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备着去向晚的城市,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打包起来,我通知了小筱,她并无多反对,让我先通知妈妈才好。我想把妈妈接过来住吧,于是让她准备过来,请王皓在周末开车帮忙搬东西。我还没有来得及把一切告诉妈妈,我怕她会接受不了,准备那天慢慢告诉她。
她看到只有我们三个来,于是问我,席瑾呢,席瑾怎么没来啊?我说,妈,我慢慢和你解释。我和她在房间里说,我不喜欢席瑾的。
席瑾是个好孩子啊,你不应该轻易让他走。她激动起来捏着我的手,狠狠地用力。我说,妈,把一个自己不爱,但深爱自己的人留在身边,那对他来说是何其残忍的事情啊。 这有什么好残忍啊,只要他心甘情愿就行了。当年我也是一心留在你爸身边,你不知道这样让席瑾离开,他会有多伤心。
我实在没办法和她解释我与席瑾的情况,与当年她与我父亲的情况截然不同的。我说,可是,妈。你有没有想过,席瑾会给我带来多大的压力呢?
压力?他这么爱你,对你这么好,你会有什么压力?你这孩子怎么不领情啊,人家给你好好的爱你不要,你偏偏要作践自己去和网上人的谈恋爱,你这不是叫我伤心吗?妈一下子激动起来,我的心软下来,换做温和的语气慢慢跟她说,妈,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说。妈,对着一个自己无法爱上的人,我觉得自己已经很愧疚了。因为没有爱可以回应他,所以总是要求自己要对他好来报答。但是自始至终仍然是没有爱可以回应的,我会愧疚会自责会很难受,也会去逃避他。妈,你能明白我吗?
我以为这样慢慢地向她解释,她会理解我的。她没有说话,或许她从未想过,自己去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会给对方带来多大的痛苦。她一脸的悲伤,她爱的男人变心了,却从未爱过自己,她面对自己失败的婚姻,一直沉浸在这个阴影中。她未曾想过自己是否有过错,一直在憎恨着男人的背叛,发誓绝不可原谅,所以她将自己活生生地就囚禁在这个牢笼里,不得善终。我接着说,妈,原谅他吧,我们应该感恩而不是应该仇恨彼此的。
你说什么?她猛然抬起头望着我,眼里忽然冒出的愤怒吓坏了我。我说妈,你就放开吧,你就算不愿意忘记,也要让自己放手啊。你原谅父亲吧……我刚说完最后一字,她忽然狠狠地甩给我一耳光,歇斯底里般地对我吼叫着,永远都不可能!你知道什么?你记得什么?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他们的。
闻声而来的小筱和王皓过来拉开我们,小筱安抚着妈妈,我低着头没有说话,小筱说,阿姨,有什么事你可以好好说嘛,微央她不记得以前的事,这也不能怪她,你先别生气……
都给我住嘴!她猛地站起来,用手指着我说,林若亚你要给我记住,你这辈子都不可以忘记你的父亲是怎么背叛我们母女的,他在外面的那个女人,是我的亲妹妹苏小雅。你要永远给我记住我们的亲人是怎么背叛我们的!
那一刻没有人发出声音,仿佛所有的人都被掐住了喉咙,我木讷地望着前面愤怒着流着眼泪的女人,我的妈妈,我恍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小筱不可思议地说,阿姨,您是在开玩笑的吧。
没有!她忍住了眼泪再一次狠狠地望着我说,我的亲妹妹勾引了我的丈夫,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们。
字字刺进我的心里,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恨过谁,我以为父亲的背叛一如婚外恋般的简单,可是谁又会想到,那个人竟然是我的小雅阿姨。记忆里只在我小时候出现过的小雅阿姨,一直照顾我们母女一直很疼我的小雅阿姨,温柔贤淑的小雅阿姨,做的一手好菜的小雅阿姨,说话温文尔雅的小雅阿姨,笑起来眼睛像月亮一样美丽的小雅阿姨……怎么会,怎么会成了爸爸的**。我不愿意相信,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小筱在和我说话,可是我一个字也听不到,我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我说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飞快地跑出来,无论身后的人如何叫我,我都不愿意停下来。
整个城市都在下雨,我用力奔跑在大街上,任由雨水重重地砸在身上。雨水流到眼睛里,鼻子里,嘴巴里,全身都被浸泡着,街上的行人怪异地望着我,这个春天的夜晚却让我寒冷非凡。我从来没有这么冷过,我跑着跑着开始感觉到累了,我的心脏剧烈地疼痛着,狠狠地让我清醒。我在路边蹲下来,如同被遗弃的猫一样蹲在大雨的街头,我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脸,我从地上的雨水看到自己的倒影,我竟然是这么脆弱不堪一击。为何要让我知道真相,我明明已经忘记,你们死一般地隐瞒我,为何又让我现在知道这一切。
天空出现一道白亮的闪电,我的记忆我的绝望刹那间统统回来了,它们回来了,是的,那个被绝望杀四的林若亚站在那里,她浑身流淌着鲜红的血液,她拼命挣扎着哭喊着。我朝着家的方向跑去,一路上不知道摔倒多少回,我满身泥土和雨水地跑回家,打开喷头用冰凉的水淋着自己。我的眼泪忍不住地往外涌,我告诉自己快点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你还是失去记忆什么都不记得的苏微央。
我感觉到快要窒息,我无法平静下来安抚自己的心跳,我的呼吸汹涌着,心脏在向是示威。不不不,谁来救救我,让她离开我,让林若亚消失,我不要她回来,我不要……
醒来时已躺在床上,床边上小筱,她见我醒来于是把妈妈叫进来,她说我在洗澡的时候心脏病发作,而煤气忽然泄露,还好不太严重。好在她们赶回来的及时。我翻过身不愿意说话,不想见任何人,我说出去,全部都出去,不要和我说话,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她们又怎么会知道,此时此刻的苏微央的身体里面已经住进了那个绝望的林若亚,她一点一点吞噬着我的身体,我的希望,我的新年,我的将来,我的思想,我的所有的所有。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窗外已天亮,雨停了,只有雨滴滴答滴答砸在阳台上的声音。我卷缩着身体抱住自己,把脸埋在怀里。我又怎么可以忘记,怎么可能忘记。
小若,是你回来了对吗?你回来带走我的幸福的,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