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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工政十八江蘇水利中(6)

水之災甚於旱。旱無田禾。廬舍猶在。今皆漂沒。不保一椽。壯者散而之四方。難復本業。今於澗河兩旁。相度隙地。草創廠舍。招集流亡。有願食其力來赴土工者。命詣所在。有司報名注冊。俟開工有期。照名安插。給粟給錢。則饑民歸之如流水。不致遷土而大去其鄉。漢時尚有募民徙塞下以實廣虛者。今去幽谷而遷喬木。不離土著。十年生聚。成邑成郡。此二大利也。語云。饑寒至身。不顧廉恥。慈母不能有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故不地著則離鄉。輕家亡命。相聚而為盜。此大可慮也。今誠棲有所。資生有基。復業有望。非甚無良。豈甘自絕。從茲犬不夜驚。民皆安枕。此三大利也。澗河一水。遠通高寶興泰諸州縣。土皆宜稻。兼饒魚鹽蒲葦之利。此河開。則米薪之船。往來絡繹。商賈道便。百貨流通。又可藉沿河居民。於隄閘處所。謹啟閉。時蓄洩。可以變斥鹵而為沃野。此四大利也。古人於治河救荒。皆云無奇策。今明公一舉而兼二奇。得七便而開五利。百世之後。猶將載德。豈特七邑三城拜賜而已哉。

荅友人問治下河

閻若璩

曰嘲魯儒詩云。問以經濟策。茫如墮煙霧。其弟之謂乎。是以生長黃淮之濱數十年。而懵然於水道。雖然。嘗聞其略矣。潘公季馴治河工成。故老傳其要語曰。東去只宜開海口。西來切莫放周橋。此二語者。平平無奇。竊恐神禹復生。不能易已。前之治河者。雖勤勞十二載。專與此二語相反。不惟己不開下河。見人之開。必從而撓之。俾之去而後已。周家橋在高堰南四十餘里。翟壩又在周家橋南二十餘里。皆堅築之以捍淮東侵者。淮不東則淮彊。淮彊則黃弱。然後由清口以達海。彼不惟周橋翟壩而已。且一帶盡圯之。以聽其衝溢。是以末局雖知建草壩。導淮入運河刷沙。運漸深濬。然不過暫時策耳。豈經久之道哉。今知所以失。則知所以得。惟當確遵潘公名言。廣開海口。堅塞周橋。斯無事矣。或曰海不可濬。潮汐往來。人力難以施工。然舊口皆係積沙。水力自能衝刷。故海無可濬之理。惟導河以歸之海。則以水治水。導河即濬海之策也。然河非專以人力導也。欲順其性。先懼其溢。惟繕治隄防。俾無旁決。則水由地中。沙隨水去。治隄即導河之策也。或曰海高于內。水不可下。不知江南江北。弟曾歷。凡瀕海之地。比之腹內特高。但濬治倍深。無礙乎水之東注矣。今日阻撓下河者有三等。一鹽城人懼鹹水入內。變傷其田禾。一泰州車兒埠人。富商居宅。橫當下河故道。一山陽人。有墳在澗河邊。懼傷其風水。只觀二次勘河疏。皆以開廣興文閘言。興文閘廣。則澗河亦必挑廣而風水壞。第三次便以不必廣而澗河仍故可見矣。昔人謂救荒無奇策。弟亦謂治水無奇策。苟能守前人成規。勿徇近日浮議。則兩河治。萬世永賴矣。

