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上面写的原故,知是淳于氏约他主人,便暗暗欢喜道:“姻缘不要错过,待我今夜充作主人,快活一夜,有何不可?”这褚文明一些也不知道。淳于氏见书已去。自知今夜夙愿可酬,遂沐浴更衣,候至二更时分,轻轻去了门拴,坐于槛内相候。只见门儿推响,淳于氏只说是褚文明来了,更悄悄早开了门。褚才挨身进,天色昏暗,又无灯火,被褚才一把搂住,忙去亲嘴。淳于氏扯了褚才进房,去了上下衣服,褚才把淳于氏入将起来,淳于氏任其抽送,便搂住道:“积想至今,方能如意,你可夜夜进来,不可失信。”褚才道:“使得使得。”于是把淳于氏弄得快活,至五鼓,方起身出门。淳于氏仍旧闭门睡下。自此夜夜必来,日里见的褚文明,两下只是笑看,并不知褚才的圈套。一夜,褚才有事他去,至夜深未回,褚文明也吃得有些醉了,便往街上一步步到淳于氏门口。见门儿半掩,信手轻推门已开了。淳于氏即走过来,带了褚文明就床去睡。文明喜出望外道:“承小娘子错爱,不期而遇,实乃天缘,使没福书生,何能当此?”淳于氏听了这几句话,吃了一惊,不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廿二章
褚文明半宵恩爱
王义方三叱京堂
话说淳于氏听褚文明一番话,吃惊道:“你是何人?”褚文明道:“呀!小生蒙小娘子早晚间笑眼相招,自成心许久矣,何今日反问起姓名来?”淳于氏道:“这样,你是褚官人了。我合你半载恩情,无夜相闻,为何说不期而遇?”褚文明见说出此言,知是被人误奸了。便想道:“我若此时合他分清理白,便弄脱了。”只得含糊笑道:“今日我因酒醉,言语颠倒,望娘子勿责。”说罢解衣。淳于氏心下也不疑了。两下上床,褚文明把淳于氏花心便刺,淳于氏粉脸相猥,枕席之间,温存软媚。褚文明与庸奴大不相同。况敌体之际,甚畅淳于氏之心。淳于氏疑心起来,把文明身上周围一摸,腻滑丰润,比褚才一毫也不像,遂疑心起来,不敢出声。
褚文明早已心照,便放出后生手段着力抽了千余,弄得淳于氏叫道:“亲心肝,向来并不见你有此手段,今夜犹如换了一个的一般。”文明轻轻笑道:“多感娘子美情,终日垂盼,今夜方得领爱,半载之情想必被人误偷了。”淳于氏惊道:“半年前,我写一字与你,即晚便来,夜夜并不失约,怎出此言?”褚文明道:“并没见尊示相召,你使何人寄书与我的?”淳于氏道:“就是你家小厮。”褚文明道:“他毕竟遗下被人拾去,知是你来召我,便冒认我的名头,黑暗中不能识认,把你奸了。”淳于氏想道:“不知何等样人,使我失身于他,奈何奈何?”褚文明道:“那人言语之间如何?”淳于氏道:“粗疏带俗,大不似你,”褚文明道:“此必是无赖之人,恐后来利害相关,如之奈何?”正无计处置,只见三更时分,月色正明,天气温人。二人便披衣起来,往外庭月下识认。
两下定睛一看,重新加爱,更觉情浓,只恨从前被人淫污。正懊悔间,那褚才半夜里回来,又往淳于氏家推门。门未上拴,挨身入户。行至中庭,早被二人窥见。悄悄闪在屏后,定睛一看,文明认的是褚才,悄问淳于氏道:“夜来的是此人么?”淳于氏道:“正是他,嘴边微微有须的。”褚文明见说,怒从心起,拿了一根小小凳儿在手,赶出中庭,劈面打去。褚才吃了一惊,急避着,想道:“必是主人知道了,这一下来,可不把我打死。此是势不两立,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打得他死,我还得快活。”便往地下取一块石头。褚文明看见骂道:“这奴才敢打我不成!”遂将小凳又是一下。不想褚才手中石头也照头上打来,两下中伤,一时双死跌倒,俱各脑浆迸出,淳于氏慌了,惊得乱跳。口中只是叫苦。褚公婆知觉,俱起来看,不知何事。
四邻八舍,一齐哄笑起来。那褚文明父亲,名唤褚德,听见儿子家人都死在淳于氏家里,便大哭,道:“这件事我明白了,俱是淳于氏淫妇终日眉来眼去,把我儿子勾引,今又把他打死。我夫妻年老,止此一子,接待宗支全赖着他,如今弄得断根绝命,我往州中告理再说。”冯年父亲名唤冯时,也骂道:“老杀才,休得胡言。你家主仆二人半夜三更到我家何干?岂不闻夜深无故入人家,非奸即盗,登时打死勿论,你去州里告我甚的?”这些邻人七嘴八舌,也有为冯时的,也有为褚德的。纷纷不一,不觉天明。褚德竟往州中进状:
