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堡字道隐,浙江仁和进士,官礼科给谏,刚直敢言,满朝侧目。为权贵所中伤,被杖下狱。崇祯末,避乱至新宁,寓居茅坪巷。每面壁痛哭,人问不答,竟莫测其故也。寻闻永历建号,欣然曰:“中兴之机,其在斯乎?”乃走端州从桂王。复以言事获谴,遂披缁入桂林山中,又入罗浮,自号澹归上人。后移迁于仁化之锦崖,改额曰丹霞山。酒酣耳热,则对崖大哭,与鸟声泉声相应,人以颠僧目之。二子亦祝发,武进赵继鼎语以金氏不可无后,堡恻然,乃听其长子镐还俗。著有《借山遣兴诗集》。尝以书贻定南王孔有德,乞葬明故臣瞿式耜、张同敞遗骸,云:“山僧,吴水之罪人也,承乏掖垣,奉职无状,系锦衣狱,几死杖下。今夏编戍清浪,以道路之便,养疴招提,投躯浮屠,四阅月于兹矣。车驾至桂,咫尺阶前,而不欲通。盖以罪人自处,亦以废人自弃,又以世外之人自恕也。今且有不得不一言于左右者:故督师大学士瞿公、总督学士张公,皆山僧之友也,已为王所杀,可为得死矣。敌国之人,势不并存,忠臣义士,杀之而后成名。两公岂有遗恨于王?即山僧亦岂有私痛惜于两公哉?然闻遗骸未殡,心窃惑之。夫成大业者,表扬忠节,如出天性,杀其身而敬且爱其人,若唐祖之于尧君素,周世宗之于刘仁瞻是也。即我太祖之下金陵,于元御史大夫福寿,即葬之矣,复立祠以祀之。其子犯法当死,又曲法而宥之。盛德美名,于今为烈。至于元世祖祭文天祥,伯颜恤汪立信之家,岂非欲兴起礼教,共植彝伦者耶?山僧盖尝论之,衰国之忠臣,与兴朝之功臣,皆受命于天,同属砥柱乾坤之人。天下无功臣,则世道不平矣;天下无忠臣,则心术不正矣。事虽殊轨,理则同源。两公一死之重,岂轻于百战者哉?王既已杀之,则忠臣之忠见,功臣之功亦见矣。此又王见德之时矣。请具衣冠,为两公殓,瞿公子孙宜存恤,张公无嗣,益可哀矜,并当择付亲知,归葬故里。则仁义之誉,王且播于无穷矣。如其不尔,便许山僧领尸,随缘藁葬,揆之情理,亦未相妨。岂可视忠义之士如盗贼寇仇然,必灭其家,狼藉其支体而后快其心耶?夫杀两公于生者,王所以自为功也,礼两公于死者,天下后世以王为德也,惟王图之。物外间身,不辞多口,既为生死交情,不忍默默。然于佛氏冤亲平等之心,王者泽及枯骨之令,圣人维持纲常之教,一举而三善备焉。”有德览之,遽令殡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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