答孫屺瞻開海口治下河

湯斌

淮揚水患。下民其咨。先生忠誠體國。正學宏才。為聖主特簡。拯茲昏墊。君臣一德。動與天合。自當立奏平成。萬世永賴。奏別數月。未敢以片牘上達左右。以先生勞心疏瀹。恕煩清聽也。遠接手教。仰見大君子慎始圖終。大業出於小心。非時輩漫無遠謀者所可同日而語。某愚昧無識。未嘗久習河務。何敢妄言。然既承下問。不敢不竭鄙見。狂瞽之言。惟賜採擇焉。下河之患。固在海口壅塞。然海口之塞。匪自近年。祇因上流不治。河淮失其故道。漕隄潰決。因而多開。止求洩上流之水。以安暫時之漕。不為水求歸宿之處。遂以七州縣城郭田廬為巨壑矣。皇上南巡。親見下民婦子田廬。皆處洪濤中。真若痌瘝在身。此天地覆載之心也。即堯舜之憂勞洪水。大禹之飢溺由己。何能加焉。今欲開海口以治下河。皇上之意。固專在民生。然漕運久遠之計。實不出此。天下水未有不以海為歸者。黃河北岸減水壩由陽安東等處。皆入海之路。潘印川減水壩俱建於河北岸。欲其從灌口入海也。今南岸減水壩之水。將安歸乎。歸洪澤湖耳。淮湖之水。日增日漲。河流帶沙。湖底漸高。清口太狹。則湖逼高堰。昔潘印川用高堰逼淮刷黃。甯犯大忌。浮議沸騰。而不敢輕開尺寸者。而今竟開六壩二矣。更加以三十六湖之水。盡注漕河。漕隄安得不危。故又開一百餘丈之滾壩以洩之。其意以為漕隄不潰。則河臣之事畢矣。七州縣之民命。可無問也。獨不思下河之地有限。而上流之來水無窮。以有限之地。供無窮之源。將來水無所容。一漕隄。勢必大壞。由此言之。開海口治下河。非但救七州縣之民命已也。實所以為漕運久遠之計也。今欲閉漕隄之。必先閉高堰之壩。高堰之不能全閉。欲閉高堰六壩之二三。必先塞黃河南岸之。黃河南岸有毛城鋪。北岸有大谷山。徐城可無患矣。王家口以下一路減水壩。不可稍閉。以免洪澤湖之泛濫墊淤。且以蓄水刷沙乎。自碭山以下至清河南北。減水壩三十餘座。水分則流緩。流緩則沙停。將來正河運道。不有淤塞之慮乎。又印川之減水壩。比隄稍卑二三尺耳。今與地平矣。昔云歸漕者常盈。今何能盈乎。此上河之可慮者也。河督之堅執不移者。不過以開開壩。費帑金無算。今日可塞。昔日何以誤開。恐有從而議其後者耳。愚因於會議向中堂九卿言之。治水如治病。因病立方。補洩隨時。難以執一。不得以後日之用補。歸咎於前日之誤洩。昔日開壩以保隄也。今日塞壩以刷沙也。猶先應用大黃芒硝者。用大黃芒硝。後應用參厎桂附者。用參厎桂附。各有其宜。歸於愈病而已。此言實有至理。亦欲河督開豁疑衷。從長計議。為國計民生圖永遠之策。此出自誠心。而不謂河督之堅執如故也。然今日下河工程。當在范公隄外。此非壩水所能到也。但於石丁溪等口。開通一二處。其浮水可去。內地水當漸淺。河湖舊形當漸露。再尋訪所謂射陽德勝平旺喜鵲諸湖舊。而以閘壩之水。開引河以歸之。再由湖歸河。以入新開海口。條分縷析。脈絡分明。即大禹治水。亦不過如此。若曰一開口而遂使下河盡為平陸焉。萬萬無此理也。故目下不在減水壩之塞與不塞。而在地方官不肯盡心相助。呼應不靈。人夫物料。恐難湊手耳。若諸事湊手。即當盡心嚴督工程。勿惑浮議。成大功者。小小順意不足喜。小小拂意不足懼。惟先定成局。持堅忍不拔之志。如行兵然。當有定算。偶有勝負。何足憂喜。如弈棋然。當爭全局。一著二著。何足較量。下河苦水久矣。今歲之旱。乃偶然爾。若盡如今歲。則海口可以不開矣。前讀大疏斷無海水高於內地之事。此先生親身閱歷之言。故鑿鑿如此。只此一言。便是治下河定算矣。故減水壩不可塞。則海口更不可不開。下河之水愈大。則開海口之功亦愈大。惟先生斷然持之耳。某以為成功可操券而待也。

