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随着阮萍越走越高,众人的目光的明显有了变化。
桃花扇等级森严,这方玉阶便是最好的等级象征,站得越高者地位越高,踏错一个台阶,都是要被处以相应惩罚的。
常言道:最毒妇人心。作为一个女子杀手组织,桃花扇的刑罚花样层出不穷,鞭刑板型绞刑甚至宫刑无所不用其极。据说很多刑罚甚至来自宫中。是以桃花扇之人严格遵守等级,不敢稍越雷池。
而现在,漪水不仅上了这方白玉台阶,还越走越高,眼看就走到七小扇主的高度。沏露冲阮萍笑了笑,点了点头,倒没有什么意外。
漪水姑娘是七小扇主之一,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如今第六、第三、第一的位子是空的,漪水究竟是哪个?
水舞扬着的头随着阮萍越走越高渐渐换了角度,细长的眉越揪越紧。阮萍走到了水舞面前。
侍茶始终低着头,似乎对着一切都不关心,但紧紧交叠的双手却出卖了她的紧张。
到底在紧张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随着阮萍的步子迈过第三级,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现在只剩一个位子:第一小扇主。
李三娘拉着阮萍在最高一级台阶上站定,款款转过身来。
“相信大家都很好奇我身边这位姑娘究竟是谁。又或者已经有人猜到了她的身份,”李三娘神秘一笑,“你们都很聪明,漪水,便是我桃花扇第一扇的小扇主。”
阮萍杏眸轻扫,一路走来,她能感觉到焦在她身上的各式目光,唯有其中一道,坚定而不容忽视。那边是--
正对面俯瞰下去,是一道封闭的石门,方才她就是从那里被抬进来的。此刻,那张木板还在,那两个抬着她的黑衣女子也还在。只是其中一个……
阮萍眯了眯眼,似乎比另一个的身材要高大一些。她低着头,与瘦小女子一般低眉敛眸,并没有什么不妥。
然而这才是不妥,因为那道坚定的目光没有了。
阮萍轻笑,忽觉手心里传来一阵痛感,回头怒瞪李三娘:你为什么掐我?!
然而回头时,李三娘唇边依旧是媚媚的笑意,眼神往她左手边的台阶示意了示意。再看别人,所有人的目光又都再一次聚在她身上,疑惑和不满掺半。
阮萍有些轻恼,李三娘刚才究竟说了什么?多久了,她多久没有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分神了?
高大的黑衣女子低着头,嘴角轻咧,很是愉悦。
李三娘这才注意到门边的两位侍女和那块木板,顿时柳眉一皱:“你们两个怎么还不走?”
高个侍女嘴角一僵。正想对策,身后的石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粉衣少女,疾步趋至石阶下福身秉道:“扇主,三小扇主到。”
“请她进来。”李三娘僵着语气,眼神却没离开高个黑衣侍女。
阮萍挑眉,这位粉衣少女,不正是当日刺杀轩辕奎的少女么?不是卖艺女么?不是死了爹么?怎么变成桃花扇的人了?而且还在总坛当差。难道当日广德楼前的一切也不过一场戏?
“是。”那粉衣少女福身出去,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顺从气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阮萍关于李三娘因为好心而收留这个死了爹的卖艺女的最后一丝猜测被打破。
阮萍敛眸,桃花扇,似乎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诡秘。李三娘,似乎也比她想象中的更有城府。宫里出来的女人,不可等闲觑之。
然而接下来门外走进来的一个人,却让阮萍眉心狠狠一跳。
只见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子走了进来。女子真瘦,穿着深黑色劲装,透出一丝难得的精干。
她巴掌大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泛着病态的苍白,尖尖的下巴瓜子脸,不是阮菱是谁?!
阮萍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一个杀手组织,势力渗透在大丰朝各个角落,这并不让她担心,她担心的是,桃花扇的触须竟伸向了阮府。
李三娘找到她的时候她还可以以为是巧合,看到侍茶的时候她还可以说服自己侍茶可能是李三娘安插进阮府的人,但现在,连六妹都是李三娘的人,恐怕一切,就没她想的那么简单了。
“淼淼见过扇主,”阮菱一改在阮府的柔弱作风,抱拳动作有力干净,“洛水中了磷光毒,现已服解药,并无大碍。漪水姑娘先已命人送来,可到了?”
听这声音,阮萍倒想起来了,方才在过道里打晕她的正是阮菱。怪不得那声音那么熟悉。不过阮菱当时所称的“主上”又是谁?听起来似乎比李三娘更受阮菱尊敬。
漪水,冰冰,淼淼,侍茶,水舞,洛水,沏露。
一二三四五六七。
原来李三娘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
“嗯,”李三娘懒懒地应着,似乎有些不悦,“你的人规矩不大好,需得多加管教了。回到位子上吧。”
“我的人?”阮菱有些后知后觉,想起方才和她擦身而过的高个侍女,忽然变了脸色,“那不是……”
李三娘也忽觉不对,一掌狠狠拍在宝座上:“还不快追!”
“是!”
看着阮菱等人的背影,李三娘凝着脸,涂着凤仙花汁的长甲深深地扣在扶手上。没人敢在这时候发话。这可是桃花扇的总坛,一旦有一个闯入者,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直到天下皆知。
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唯有阮萍淡定地站着,那股淡淡的青草气息随着高个儿侍女的离去而消散。