告状人褚德,年六十二岁,系本州中籍。告为骗财杀命事。痛德年者,止生一子文明。幼习学业,欲图上进。为遭邻妇淳于氏窥男,巧笑美盼,勾引至家,媚色骗财。
日往月来,锱铢殆尽。淫妇贪心未满,思男业已囊空,索银无从,于今月日,即起忿怒,将石乱打。家人褚才闻之,即往救护,亦遭淫妇打死,人命关天,叩台惩法抵偿。上告。知州准了,着县尉收尸。即日差人提淳于氏赴审。冯时即忙往州呈诉。知州接状看道:
诉状人冯时,年六十五岁。生男冯年,出外为商。幼媳淳于氏姿色过人,恶邻褚文明,不遵王法,于本年月夜,三更时分,带领家人褚才,突入中堂,强奸是实。切思夜深无故入人家,登时打死勿论。律有明条,何言抵命?恳台怜豁。上诉。
知州看罢,即时出牌,拘齐一班人犯,当堂一审。将褚文明以夜深无故入人家之律坐定。遂不究原故,免供逐出。褚德气忿不过,直至都中大理寺投状。大理正堂李义府,见状上淳于氏美色冠人,遂准了状子,批去寺丞毕正义,密令出淳于氏之罪,强纳为妾。遂赐冯、褚二家白金五十两,着另宁家,后恐毕正义败露其事,将毕正义诱至花园赴宴,酒中暗藏毒药,杀死以灭其口。此时侍御王义方欲奏武后,先与其母说道:“李义府为色害人,其奸如此,儿为御史,视奸臣,不纠则不忠,纠之则身危,忧及其亲为不孝。奈何?”
母曰:“昔日王陵之母杀身以成子名,汝能尽忠以事君,吾何恨焉?”王义方辞母,竟入内殿,哭曰:“李义府身为大臣,而使僚属毕正义枉法,出囚妇之罪,尽纳为妾,又恐毕正义败事,诱至花园,下毒药死,岂人所为,何以立人臣之上。”李义府被他弹劾了,犹顾望不退,王义方怒叱,三思道:“还不快走!”李义府方才趋出。武后以王义方毁谤大臣,贬为莱州司户,将淳于氏卖与良人为妇。武三思闻知淳于氏色美,即令人将银买回,纳为妾。三思一见淳于氏娇美夺目,忙排花烛之筵,遂结三生之好。三思家下无人,得了此妇,便喜姿姿捧一杯酒,说道:“小娘子宽饮几杯,助些情兴。”淳于氏接来,喝了半杯。三思又强他吃了几杯。淳于氏无量,竟自醉了。
衣服也不脱,便倒在椅上睡了。三思笑道:“原来是不会吃酒的。”便令家人收拾。自己抱他上床,与他去了衣服,露出雪白肌肤,与他盖了被儿,三思自去脱衣就枕。用手推他,又推不醒。三思火动,便将那物插入阴中,轻抽浅送,淳于氏梦中呻吟作笑,被三思一顿狂入,入醒了,抱住三思道:“好本事,又大又硬,入得极妙。”三思听说,便放出本事弄个不休。淳于氏口中乱叫,身子乱颠,囗囗囗(此处删去十五个字)紧紧搂住三思,不觉泄了。自此二人情接鱼水,不题。
且说狄梁公见武后贬了王义方为莱州司户,即面奏道:“王义方乃铁面御史,真有铜肝,望陛下赦罪,复彼旧职万幸。”武后点首道:“斯言是也。”太后见梁公每称国老而不召。尝从太后游幸,遇风中堕马,太后命太子执鞋、系巾,其见重如此。又荐张柬之五人。张六郎贺仁杰曰:“天下桃李,悉在公门矣。”梁公曰:“荐贤所以为国,非为私也。”仁杰后来不知如何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第廿三章
中宗点筹媚韦后
冯年忿忿杀妻房
且说三思,自偷韦氏之后,不数月太后召回中宗,仍立为帝。韦后心厌中宗不如三思行事,日夜想着三思。时常偷摸取乐,只瞒中宗一人。武后心中也有些晓得,只因有了敖曹,心满意足,正要侄儿去淫韦后,好大家混着些帐,免得指搠之事。不想三思一有了淳于氏,恋他色美,终日在府中快活,再也不进宫了。韦后知他取了美妾,心中不免醋起来。一日中宗打猎去了,韦后着太监请三思进宫商说。三思只得掷了淳于氏进宫来见韦后。韦后红着脸道:
“人情若比初相识,到底终无怨恨心。你当日初交之时,巧言美语,好不温存。我在天后面前怎样说你好,今朝一旦丢弃,不思后来局面乎?”云从笑道:“武爷做人是好的,只是情意上还欠几分。”三思见他二人说着这话,心内十分歉然,忙道:“连日内府中有事几番要来,不能脱身。今日要进宫,不想蒙召,实是有罪,望娘娘恕之。”一见他如此光景,又道:“新人得意,自然有事了。”三思问云从道:“千岁那里去了?”云从道:“出猎未回。”恰好摆下午饭,韦后合三思同坐酌酒,兴浓情生,两下眉来眼去。三思扯了韦后,竟上御龙楼。二人解衣就枕,就将那话儿入去,韦后如渴得浆一般,搂住三思:“如今再不放你回家去了?”三思见说,带笑抽出那物来便走,韦后急扯住道:“那里去?不可如此逗人。”三思笑道:“你这般要紧时候,还来冲撞着我。”把韦后两脚掇起,行九浅一深之法,韦后叫道:“亲亲乖肉,入得好,那淳于氏好受用。”二人正在极妙的田地,云从跑上楼来报道:“千岁回来了。”二人连忙整衣下楼。中宗还在五凤楼前散着兵卒。三思道:“我在此坐着,又无甚话说,一时出去,两下撞着,倒要涉疑。且喜有双陆在此,与你借此为名,打一贴如何?”韦后忙唤人取来,即合三思对局。未及数掷。
中宗已到。三思立起身子,过来相见。中宗道:“不可乱了局面,待我从旁观之。”三思依先合韦后对掷。中宗坐右旁观,韦后掷下,开了三思一马。三思掷下,是个么三,决要开了一马了。中宗急呼三六打起,果然就是三六。韦后便又打一马回。韦后马都回到家了。三思就有二马未了。三思大输,中宗与韦后鼓掌称胜。将晚,三思辞别,出宫去了。这中宗点筹,原系媚悦韦后。韦后常把三思认作中表至亲,又被他说三思许多好处,便十分欢喜着他,那里疑到这样地位上去?
再说洛州冯年为商出外,有三年方才回家。见了父母,不见妻子出来。问起原由,冯时把始终说了一遍。又说李义府与钱两家五十两银子,强纳为妾。后来又闻得被御史王义方,为他这事,面奏朝廷,把李义府罢官,将你妻官卖,如今不知下落。冯年听说,恨着妻子,又想念妻子,不觉流下泪来。冯时道:“孩儿不须烦恼,况他原做出不好事来,想出没用。今有五十两银子在此,任你拣择,另取好的。”冯年道:“非是孩儿痴想,只是不知怎样为着这事,孩儿必须面剖方得放心。”冯时见儿子这般说,只道是公婆屈害他,忙说道:“这也不难,你明日到大理寺前,问个信息,即去寻觅也未迟,何必烦恼?”冯年收了眼泪,过十余日,家事已完,即对父母说:“孩儿要寻媳妇的消息。”冯时夫妇道:“可多带路费,倘在远方,恐不够用的。”冯年将五十两银子带着,收拾行李,腰中佩一把小解手刀,别了父母出门,竟投都下而去。这冯年到了都下,在一饭店住下。行李放在饭店,取一两五钱碎银子到大理寺前寻问。恰遇着门上一位老人,上前问道:“老丈,在下有事来问,春上闻李爷有位如夫人,是洛州的,唤淳于氏,如今在府上么?”那人道:“莫要说起,我老爷为这妇人,连官都没了,如今若在,连命也不可保。”
冯年道:“如今那去了?”那人道:“不知去向。”冯年见他不说,忙取五钱银子与他道:“本该屈驾店中去谈,天色已晚,些须茶资,休得见责,烦乞指示。”那人便笑道:“怎好要钱?但在下初时作难,因家主老爷吩咐过的,故不敢说。今蒙盛情,只得说明。”遂接了银,扯冯年上前来道:“圣上倒下旨来着出官卖,被武三思老爷取了,今现在武府为妾。”冯年听了,谢别而行,见天色晚了,遂回店中坐下。忽见外面走进个长须的人来,头带九华巾,身穿紫花布道袍,脚穿方为套鞋。见了冯年施礼。冯年答了礼,二人坐下。那人问道:“尊姓贵名,何方人氏?”冯年道:“在下冯年,洛州人氏。敢问老丈,尊姓何名?贵处何方?”那人道:“在下姓陈名魁,河南彰德府人,来卖绸缎,货物俱在铺,住此守着银子。”又问:“冯兄何干?”冯年因假说道:“小弟要买货物,往宁州去卖。”陈魁道:“咱俱是客人,吩咐店家整家,与兄接风。”冯年道:“岂有此理,小弟作东。”只见店家摆下酒肴道:“二位不必谦让,今日陈客,明日冯客便了。”冯年道:“有理。”二人遂坐下同饮。陈魁量大,冯年量小,不多时把冯年哄醉了,和衣而睡。陈魁忙失起,给他脱了道袍,留下小衣。吩咐店家收拾家伙,带上房门,到自己房内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