翰林侍讀喬君墓志

潘耒

君諱萊。字子靜。號石林。寶應人。父可聘。明末掌河南道御史。君自幼英敏絕倫。癸卯舉於鄉。丁未成進士。除內閣中書舍人。戊午詔舉博學鴻詞。君被薦試列高等。授翰林編修。旋陞侍講。時海口濬河之議起。淮揚郡縣。瀕漕河者。舊有隄以捍水。河臣某某。設減水壩。洩水東流。灌民田廬。被其災者七邑。臺臣有請濬海口出積水者。上遣官行視。還奏當如御史言。河臣冀董其役。而上以命安徽按察使于成龍。非河臣意。乃別創一議。為疏上之。其略曰。海口高昂。內地低於海潮五尺。疏海口則引潮內浸。更足為患。惟當築隄束水。使高於潮。方可赴海。請悉閉諸減水閘而建二大閘於邵伯鎮南高郵城南。洩洪澤湖天長盱眙之水使入隄。自車邏鎮築大橫隄一道。抵高郵。自高郵城東築大隄二道。歷興化白駒至海口。束所洩之水使入海。其隄在內地者。高一丈六尺。河寬一百五十丈。在海灘者高一丈。河寬一百八十丈。隄面闊二丈。底闊二十丈。此隄築於積水之中。無從取土。當先定隄基。舟載遠土。就近築圍埂。埂成。車去埂內之水。取其土以築隄。諸工共需銀二百七十八萬餘兩。三年而工可畢。請先給帑而取償於田畝及鹽運。七州縣合有田十四五萬頃。而額田不過十一萬頃。河工畢。請丈量之。以額外田為官田。募民耕之。初年。分收子粒。三年後。納田價於官。給為永業。計可得銀二百七十萬兩。以一百九十七萬還帑金。以七十餘萬益治諸隄。淮南綱鹽一百三四十萬引。河成。每引省搬運費一二錢。令每引歲輸銀九分。可得十二萬金。七歲則得八十四萬。官帑畢還矣。誠興此工。當設監修官五十四員。分管官一百餘員。清地課長官二十餘員。皆擇才能敏練者補之。優其陞轉。或工成即陞。或帑完議敘。疏入。下九卿諸司會議。疏凡萬餘言。覽者不能竟。君閱之大驚。言其害於司空。司空曰。事必行矣。言之何益。上以役大費多。召河臣與臬臣廷論之。臬臣痛排前議。廷臣多右河臣者。上意不決。命訊淮揚人官京師者。河臣使其客以厚利啗君。君笑不應。淮揚士大夫集君邸。君慷慨言曰。以朝廷言之。請帑至三百萬。國用絀矣。題官至三百員。銓政亂矣。泒夫至數十萬。民力殫矣。以七州縣言之。工未成。害不忍言。工既成。害又不忍言。未成之害。曰築隄曰泒夫。既成之害。曰賣田曰決河。築隄先定基址。甲之田在南。取其賄可移而北。乙之墓在北。取其賄可移而南。在一百五十丈以內者。固付之波濤矣。在外者。亦將恐以虛聲收其實賂。貪吏之誅求。猾胥之擾害。三百里中有漏網者乎。害一也。役夫一日。官給銀四分。例也。而夫所得未能三之一。里甲雇夫。月費銀二兩許。每邑役數百人。工及數月。猶病不支。今三工並興。每邑須派夫萬餘人。又久至三年。是每邑歲費銀二十餘萬。富者貧。貧者逃。不待三年。無孑遺矣。害二也。且夫役數十萬之夫。糜二百七十八萬之帑。棄民田廬墳墓無算。曰以救田也。然工未成。水中之田民田也。魚可捕。菰蒲可采也。工既成。民之田河臣之田也。向之糜帑藏。棄廬墓。勤畚鍤。以成萬不可成之功者。今仍沒其產而絕其食。民何利焉。七州縣之田。起科不等。有三四畝折一畝者。有十餘畝折一畝者。以地有磽瘠也。今但據額丈量。而以其餘為官田賣之。即如泰州四畝折一畝。將有田四十頃者。沒入其三十頃。而以十頃之田。納四十頃之賦。能存一人一家乎。害三也。往時漕隄雖屢決。河闊不踰十丈。今引洪澤湖萬頃之水。注於一百五十丈之河中。又停蓄於一丈六尺之上。獨恃一線爛泥之隄以為固。何必伏秋狂風暴雨而後決哉。城郭且為蛟宮。何有落。何有廬墓。害四也。今日之事。當以死爭之。功名不足顧。身家不足惜矣。諸人皆曰善。乃篝鐙草議。明日。君入直起居注。是日秋決。故事賜閣臣及講官飯。君與某學士並席坐。某學士亦言河臣議非是。既而上御南暖閣。閣臣奏事畢。上顧某學士。海口一事何如。某學士復右河臣。上顧問君。君敷奏百餘言。剴切詳明。上大悅曰。此爾一人意邪。有同者否。君對淮揚人皆與臣同。尚有公議進呈。翼日進議。河臣見之語塞。君復至會議所。具論其得失。聲情激烈。聞者感動。雖力主河臣者。不能難一語。吏部尚書李公之芳揖君曰。知仁勇先生兼之矣。戶部尚書梁公清標歎曰。江淮之間。可謂有人。某學士亦謝君曰。吾甚愧公。於是河臣議遂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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