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燥热的气候,她整月都坐在房间里看书和发呆,更多的是躲在厕所里抽烟。窗外梧桐树上的知了开始长时间地鸣叫,让人无法安心睡午觉。她的相册里缺少初中的毕业照,只剩下她和小筱的合照零立在那里,显得孤单而肃静。市重点二中的通知书缓缓而至,陈阳一在期间打来电话询问她的情况,当她很平静地告诉阳一这个结果,她听到电话那端沉默的悲伤,她在猜想阳一这孩子会不会很难过,会不会掉眼泪。他曾经是多么努力想和她读同一所学校,可是当他考上她喜欢的学校,她却必须选择另外的结果。陈阳一最后轻轻说,没关系的,我会等你的。她慢慢搁下电话。
如果没有这一场更变,她或许应该坐在喜欢的学校里,身边坐着疼爱她的男孩子,日子会过的非常轻松。可是一切都无法改变,没有如果,没有假如。她甚至是最好是去牺牲的打算,她告诉自己,如果不自救,那就只有这样死去。当男人指着她的鼻子对所有亲人说,就算她死了,也和我没关系。当这句话在空气中凝结了气氛,所有人的呼吸都变的轻缓,她只是默然地回到房间安慰哭泣的女人。女人难以抑制住的绝望,以及呕吐出鲜红的液体,女人说,小若啊,是妈妈对不起你。她仰起脸握住女人的手,坚定地说,妈妈,我会赚好多钱养你的,你放心吧。
15岁生日的前7天的夜晚,她在日记里写:我一定要有好多好多的钱来养我妈和自己。如果没有钱,那就应该有很多很多的爱。我想要有人爱我,很爱很爱我。
谁也没办法想象到她心里那一刻的渴望,如此渴望爱和生活的美好。可是,多年后她开始悔恨当初的决定,她放弃了再爱的能力,却没办法放弃记忆的痕迹。
八月末,她只身一人去新学校报道,迟迟站在门口不想进去,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班主任是位个子矮小的男人,他站在一旁无可奈何想要阻止这环境的喧闹。她站在门口探着身子往里看,嘈杂的教室刹那间就停止了一切声音,如同被忽然切断了电源没有了声音的CD机,只剩下空壳一副。她走到班主任面前拿起笔签到,班主任看到她的中考成绩分数时睁大了眼睛咧着嘴笑了笑。这个分数对于这所学校来说是很不错的成绩了,市重点学校的上面还有两所省重点的学校,所以每年的升学率总是被压制在下。签完名她直径走到教室的最后一排位置,从包里拿出面巾纸用力擦了擦桌凳,她猛然间抬起头看到前面安静的同学,大部分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
军训的列队里,在她抬头的须臾间,蓦然看见一个背影静树在阳光下,她透过刺眼的光看到身边所以后的一切都暗淡下来,只剩下那个人的背影。偌大的时空瞬间停泄下来,形成一个巨大的黑洞,吸允着她漂浮在空气中身体的余热。她张了张干枯燥裂的嘴唇,听到一个声音在心里说,宿命终于开始了。
耀眼的白色耐克T恤,卡其色的休闲裤,干净的笑容,她开始在人群中寻找这个人。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的时候,看到座位前面的第三个人。军训的时候,站在前三排中间的人。休息时,树阴下喧闹人群中安静的人。她不能控制地让自己去寻找这个人的存在,似乎早已经在她的意念中生存了千年,她以为这个人已经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这种亲切的感觉。只是,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就已经陷入这境地。
她在休息的时候看《小王子》,一个女孩子过来向她说话,你好,我叫末暖。她抬起头看到一张充满友善笑容的脸,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三年前的某个寒冷冬天的夜晚,有个叫Aki的女孩跑过来握住她的手说要和她做朋友。她点点头做回应,说,我是林若亚。
那个叫末暖的女孩子坐到她旁边的位置,皎洁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然后带着洞察秋毫的表情问她,你是在看萧桐吧。
萧桐是谁?她问。
就是你一直看的人啊。末暖指了指站在远处的某个身影,然后她的脸刹那间绯红一片,内心的秘密竟然会被人这般轻易地察觉被人揭穿。她很慌乱地摸了摸额头,擦拭掉刚刚冒出来的细小的汗珠,是冰凉的。
咳,你弄错了吧。她站起来一本正经地对她的新朋友说,末暖脸上的笑容凝固下来,似乎不明白这个年龄里发生这种事情是很正常的现象,为何她会有如此的反映。
林若亚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末暖做出保证想要说明自己的无心之失,可是她只是默然地说,对不起,我想是你弄错了。她直径穿过操场快步往教室的方向走过去。整个学校的人都在树阴休息,没有得到教练的允许是不能够离开操场,这时她已经成为学校注目的焦点,主席台上的教练拿起麦克风用浑厚的声音提醒她,没有得到教练允许就私自离开操场的那位同学,请到主席台来一下。
‘唰’的一下,她像是被人突然定在了地面,眼看着自己正站在所有学生的中间,很多人正如同看笑话般想看她如何下台。暴烈的阳光残忍地撕裂着她**在外的皮肤,毫无余地的告戒她此刻的温度是应该令她继续保持冷静和风度,她不应该做众目睽睽之下的出头鸟,虽然一直都有很多同学想偷偷溜走。她明白,这下她是真的在学校出名了。
她转了个身向主席台走过去,眼前的空气都开始摇晃,带着被灼烧的幻觉。她感觉到手心的温度已经到达了身体的极限,在脚跨上台阶的前一秒,她失去重心闭上了眼睛。这下主席台上的老师和教练都慌乱开来,跑下来摸到她发烫的身体,急忙送去医务室。中暑的学生总是让整个学校都紧张,这样的消息传出去对学校的声誉定会造成影响和破坏。她模糊听到老师正在商量如何处理,不知道校医给她抹了什么,一股清凉的味道充斥着整个身体,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有人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说,林若亚,A班的学生吧,其实你要是感觉不舒服,可以请假的。而且以你的成绩,是可以不参加军训的。她睁开眼看到一张发福的脸,一脸焰笑的模样,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身子。那人见她一副茫然的样子,转身让教练取消了她军训的记录。后来她才知道,那个人是校长。
她回家后,女人极其紧张地过来询问她今天是不是中暑了,她疑惑着这个平时不管事的女人,今天何时知道了她在学校的情况。女人说,我在牌桌上认识了教育局主任的老婆,主任给校长打了招呼要好好照顾你的。她不知道照顾的意义是否就是这样,可以无缘故地享有一些特优的权利。然而在与此同时,她接到了陈阳一的电话,阳一也已经知道她今天的情况。她握着电话很是不解消息的传送速度,可以在一个下午的时间传到家里和城西的学校。阳一解释说,他班上现在有个同学,和她班上的某个同学,以前是初中同学。通过这种复杂的关系,他就可以第一时间了解到她的任何情况。她苦笑这信息时代的发达和复杂的裙带关系,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那晚她在日记里写:我终于找到了可以令我整个人的灵魂都漂移的人,只是我却不敢被暴露和揭穿的感情。也许,没有开始就不会有结束。但愿不会有开始,就不会有不完美的结果。而我所谓的完美,就是一切都只是发生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