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祐泽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怀熙蹲在院子里桃花树下的石头上拿根树杈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土,他走到她面前,她才发现。
“啊,回来了。”她理了理裙摆,心不在焉地盛了饭,然后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吃饭。
景祐泽看到桌子上一碟香菇焖豆腐一碗青菜青菜虾皮汤,虽然食材与中午相同但是搭配完全不同,可是怀熙明显没有了中午满怀期待等他点评的兴致。
他挑了挑眉,并不多说,只优雅地进餐。
怀熙拨拉着碗里的米饭,将嘴里的话吞了又吞,最终还是一吐为快,“那个……阿泽,你不想一辈子就这样做个郎中是吧?”
景祐泽心中琢磨,女子都希望丈夫有前途才能更加荣光,她是想问他有没有志向的意思吧,于是就点了点头,然后意外地看见怀熙没有开怀不说,面色反而黯淡了几分。
他不明就里,索性不说只吃,过了一会儿又听见她问,“阿泽……娴静安雅蕙质兰心的女子你觉得怎么样?”
她这是间接要他夸奖她今日下厨这一举动?景祐泽露出温润动人的笑,嗯了一声,觉得不够又说,“很好。”
很好……怀熙最后一缕希望被这两个字瞬间掐灭。
景祐泽看她晦暗小脸带着浓浓的郁闷,纳闷得很,平生第一次夸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失败了让他禁不住叹了口气,然后饭桌上的气氛就很符合孔圣人“食不言”的教导,变得极为寂静。
习惯了她热热闹闹的,今天这么安静让景祐泽顿时觉得很不适应,直到晚间睡下,怀熙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今天中午。
怀熙随着那中年男子一出门就看见院子外头停着一辆精致的梨花木马车,两个穿戴珠花的侍婢从马车上扶下来一位神情高贵的妇人,这妇人上穿绛紫暗蝶纹绣黄杜鹃纱衣下着深绿色雁回罗裙,盘桓髻上珍珠镂金发钗点缀其中,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富贵气息。
所有的信息在怀熙这里汇总成三个字--有钱人!
贵妇人见了她,并不直视,骄矜的眸子只留给她三分打量,“你就是景先生的娘子?”
怀熙不知道该如何行礼,阿泽从来没有在这方面要求过她,所以她想了想就礼貌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贵妇人只当她是没见识的山野村妇,也不计较,开门见山地道:“我是枫州府尹夫人,欲将小女嫁与景先生,你们和离吧。”
怀熙想了半天才将眼前气势逼人的贵妇人与那天被她倾轧的柔弱可人的钱小姐联系到一起,额,这是找上门了?
“这位夫人,您应该找阿泽去说,而不是……”怀熙无语解释着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之所以来找你,是怜你孤身一人,若被休弃怕是走投无路,不如和离来得体面。”贵妇人像挥苍蝇一样一挥袖子,居高临下地开口。
怀熙笑了,“夫人,阿泽可不一定会接受……”
“这个就无需你操心了,同意和离便是。”
她这是遇着大国沙文主义古代版了吗,“我不同意,再说阿泽他喜欢这种生活……”
“你肯定他不会更喜欢豪奢体面的生活?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现在你们新婚燕尔是不错但是等他有了更好的机会成了金龟婿的时候,还会在意你这个糟糠之妻?”
怀熙很反感她利益至上的论调,语气也不客气了,“我相信阿泽他的人品和能力可以自己达到想要的生活。”
贵妇人冷笑一声,“相信?相信有权势来得可靠?景先生与我家结亲,身份地位上光彩不说于仕途也极为有利,姑娘你总不想因为一己之私毁了他人前程吧,再说。”她这才正眼瞧了瞧面前的女子,讥诮笑道,“你有把握一直牵绊住景先生?无才无德无权势连个撑腰的家人都没有,就一副妖冶容貌也经不起岁月考量,拿什么与我家闺女竞争,劝你识时务些,趁我好好说话就识相些走人吧。”
不等怀熙再反驳就高傲地转身上了马车,那精明的中年男子将一袋银子放在树下石头上,“夫人说了,这银子是给你的上路钱,至于是什么路,就由姑娘选择了。”
怀熙气愤地看着马车绝尘而去,然后那满腔的怒火又逐渐转换为忧思--她从来没有问过景祐泽如何规划未来,亦不知道他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子。从一开始他们就这样生活在一起,现在看来有太多的疑问和不确定。
于是她问了,于是她悔了。
寤寐思之,辗转反侧。第二天景祐泽出门的时候,她从床上一骨碌翻身起来,决定上路。既然阿泽他想要飞得高想要文静妻,那她又何必做碍眼的绊脚石,天涯何处无芳草,柳暗花明又一村,她是个拿得起放的得下响当当的现代人。
等这天景祐泽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屋中空无一人,只有一张纸条孤零零地搁在桌上,他拿起一看,上书“景祐泽被怀熙休弃,今后各不相干。”
他抚额,这又是哪一出?
都不消如何打听,昨天府尹妇人貌似低调的阵势深深震动了整个村子的人,景祐泽了解到前因后果以后,嘴角逸出一丝苦笑,原来昨天他还真是没有夸奖到地方上啊。
想跑?如鸿鹄掠际的桃花眼闪现出浓浓的兴味,试试看好了。
正当他他准备调动人手寻人的时候,那与怀熙换过药的王家大哥急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喊道,“先生,你家娘子在官道上被人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