杨皇后派总管太监把武帝找来,司马炎正在左贵嫔宫中缠绵,很不情愿地来到皇后寝宫:“皇后,如此急切地把朕找来,到底是为了何事?”
“万岁,太子妃的事也该做出决定了。”
“不是已选定卫瑙之女,你如果急了,可以考虑让他成亲。”武帝很不耐烦,“其实年纪还小,再等两年到十五岁也不迟。”
“哎呀,妾身不是说同卫家之女成亲,而是要更换太子妃。”
“换人,这是从何说起?”
“皇上,卫家小姐有病。”
“是何病症?重不重?”
“别问了,反正不能做咱的儿媳妇。她有癫痫病,听说犯病时满嘴白沫,躺地打滚,张嘴就骂人。”
“有这样严重,你是听谁说的?”
“别管是谁了,反正千真万确。”
“会不会是有人挑拨离间?”武帝不愧是一国之主,他首先想到了政治斗争。
“你别把儿女的亲事,也往国家大事上联系。”杨皇后干脆亮出底牌,“臣妾已找好太子妃。”
“怎么,有目标了,她是谁?”
“贾充之女。”
“她,朕听说贾丞相的女儿,有五不可,又黑又丑又矮,而且性情凶焊,说话声音憨厚。不妥,不妥。”
“妾妃听说的和你怎就大不相同,说她美丽端庄。总归是相府之女,就是相貌平庸些,又能差到哪儿去。”
“卫瑠之女业已选定,这孩子贤而白,美而长,真正是窈窕淑女,绝代佳人,我皇家找媳,一定得找个标致的美人。”
“啊,不能看表面,她那羊角风要是抽起来,还不把太子我儿吓个半死,卫家女断然不能要。”
“那也不能定贾充之女。”
“你给我找个合适的。”
“此事急不得,需徐而图之。”
“不行,今个不定下来,你就别想出我这宫门。”
武帝临走时答应左芬贵妃很快就会返回,如今急得他抓耳挠腮:“那你就认准贾充之女了?”
“眼下,没有比她更好的人选。”杨皇后想起了沈夫人的话,“这家庭琐事,按理说就是应该妾妃说了算,你当皇帝,管你的国家大事去。”
武帝被杨皇后搅得心烦意乱:“行了,让你说了算便是,如果日后那悍妇不孝敬公婆,没有儿媳的品德,你可不要怪朕。”
“万岁认可了,妾妃这就为他们张罗完婚。”
“这样急迫,过两年不迟。”
“早完婚早省心,免得你再变卦。”杨皇后又重复一遍,“你管你那国家大事,妾妃管这家庭琐事。”
“好,好,你管,朕走了。”武帝不再与她纠缠,而是返回左芬身边,两个人吟诗作对去了。
贾充第二天就接到了杨皇后的懿旨,要他做好准备,次曰就来迎娶贾家二女与太子完婚。贾充当即上书皇帝,请求免去河西任职,仍然留在京城。武帝自然得同意,贾充得以摆脱了外征的危机。当杨皇后派来的轿马迎亲队伍来到相府,由于贾家次女贾午过于矮小,凤冠霞帔无论如何也撑不起来,急得贾充夫人团团乱转,也不知如何是好。
贾家长女贾南风见状,把凤冠霞帔往自己身上一架,居然大小正好合适:“父母二位大人,妹妹太小,这太子妃就由我来做吧”
“你?”贾母摇头,“使不得,明明说的是贾家二小姐。”
“大小姐二小姐,还不是咱们说了算,花轿抬去了,拜堂成亲了,想要反悔也都晚了。”
贾充很是赞赏贾南风的做法:“我的大女儿,是个硬茬子,敢作敢为,就得这样,把那个白痴太子给管得服服帖帖。”
“父亲大人,你就赌好吧。”贾南风顶上红盖头,大步流星地上了花轿。
贾南风长相凶狠,皮肤油黑,左眉下有一个黄豆粒大的瘊子,等太子知道这个贾妃还长他两岁时,哭着闹着就要休了她:“你给我滚回去,你又老又丑,本太子才不要你呢。”
贾南风抄起一条竹板:“你敢再说不要丨”
太子一见贾南风那凶神恶煞一般的气势,已自先有几分胆怯:“我,本太子不想要你。”
“好,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你!”贾南风抡起竹板,劈头盖脸地打起来,“你还不想要我,今个叫你认识一下老娘。”太子被直打得吱哇乱叫,连声求饶:“贾妃别打了,我服了还不行,再打就疼死我了。”
“不行,得让你长长记性。”贾妃还是狠狠抽打不止。
太子最为宠爱的侍妾圆圆,听到太子的喊痛声和求饶声,跑过来敲门:“开门,不要再打了,他可是太子!”
“打的就是太子,”贾南风累得气喘吁吁,“你咋样,知道疼了!”
