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娘的亲生女儿?”青青喃喃自语道,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在嗡嗡作响,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青青的反应在杨姨娘的意料之中,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温柔的拍拍女儿的手背,强打起精神,开始讲起当年那段往事的始末。
原来,当年杨姨娘有孕之时,刘氏也刚刚产下女儿不久,她害怕杨姨娘会生下儿子,成为沈府的长子,若是将来自己又有了嫡子,岂不是会被人压了一头,妨碍自己的利益?
于是暗中派人给杨姨娘补身的汤水里下了堕胎的红花,可怜杨姨娘腹中的胎儿,未满一月就命丧黄泉。
杨姨娘虽悲痛,却也知道,这个孩子就是自己立身保命的根本,如今孩子没了,只怕自己也命不久矣。
所幸落胎之时,并无人知晓,思来想去,只得瞒下此事,装作一切如常,去给老夫人请安时,隐晦的提起刘氏想给她下药一事,请求老夫人将她送到自己父母所在的庄子上,也好保住这个孩子。
沈老夫人知道自己儿媳是个善妒的不容人的性子,可她偏偏生的又是个女儿,老夫人盼孙子心切,自是把期望都寄在了杨姨娘身上,于是也就点了头,送杨姨娘去了沈家的庄子上,由她自己的亲生父母照料。
杨姨娘的父母知晓此事,虽是大惊失色,可为了女儿的性命,只得费劲心思替她遮掩隐瞒,时间一晃过去了九个月,眼看着临产在即,杨姨娘绑着个沉甸甸的假肚子,终日提心吊胆,生怕被人瞧出端倪。
杨姨娘的父母也是惊惶终日,为避免夜长梦多,想出一计,假作拜寿之名,由杨姨娘之母带着女儿赶往邻村外祖家。
为避人耳目,两人深夜里偷偷前往山间破庙,那附近有个善堂,很多生了孩子又养不起的穷人家会把孩子丢在那里,杨姨娘之母便打算在那里寻个刚出生的婴儿,充作是杨姨娘所生,瞒天过海。
却不想路过破庙时,断壁下的草丛里传了微弱的妇人的呻吟声,两人壮着胆子上前查看,却发现是一个大肚子的年轻女子,浑身是血的倒在那里,双手紧紧的捂住肚子,面容扭曲,可见已是痛苦至极。
杨姨娘动了恻隐之心,劝说着母亲将那女子小心翼翼的抬至破庙,取了手帕,为她小心的擦拭着血迹与汗水。
她的手臂与后背似乎是受了刀伤,伤口处猩红的皮肉翻卷着,看着令人触目惊心,她好像是逃了很久的路,脚上的鞋子也不见了,脚底已是磨得血肉模糊,雪白的脚腕处也被树枝划得是伤痕累累。
也不知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让她如此狼狈凄惨。杨姨娘正自感叹,忽听得母亲一声惊呼,“不好,她好像马上就要生了!”
这深更半夜的,又是荒郊野外,哪里去找大夫和稳婆去?这女子已是受了重伤,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产子,只怕是凶多吉少。
人命关天,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只得去寻了些枯草,用随身带着的灯笼点着,生了一堆火给那女子取暖,杨姨娘的母亲拼命回想着自己生孩子时稳婆的举动,硬着头皮给那女子接生。
记得当时那女子足足受了大半夜的折磨,才艰难万分的产下了一名女婴,却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已是油尽灯枯,命在垂危。
“你母亲,是个极美的女子,。”杨姨娘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感慨万千。
“我们把孩子抱到她眼前,她虽是无力动弹,却望着你温柔一笑,那一笑,当真是美得惊心动魄。”
杨姨娘说着,颤颤巍巍的抬起手,艰难的从脖颈出拉出一根细细的丝线,上面牢牢的系着一枚精致无比的玉扳指来,她取下那枚扳指,放到了青青的手中,轻声说道“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说是你父亲给她的信物。”
青青凝视着手中碧色如洗的玉扳指,沉默了良久,缓缓的问道:“我父亲······是谁?”
杨姨娘轻轻的摇了摇头,叹道:“她没有说出你父亲的姓名,我猜,她是不想让你陷入危险之中,落得跟她一样的境地,她只想让你平平安安的长大,活的平凡而踏实,她将你托付给我们之后,就,就去了。”
青青垂下头,只觉得心中隐有一种浓重的悲伤弥漫开来。
就在片刻之前,她还在为自己的母亲的苏醒而欣喜万分,可这转眼之间,却被告知自己的亲生母亲在自己出生之时就已经永远沉睡。
而她自己,其实是个无父无母,无名无姓的孤儿。
这是命运同自己开的巨大玩笑吗?
青青长捷轻颤,呼吸若堵,好似被深秋的霜打了一般,有些凉森森的难受。
良久,才轻声问道:“她,葬在了哪里?”
声音因哽咽而有些嘶哑。
杨姨娘叹了口气,不无遗憾的说道:“她临死之前求我们给她火葬了,我知道,她是怕连累我们,毕竟一个妇人不明不白的死在这,说我们没有干系,任谁也是不信。我们当时也的确是没法,只得在她死后,一把火将她与那破屋一起烧了······”
说到这里,有些不安的看向青青,“青青,你不会怪我吧?”
青青摇了摇头,在那种情况下,除了把遗体火葬,也是没有别的更好选择了,若是没有杨姨娘,自己早就死了,况且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难以回报,又怎么会怪她呢?
她把杨姨娘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庞,望着她的眼睛,温柔而又坚定的说道:“你也是我的娘,我很感激能做您的女儿,所以,你不能再做出今天这样的傻事,为了我,你要好好的保重自己,我们,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