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得了琴谱后,仿若找到了些可以依靠的东西。她在教坊时便听行首讲过,广陵散曲本为前朝名曲,道是竹林七公子之一的嵇康因得罪当时魏国权臣司马昭宠臣锺会,而被蒙冤处死,临行刑前曾弹奏此曲,并曲终感叹说:“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于今绝矣!”(1)她虽通些诗词曲赋,可是对于有些文人墨客刻意写出的吹捧当朝权贵的谄媚词藻,大多是嗤之以鼻的。而听罢广陵散后,却觉得嵇康是个有气节的风骨名士。宁折不弯虽说是被大多数人唾之为清高而愚蠢,但细细想来,却也是种可贵的风骨。
她想出了神,宁折不弯,她羡慕钦佩,却是远远做不来的。
因为她现在做的这些,恰恰与之背道相驰。
这种被压抑的暗淡的生活,每日如此反复,却无法言说。那些她曾经看不起的趋炎附势的墨客,是因为贪恋金钱权势所以不敢表露情绪,日日违心。而她,大概是贪恋爱吧。
就这样,他变成了她的软肋。
她有的时候她更怀念在教坊的日子,而那些欢快的记忆,被拿出来反复想着,却仍是饮鸩止渴。
她取了玳瑁制的假甲,调试了几下弦音,琵琶声婉转流淌。广陵散并不难,却很难掌控情绪。她挑了几小段反复练了,却总是不尽如人意。几个时辰过去,她见天渐渐黑了,便起身掌了盏烛。玳瑁床空收枕席,琵琶弦断倚屏帏(2)。她的影子隐约印在绣着鸳鸯的帐上,若宗仍未归家。她低眉信手,却弹不完心事(3)。
林夫人此时已经慢悠悠的信步走到了雨烟阁下,一抬头,便瞧见了那烛光倒映的小怜侧影。琵琶声幽幽响起,环绕在雨烟阁周围。
“果真是放不下旧业。林府何时也是这般夜夜笙歌了?果然我一日不来,便又做出这许多样子出来。不安分的骨头,轻的很。“她并未上阁,冷哼一声,甩甩袖子,转身便走了。
回房后,碧香捧上杯浓茶来,林夫人小啜一口,漱了漱口,轻轻吐在了旁边的小盅内。“都说是餐后浓茶漱口,烦腻即去而脾胃不知(4),这古人说的是蛮在理。”她的手上已经有不少皱纹,涂了丹蔻的指甲格外醒目,指甲就这样一下下的轻轻敲在桌上。
“怎的夫人今日到了雨烟阁却不上去?”碧香问。
“我每日去,她仿佛现在也渐渐的习惯了。如此再去就没什么意义了。远远的瞧一眼便就行了。”
“怎的夫人是有什么别的法子了?”
林夫人笑笑:“那是自然,如今若宗入朝,有多少人死盯着他不放呢,若是被人发现他有个那样出身的妾室,定是不会放过的。我不能让那个女人成为若宗和林府的污点。至于赶她出去的方法,我自然是有的。”她会让若宗亲自将她从他的人生中驱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