“贾妃,我真的服了,再也不敢休你了。”太子在哀求。
“老娘我明白告诉你,见了皇上和娘娘,不许告知被我所打,要是告我的状,我知道后加倍打你。”
“记下了。”
“还有,今后当着外人的面,包括皇上和娘娘,都要夸我长得好,脾气好,对你好。如果敢说我一个不字,我就打烂你的屁股,打断你的腿。”
“贾妃你本来就好,本太子又怎会说不好。”太子是从内心里服了。
外面的圆圆听见太子被贾妃治得服服帖帖,不由得大为不满:“太子,你是日后的皇帝,怎么怕老婆怕到这个份上,何况她长得像母夜叉一样。”
贾妃猛地把门打开:“哟呵,敢情是你抱不平了。我是母夜叉,你是什么东西,难不成是天仙!”
“就是比你好,叫个人也长得比你好。”圆圆瞥她一眼,“我也纳闷,女人还能长成你那样。”
贾南风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圆圆那鼓鼓的肚子上。明显是怀孕了,而且月份还不小了,其实圆圆已有八个月的身孕,再有两个月就该临产了。贾妃不免想到,这太子日后就要接任皇帝,他的儿子日后也要接他的位做皇帝。那这圆圆肚里的孩子就是太子的种,万一生下男孩,日后就还要当皇帝。母以子贵,他的儿子要是坐皇位,还有我姓贾的好日子过吗?决不能让圆圆得意。听到圆圆对她的冷嘲热讽,贾南风怒从心头起,飞起一脚,狠狠踹向圆圆的肚子。
圆圆哎呀一声:“痛死我了!”当即跌倒在门槛上,血顺着两腿流下来,地上是一摊殷红的血迹。
“啊!这该如何是好!”太子跑到近前,想要伸手,贾南风瞪他一眼,手立时缩回去。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铆大劲就是流产呗。”贾妃呼唤总管太监一声,“去把太医叫来。”
太医来到,诚惶诚恐见礼:“拜见贾妃娘娘,千岁千千岁!”“看见没,太子的小妾圆圆适才在过门槛时,不小心绊倒了,可能还摔得流产了,你给好好诊治一下,扶回她的宫院好生休养。”
“遵旨。”太医和总管太监把圆圆扶走了。
太子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圆圆临离开时那哀怨的眼神。那肚中的孩子也是他的骨血,他不可能无动于衷,看了贾妃一眼,抬腿就要走出宫门。
“站住!”贾妃声音不高,但很威严。
太子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下就站住了,怯生生地问:“有事?”
“去往何处?”
“看看圆圆。”
“不是我说你,你也太没出息了。”贾妃用手指点着太子的脑门,“圆圆刚刚见红,你要爰护她,半年内不能同房。”
“我不是那个意思,跌跤后出血了,我总得关心一下,还是应该前往探望。”太子说着又挪动着脚步往外走。
“你敢!”贾妃怒吼一声,太子吓得又不敢动了,“她流血你去不去有啥用,有太医自会给她诊治,你去有屁用!”
“她有病了,总该问候一下病情。”
“放屁!我告诉你,半年内不许进她的宫院,她得养身子,不能合房。”贾妃简直是在下达军令,“这半年只能和我在一起,不许再碰别的女人,能不能做到,说!”
“能。”太子吭哧着蹦出这一个字,他不满意但又不敢公开反对。
晚饭后,杨皇后突然来到了太子的东宫。贾南风上前恭恭敬敬地参拜:“皇后娘娘千千岁!”
“起来吧。”杨皇后生疑地发问,“太子,圆圆怎么就过门槛跌倒,还流产了,没有别的原因?”
“母后,是她自己不小心跌倒。”太子急切地反问,“母后,圆圆她怎么样,孩子不要紧吧?”
“八个月的孩子,还是个男孩,都已经成形了,真是可惜了。”杨皇后用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哀家的大孙子没了。”
“男孩,他也是未来的太子啊!”太子忍不住呜呜哭起来。
贾妃用手帕为太子擦泪:“殿下节哀,哭亦无用,人死不能复生,这也是命中注定,偏偏她就被门槛绊倒了。太子才是少年,生儿育女的机会多着呢,待臣妾给你生两个大胖小子。”
杨皇后听到些关于贾妃的风言风语,便当面发问:“太子和贾妃,你们二人相处可好?”
太子看了贾妃一眼:“母后,贾妃贤惠,知书达理,我二人相敬如宾。”
“这就好。”杨皇后还有不放心处,“太子,贾氏为妃,是为娘做的主,你是否觉得她的容貌不够漂亮?”
“母后多虑了,女人其实关键还在于才。贾妃虽说不是美若天仙,但她却也端庄明艳,儿臣对她甚为满意。贾妃长我两岁,就像大姐姐一样呵护着我,儿臣凡事都不用操心了。”
“这就好,这就好。”杨皇后在太子成亲后,心中始终不踏实,她担心儿子埋怨她给找个丑媳妇,听了太子的话,心中敞亮多了。
太子还想借机去看看圆圆:“母后,这次圆圆摔得流产,儿臣想去探望一下,可是……”
贾妃抢过话来:“娘娘千岁,儿臣想圆圆刚刚小产,太子不宜过去合房,这也是对圆圆的爱护。”
“对,你做得对。”杨皇后起身向外走,“男人那就是图一时快乐,你就应该管着他,这哀家也就放心了。”
皇后走了,贾妃把房门关上,再次抄起了竹板:“好你个太子,还是旧情难忘,想要讨懿旨去看小婊子圆圆,你是休想。”
太子无言以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