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刚送走了去内蒙草原旅游的老公。今天又要送去北京参加夏令营的儿子。儿子一遍遍地对我说:"妈妈,我们老师要求早晨五点必须到校,你可千万别起晚了。"还像个大孩子似的我,睡倒以后小猪一样,习惯了每天早上被老公三遍四遍才喊醒。要我早晨五点自己睡醒起床,实在是不太可能。
怎么办呢?告诫自己,必须要把母亲的责任挂在心头。为了不误儿子的行程,我就干脆一夜不睡,在网上等待天明。困得睁不开眼时,带上耳麦,猛听摇滚乐。终于熬到了凌晨四点多,慌忙关了电脑,给儿子弄早点。当背起行囊匆匆上路时。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给儿子备用的雨伞就放在包里,实在懒得打开再收起。于是淋着清凉的雨丝,吹着夏日的晨风,拉着儿子的小手。心里想:“原来早起散步是如此的惬意。”
学校门口已聚满了前来送行的家长。每个孩子跟前至少围着五六个家长。爷爷、奶奶、姥爷、姥姥、姑姑、舅舅……你一言我一语的交待着孩子。孩子捂上了耳朵叫着:“不听不听,烦不烦呀你们,这些话都快交待一百遍了。”
孩子的无奈难抵家长的苦口婆心。独生子女的年代,好几家看着这么一个孩子,孩行千里都担忧,是在所难免的。爷爷奶奶说:大热的天,千万不能缺了水,否则嗓子发炎易发烧。姥姥姥娘说:要多吃点水果,补充点儿维生素,于是取开包,把孩子掏出来的苹果,桃子又重新放回包里。姑姑则慷慨地拿出自己的手机交给孩子,并交待,随时打电话报告你的情况,不要怕花钱。
孩子迷茫地瞅瞅这个,瞧瞧那个,也许觉得他们的话都有道理,也许此时只看到他们的嘴在动,根本没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忽然大怒:“吵死了,吵死了,我都知道了,求求你们了,都别嘟噜了好吗?”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呀,也许只能等到孩子们坐上车消失在家长的视线之外,家长们才会停止这没完没了的嘱托吧!
旅行团的大巴车姗姗来迟,当老师们分组排队,点名组织孩子们上车时,家长们就更紧张了。脸上流着牵挂的泪,抓紧最后的时间,再交待几句。眼看着孩子们上了车,不顾带队老师的阻扰,情不自禁地随着孩子们往车上挤,为的是再站在孩子跟前交待两句,好像话总也没说完。带队老师一边驱赶上车的家长,一边安慰车下伸长了脖子往车窗内观望的家长:“各位家长朋友们,孩子交给我们,你们尽管放心,这是孩子很好的一次锻炼机会,让孩子们学会自理是很有必要的。”
钻进车里的孩子们,则像一群被放飞的小鸟,快乐的嬉笑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哪里还顾得上家长焦虑不安的眼神。
车子徐徐启动,家长们泪眼朦胧,使劲地挥着手,还没忘了交待孩子已经磨破了嘴皮的几句话。孩子们兴奋地尖叫着:“哇!走喽,走喽,终于走了。”很少有人向车窗外仰着脸送他们的家长挥挥手,以示告别。
此时,雨越下越大,大巴载着孩子们一路的欢笑消失在了茫茫雨雾中。家长们抹了一把和着雨水的泪,收起怅然若失的眼眸,揣着一肚子的牵挂慢慢散去。
这时一个孩子凄励的嚎哭留住了家长们的脚步。“你不是个好爷爷,你不是个好爷爷,人家都走了,你不让我上车。”爷爷老泪纵横抚着小孙孙的头说:“乖孩子不哭,明天爷爷带着你游遍全北京。”孩子止住了哭声,不太信任地瞅着爷爷说:“爷爷说话可算数。”“算数,算数,爷爷什么时候说话都算数,一定带你去。”小孙孙看了看家的方向,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对,爷爷有时说话不算数,总是告诉我,爸爸妈妈很快会来看我,可是好久了他们都没来看我。这次你要和我拉勾,不许再说话不算数。”
爷爷无奈地仰起头望了望灰暗的天空。泪像雨水洒了一地。他可以带孙子上北京,上任何地方,可是他到哪里去给他找回那在矿难中死去的爸爸。此情此景,所有的家长都跟着流下了酸楚的泪。三年前的那次矿难早已淡漠在人们的记忆里。可是眼前祖孙俩的伤痛是任何东西也无法弥补的。
拖着湿漉漉的身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忽然生起了莫名其妙的感慨。不得不佩服国人潜词造句的能力。“送别”——“送”,蕴着多少离别情,“别”,涌着多少辛酸泪。人的一生不知要经历多少场的送别。站台上亲人远行时的依依惜别;月色下,情人离别时的恋恋不舍;最不堪的是那阴阳两隔诀别时的肝肠寸断。
送别少不更事的童年;送别懵懵懂懂的青春;送别如日中天的青年;送别多事之秋的中年,送别满目疮痍”的暮年;送别人生路上的苦乐酸甜。但愿我们学会珍惜,学会感恩,但愿人间最终聚多离少,愿所有的人面对场场离别能够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